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先生》洛锦南

16、第 16 章

　　中午休息的时候，叶落知去茶水间泡茶，意外碰见艾爱跟苏勉在里面聊八卦。
　　这两人，在看到他进去的时候立马就围了上来，苏勉先开口道：“知儿，你还记得昨天搜救队在旮旯山的那处断崖底下弄上来的那两具尸骨吗？”
　　叶落知将茶泡好，一股淡淡的茶香已经溢了出来，很好闻的味道。
　　“怎么了？”他看着茶杯中上下漂浮的茶叶问道。
　　“警方已经查出那两具尸骨的身份了，跟几年前的一个案子有关。”
　　艾爱有些神秘的接过苏勉的话道。
　　叶落知看这两人的样子，一两句话大概是讲不完的，干脆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了。
　　几年前，当地发生过一件事，还上过热搜。说是有一个小女孩突发脑血栓，送到医院后虽然尽力救了过来，但还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即便是没有，小女孩从此以后也只能以植物人的方式活着。
　　小女孩的父亲知道这个情况后将小女孩接回了家，然而没过几天，小女孩还是没了。
　　后来，有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将那男子告上了法庭，罪名是故意杀人。
　　那女人是小女孩的亲生母亲，而小女孩则是那个男子从小领养的。
　　女人是回来找被自己当年遗弃的孩子的，回来后却发现自己孩子没了，而且她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小女孩是因为被那个男子拔了氧气罐才没了的。
　　因为在阵法中见过，所以对于前半部分叶落知并不意外。不过因为他触发了阵中阵的原因，以至于后半部分并没有看到。而且在阵法中，他瞧的清楚那男子对小女孩的疼爱，是绝对不会故意杀人的，除非有什么隐情。
　　警察将男子逮捕了，而那男子也未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似是默认了一般。
　　女人请了最好的律师，要将男人钉死在监狱里，即便不能是死刑，也不能让他出来，并且还要求男人进行赔偿，这个费那个费的竟然将近有好几百万，这让人们开始怀疑，其实小女孩儿的生死对她并不重要，而后者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小女孩儿自小就喜欢跳舞，男人在发现这点以后就开始努力攒钱，就为了小女孩儿能够上好的舞蹈学校，可现在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这件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翘首以待，看后续如何发展，可到了后来，那女人却突然撤诉了，具体原因并没有说，男人这边也还没有查到具体证据证明他是故意杀人，最终还是将人给放了。
　　男人回家后就闭门不出，几天之后有男人的朋友找来，却发现男人并不在家。
　　那男人失踪了。
　　而在那男人失踪之后又有人发现那女人在撤诉之后也销声匿迹了，有人担心他们会不会在私下解决这事，为避免发生意外，就报了警。
　　但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方找了十多天，未果，这事就这么悬着了，没人知道那两人最后去了哪里。
　　却没想到，最后会是在一处偏僻的山坡崖底发现。
　　两人的尸骨在同一个地点发现，旁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两人果然还是将当年的事私了了，但就是不知是蓄意还是意外，导致两人都坠了崖。
　　但叶落知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那女人一开始就是冲着男人的钱去的，得不到赔偿她怎么会突然撤诉，除非是有人找上了她，或者受到了什么威胁。
　　不过现在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去问当事人才能清楚。
　　但现在的当事人，也恐怕只有魏行至才能见到。
　　一想起魏行至，叶落知盯着手里水杯中的叶子，想起今早魏行至跟他说下班一起回去的话。
　　因为那一句，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跟新来的那位经理认识了，一早上的，部门进进出出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多，也不知是因为经理驾到变得忙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而且还是女生居多。
　　晚上下班，魏行至却并没如他所言的要一起回去，他打了电话给叶落知，说是临时有一些事需要去处理，跟他说抱歉。
　　“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处理完，然后来接你。”魏行至大概是怕叶落知生气，语气里带着点歉然。
　　叶落知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没事，你忙你的。”
　　公司离家也不是特别远，他坐地铁很快就会到了。
　　魏行至那边似乎遇到了什么事，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那边就匆匆的挂了电话。
　　叶落知直觉，或许魏行至要处理的事，跟旮旯山经历的有关。
　　他一边想一边往地铁站走，在进了站之后，霜降突然现形，趴在他肩头，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前方。
　　霜降自从昨晚回来后，叶落知感觉它好像是突然换了个性子一般，变得没那么黏人，开始走高冷路线了，不叫它它也不会主动出来，要不是感觉到契约还在，叶落知都要怀疑它是不是被魏行至给偷偷掉包了。
