《哥哥，请再等等我》苍夜女子

5、从今天开始的了解

　　Chap.5

　　放学後，井昔年依然和莫长庚一起走。

　　本来，井昔年以为是不能跟他一起回家的。转到这个班的第一天，所在的小组就非常不幸的当值打扫教室卫生。下课同学们都走光以後，跟井昔年同一组的同学就开始把整个教室的椅子往桌子上攒，这样方便打扫。井昔年在攒椅子的间隙老是往门外张望。一直没有看到莫长庚的身影。他想莫长庚大概是先走了。早上是因为不认识路才送他一起来的，中午带他熟悉环境带他吃饭，都是因为自己妈妈对他的拜托吧？井昔年心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在三年级井昔年的心里，六年级的莫长庚大概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要去做，更何况他还算是个“风云人物”，肯定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朋友吧？会做很多普通小学生没做过的事情。也许会去打游戏？去打群架？去找女生交女朋友？一直作为“好学生”存在的井昔年同学也不可避免的有著同样的“莫名其妙的崇拜和羡慕”，这其实是由对那种所谓“自由”生活的无知和向往所造成的。因为不知道，因为没有接触过，所以心里才会有种种脱离实际的猜想。

　　井昔年和同组的另一位同学被安排擦黑板。等井昔年把抹布拿到厕所润湿以後再走回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莫长庚也往他们教室的门口走过去，顿时一愣。莫长庚也看见了他，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喂！你拖拖拉拉的干什麽？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放学多久了？”

　　推了好哥们说一起踢球的建议，在学校门口等了他半天，等到人都走光了还不见他出来。以为他迷路了所以一路走上来看看，没想到在教室门口看到他还慢悠悠的在那里走来走去。莫长庚心里一股闷火无处发泄，我这是造了什麽孽才摊上这麽个麻烦的小鬼！

　　井昔年还有些呆滞，僵硬的举著手里的抹布：“我，轮到我做清洁。”

　　莫长庚面部有些抽搐。要知道莫长庚在学校那麽多年，他已经不记得从什麽时候开始就不再有人敢叫他放学留下来做清洁了。

　　“那我去你教室等你。”

　　莫长庚走进井昔年的教室，大咧咧的把前排的一个椅子搬下来，往上一坐，完全无视几个小孩望著他的惊惧眼神。井昔年脸涨的通红的走进教室，开始拿手里的湿布擦黑板。他不是因为在意莫长庚的存在，但他从小是个最不愿带给别人麻烦的人，他很愧疚要莫长庚留下来等他这麽久，也愧疚因为莫长庚等他而让全组人都诚惶诚恐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在那儿做清洁──看来看去，他简直就像个罪魁祸首似的。他提醒自己可以跟莫长庚说他自己已经认得路可以自己回去了。但是他却奇怪的一点也不想这麽做。他已经等了这麽久，现在叫他一个人回去不太好吧？井昔年这样想著。

　　井昔年一下一下拿著抹布从上往下的把黑板上的白灰擦干净，整齐又一丝不苟，擦出来的干净的湿润部分形成一个标准的矩形，慢慢的往另一边扩大。他的另一个同学从黑板的另一边擦起，也是同样的整齐认真。教室里气氛低沈，只听见扫把在地上刷刷的声响。

　　“喂，我说，你这是擦黑板呢，还是刷牙呢？”

　　莫长庚突然站在井昔年身後，劈手把抹布夺了过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显得异常洪亮，惊得好几个人全身一颤，跟井昔年一起擦黑板的小孩更是吓得差点把抹布掉下去。莫长庚把抹布拿在手上，对著黑板稀里哗啦一阵乱擦，一点章法也没有，像在黑板上随意的画圆圈。但因为他长得高，力气又大，把个黑板擦得咚咚直响，擦过的地方也很干净，三下五除二不到两分锺就把一整块大黑板解决了。留下那个一起擦黑板的小男生，僵在一边，继续擦也不是，把抹布扔了也不是，窘的连脸都微红了。

　　莫长庚把抹布扔讲台上，回头问井昔年：“还有没？”

　　井昔年摇摇头，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早走为妙，不然第二天要被全组人恨死了，便立刻去拿书包。

　　莫长庚早不耐烦了，率先往门口走去：“快点行不行？磨磨蹭蹭的！”

