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曼陀罗》一简玫

73、他是孤儿

　　心理学研究结果表示：一般情况，三岁以后小孩就有或深或浅的记忆了。可是，林岸只记得六岁以后的事，对之前的一切毫无印象。
　　打从记事起，他就呆在孤儿院。因为长了张乖巧伶俐的小脸蛋，他一直是最受收养人欢迎的小孩。
　　林岸很不喜欢“孤儿”这个词。他很想有个家，有爸爸疼妈妈爱。每一次，在别的小朋友羡慕的目光中被人接走，他都相信这会是最后一次。
　　前后被十一个家庭收养，辗转流离于五个城市的多个孤儿院。这就是他的童年。
　　带着对未来的向往，他曾融入十一个渴望他到来的家庭，接受十一对性格各异的父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带他离开的人都不能守护他到最后？为什么那些迎接他的微笑目光最后都变得疏离？为什么离开一座城去往另一座城市，收留他的还是孤儿院？！
　　我从哪里来？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是因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将我送进孤儿院？他们现在还好吗？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长大后，他特意去收留过他的那五家孤儿院查访。可是，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十二岁那年，他被林风和程柔收养。他们是他的第十一对父母，也是最后一对。他们护佑了林岸七年，是保护他最久的父母。
　　林氏夫妇来自北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林风是北京某大学的教授，程柔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自己经营画室。
　　林氏夫妇跟院长商量领养事宜的时候，林岸躲在窗户下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会客厅里，三人围着茶几坐定。院长面窗，林氏夫妻并肩坐在她对面。
　　“林先生，林太太。关于苏岸，有些情况，我想你们应该了解。”带着金丝眼镜的吕院长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什么。
　　“院长不妨直说。”林风与太太对视一眼。
　　“作为这里的院长，我当然希望每个孩子都获得幸福。”吕院长顿了顿，继续说：“可是，苏岸这个小孩有点问题，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你们说清楚比较好。”
　　“难道他身体？••••••”程柔一脸担忧。
　　“他身体很好。”吕院长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神情，“他是去年三月被送到我们这里的，在你们之前，有两对夫妻领养过他，但最后都以关系恶化、无法共同生活为由协议解除了收养关系。”
　　“怎么会这样？苏岸看起来不像是顽劣的孩子呀。”程柔身体前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苏岸是有些内向，但很乖，也很聪明。”
　　“那是什么原因？”林风与程柔面面相觑。
　　“事情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确有其事。他被送到这里来，是因为他以前的养父母都死了，瓦斯爆炸引起的火灾。他刚来那会，严重自闭，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话。后来收养他的那两对夫妻，一对生意失败破产，一对官司缠身。”吕院长喝了口茶润喉，“有传言说他不祥。我跟你们说这个，是希望你们慎重考虑，因为我不想他再经历被养父母送回孤儿院的事。对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孩而言，这一切太残忍了！我怕他留下心理阴影。”
　　“原来院长担心的是这个。我们第一眼见到这孩子就觉得很亲切。他跟我们病逝的儿子一样大，神情也有几分像。三年前儿子去世，之后我们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里。最近，我和爱人才开始考虑要不要领养一个小孩。这次本来是来旅游散心的，到你们孤儿院来也很偶然，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他。”林风握住程柔的手，温柔地注视她。
　　“我们不相信也不介意那些传言。您放心，我们会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程柔眼神坚定。
　　“没想到了解这些之后你们还这么坚定，我很敬佩，也很高兴！既然这样，你们先坐一下。我出去找他过来，你们当面问问他本人的意思。如果他同样，就可以办手续了。”
　　林岸在窗下蹲了很久，腿有些麻。听到院长说要找他，赶紧起身离开。
　　“哐当”一声，脚边的花盆被他不小心踢倒。
　　“哪个捣蛋鬼在外面？”吕院长刚起身，正准备离开，听到声响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