　　下了教学楼，正往操场走，一群男生赶上来一把搭住莫长庚的肩膀。突然而来的喧闹声惊得井昔年立刻让开，随即一股浓重的汗味儿扑鼻而来，井昔年赶紧站到莫长庚的另一边。

　　“喂，莫长庚，你不是说今天有事早走了吗？怎麽还在这儿鬼混？”

　　莫长庚把一个跟他一样高的男生的手从肩膀上拍下去：“管得著吗你？今天怎麽这麽一会儿就不踢了？这麽逊啊？”

　　那男生嘻嘻一笑，把衣服前摆撩起来擦擦脸：“不踢了！太热了，去吃点冰的去。怎麽，一起？”

　　莫长庚还没回答，另一个矮一点却很强壮的男生把头一偏，发现了躲在莫长庚另一边“半遮半掩”的井昔年同学。

　　“哟，莫长庚，你弟弟啊？”

　　莫长庚瞥那男生一眼：“你小子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那是啊，莫长庚在学校食堂里第一次为个三年级转学生出头啊，谁不知道啊！估计这会儿连教务处那个陈老头都知道了吧。”

　　“切。有这麽夸张？”又转向井昔年，笑了一下：“那你小子不是出名了？”

　　井昔年知道现在闭嘴是最好的。於是两眼往前看，装耳朵是聋的，什麽也没听到。

　　那个离莫长庚最近的高个男生撞撞莫长庚的手臂：“喂，真的是你弟弟啊？”

　　“什麽真的不真的，我还煮的呢！”

　　“拷！怎麽以前不知道你小子还有个弟弟？还亲自护送回家？你还是第一次这麽乖嘛！”

　　“你知道个屁啊！我跟你很熟？！让开让开，别挡著老子的路！”

　　说完便拉著井昔年从校门走出去，走上回家方向的人行道，只听见那个男生在後面大叫：“我拷！莫长庚！不就是上次多拿了你两块币，你至於吗你！”

　　莫长庚转头回去对吼：“我至於！有种你丫的现在还给我！”

　　那男生对著他做个鬼脸，和一帮人从另一边人行道走过去了。

　　回家的一路上又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夕阳的余晖洒在马路上，树上的蝉鸣还是一阵强似一阵，但晚风吹在光著的手臂上，已经有些微的发凉了。莫长庚一路上踢著小石子，把它们劈哩拍啦的踢到行人脚下，要是看到有人被他踢的石子小绊一下脸上就露出一种不屑的笑。井昔年安静的跟在他旁边，偷偷的打量他。依他对莫长庚的揣测，已经六年级的莫长庚应该是不会做这麽幼稚的事情的。看他像个多动症患儿一样东张西望，井昔年心里明白，要麽是他实在憋得无聊，要麽是他觉得这麽安静著很尴尬。

　　因为井昔年自己也很无聊，很尴尬。

　　走过早上跟莫长庚闹过别扭的十字路口，已经快到家了。

　　“那几个家夥去的学校那边那条路上，很多小摊，冷饮很好喝。”莫长庚冷不丁冒出这麽一句。井昔年又被惊了一下，暂时反应不过来。莫长庚真的很喜欢这麽突然在别人身边说话，而且声音还很大。

　　“那边还有几家路边烧，也很好吃。”莫长庚摸摸鼻子。

　　“哦。”井昔年看看他：“那你明天带我去吃吧。我喜欢吃烧烤。有吗？”

　　莫长庚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会儿：“有啊。好几家。”

　　马上又转头过来：“不过你付钱。”

　　井昔年笑。“我有以前存的零花钱和压岁钱。”

　　莫长庚眼睛发亮：“真的？多少？”

　　“不告诉你。”

　　“切，我稀罕啊？！”

　　回到家，井妈妈在厨房做饭，莫长庚爸爸又不在。

　　“哟，长庚啊，今天回来这麽早啊？”

　　莫长庚“嗯”一声，把书包往房间一丢，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电视看了。

　　井昔年看看他，也进房间把书包放下来，之後走进厨房去帮他妈妈洗菜。

　　他妈妈一边炒菜轻声问他：“今天在学校学的怎麽样？”

　　“挺好。”

　　“同学呢？”

　　“也挺好。”

　　井妈妈是知道她这个儿子的性格的，也不指望他多说点什麽。她本来也怕井昔年会闹别扭，看他早上那样便猜到他多半心里还是有气的，但她也知道井昔年一向懂事，不会多闹，看他现在语气正常，好像也没有大问题了。

　　“那就好。妈妈也是怕你去以前那个学校太远。我也没时间送你。”

　　“嗯。”井昔年应一声。

　　饭菜很快上桌。

　　井昔年端菜出来却没看见莫长庚在客厅。便回头朝卧室喊一声：“哥哥，吃饭！”

　　半天没回应。井昔年撩开布帘，正撞上莫长庚从里面出来。井昔年撞得往後一倒，莫长庚一把拉住他手臂他才没坐到地上去。

　　“吃饭啦。”

　　“我有听到！”莫长庚白他一眼，走到桌前抓了筷子就要开吃。却被井昔年一把按住。

　　“要洗手。”莫长庚抬头看他，嘴角隐隐抽动，可是碍於大人在旁，不好发作，只得乖乖放下筷子去洗手。一边在心里骂个不停：饭前洗手！我拷！我莫长庚是幼儿园的小红花乖娃娃吗？！

　　井妈妈在一旁打量他们一番，又收回眼神不动声色的摆碗筷。

　　又是三个人的餐桌，安静沈默的一顿晚饭。

　　饭毕，井昔年照例盛一碗汤喝。可是夹起汤里的肉丸准备往嘴里放的时候，他又悄悄皱了眉头。拉过一张餐巾放在旁边，井昔年咬了肉丸一小口，抿了一会儿，吐出两三颗小姜粒在纸巾里。又咬一小口，还是把姜粒都抿出来吐掉。就这样喝完一碗汤，纸巾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浅黄色的姜粒了。莫长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孩儿的饮食习惯真是有够独特！！莫长庚摇头望天，这真是个麻烦精转世啊。

　　洗碗的时候又是井昔年和妈妈挤在厨房。

　　“昔年，我看你跟长庚哥哥相处得不错嘛。”

　　井昔年想一想，还是“嗯”一声。他一向只选择最保守最安全的回答。

　　“妈妈很少看你一天就跟人相处的这麽熟的。这样也好。叔叔呢是开出租车的，晚上很少在家，回来都很晚了。妈妈过两天工作也要忙了，大半时候也不能回来做饭了。我有空的时候就做点饭在家里，你和哥哥热了吃。如果妈妈没做饭，你就做点简单的，或者下点面和哥哥吃。你也别那麽挑食了，现在不比以前，有什麽就吃什麽，反正都是有营养有好处的东西，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太挑食了也不好，知不知道？”

　　井昔年乖乖的应了，想起莫长庚那一屋子的方便面，不由得叹气，以後总还是一样要跟著莫长庚依靠它们了。

　　晚上井昔年回房间做作业，莫长庚不敢和井妈妈单独留在客厅，也溜进房间说要做作业。井妈妈还特地翻出一个多的凳子出来给他们擦了放在房间里。井妈妈一走，门一关，莫长庚拿本漫画书趴在床上看起来，书包都懒得摸一下。

　　看了半天，莫长庚趴得腰都酸了，无聊得要死。以前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那真是翻天覆地想怎麽折腾怎麽折腾，跑出去怎麽疯耍都可以，只要赶在他爸交班之前回家就行。瞟一眼书桌，看井昔年还是同一姿势赶作业，心里不明白三年级哪来那麽多作业的？

　　“喂，你怎麽还没做完？你怎麽干什麽都拖拖拉拉的啊。”

　　井昔年看他一眼：“这边学校比我原来那个学校进度快了一些。我要自己把没学的都补上。今天上课都有点听不懂了。”

　　莫长庚望天，我上课就从来没听懂过。

　　“哎，对了，你是不是不吃姜？”

　　井昔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楞了一下，点点头。

　　“我家以前吃肉丸子都是自己在家剁的，因为外面机器绞的里面就会放姜粒。”

　　“怪不得。”莫长庚翻个白眼：“你这小鬼怎麽挑食？那麽小的姜粒你也要挑出来，你不嫌麻烦的？”

　　井昔年自己也觉得有点羞愧，抓抓头发：“可是我真的吃不惯啊。”

　　“你的怪癖还真多啊！吃面要吃两个蛋，吃肉丸要把姜挑出来！你还有什麽别的怪吃法的？”

　　井昔年歪头想了半天，迟疑的说：“好像也没有很多啊。我不吃绿豆，红豆，海鲜，苦瓜……吃蛋也不吃水煮蛋，只吃炒蛋煎蛋和鸡蛋羹，我不喝纯牛奶……嗯……我吃鱼不吃鱼背，小白菜不吃菜心只吃叶子……我也不喜欢吃甜食和酸的东西……”

　　莫长庚彻底被击败，瘫倒在床上吐血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