　　但它现在主动出来了，还一副警惕的模样，叶落知知道，是这地铁站有东西了。
　　他拍了拍霜降的小脑袋算作安抚，然后不动声色的进了地铁。
　　现在这个点，应该是下班高峰期，但地铁里却并没多少人，叶落知找了个座位坐下，靠着椅背，一手抱着手肘一手摸着喉结，盯着地面开始发起了呆。
　　霜降在进地铁的那一瞬间又隐了，叶落知看似在发呆但他其实在借助霜降查看车厢里的情况，然后他在并不多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
　　一个刚开始，他总会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跟他挥手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他有段时间没遇到了，不知为什么今天又出现了。
　　霜降还在暗处对着那小姑娘直摇尾巴，叶落知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坐在那里发着假呆，直到十五分钟以后，他才活动着手腕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从公司到家，坐地铁只有两站的距离，而且这两站的时间间隔不会超过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地铁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而且播报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倒是透过玻璃反光，能将车厢内的情况瞧个清楚。
　　光线无故暗了一下，只是眨眼的功夫，叶落知就通过对面的玻璃看到自己身后的玻璃上闪出一个人影，正是那小姑娘。
　　叶落知眸光一沉迅速起身，在起身的一瞬间，隐了形的霜降从他肩头猛的蹿出，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出一声惨叫。
　　他转身看过去的时候霜降已经回来了，而那小姑娘站在不远处，满脸戒备的看着这边，她的一只衣袖已经被划破了，正丝丝缕缕的往外冒着黑气。
　　那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看着叶落知举起了另一只手臂，叶落知以为她是要攻击，哪知她居然只是举起手冲他摆了摆，还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跟他说“再见。”
　　她说完就消失了，同时叶落知感觉身后突然一阵寒气逼近，他掌心聚了一团灵流就劈了过去，同时转身，正欲再攻击，却在看到来人之后放下了手。
　　来人是魏行至。他在避开叶落知的灵流之后，盯着叶落知的手眉头皱的死紧，最后却是没多说什么，只道：“回去吧。”
　　方才发生的一切其他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般，对魏行至突然的出现也像是没有瞧见。那小姑娘走了之后，地铁很快就到站了，一位下车的阿姨在经过叶落知时，叶落知听到她疑惑的嘀咕道：“今天这地铁怎么这么慢？”
　　回到家之后，魏行至先去做了晚饭，然后两人坐到了餐桌前。
　　寻常人在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切之后，现在有时间大概会追问那是怎么回事。
　　但这两人坐到餐桌前大概只是为了吃饭，皆沉默不语。
　　叶落知以为魏行至这样的，是不用吃饭的，毕竟也没见他怎么吃过，这会儿见他动筷还略有些诧异，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吃过饭，叶落知去泡了杯茶，然后坐到沙发上又开始摸着喉结发呆，估计是想事想的太出神了，以至于魏行至从厨房出来走他跟前都没察觉。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魏行至已经坐他旁边了，还递过来一张报纸。
　　他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正是今天苏勉跟艾爱跟他说的那件事的报道。
　　那报纸的年份是几年前的了，而里面对那两人失踪的最后结果，也只有“疑似遇害”四个字。
　　见叶落知放下报纸，魏行至知道他看完了，靠着沙发背缓缓道：“那两人的魂魄在我那儿，已经审过了，他们只知道是有人把他们困在了那里，还让他们等着，说会有人去解救他们的，而具体是什么人，他们并不清楚。”
　　看来那幕后之人将这一切都算计的很好，他甚至很了解他俩，才能说出会有人去救这种话来。
　　“那两人当初是怎么死的？被幕后之人杀的？”
　　杀了人，然后将魂魄禁锢在那里，再告诉他们说“等着，会有人来救你们的”，对于这种行为，要换叶落知，他一定得想尽办法冲出去，然后找到那个人摁着他的脑袋将他按进烂泥坑里，爬不上来的那种。
　　那种画面已经在叶落知脑子里了，但他看见魏行至摇了摇头，说：“不是，那男的是自杀，而那女的，是那小女孩害的。”
　　听到是自杀，叶落知想起今天艾爱跟他说的，当初那女人起诉那男的，用的是故意杀人的罪名，是那男的拔了小女孩的氧气管，才导致了小女孩的死亡。
　　魏行至大概猜到叶落知在想什么，继续摇头道：“不是，那小女孩的确是因为被拔氧气管而死，但不是男子拔的，是她自己。”
　　大概是因为回光返照的原因，小女孩在回家后的第二天居然醒了，但同时她也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为了不连累爸爸，她自己对自己动了手，也因为她的极力恳求，她爸爸含着泪没有阻拦，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慢慢没了心跳。
　　大概是这个原因，那男子才在被抓时一言不发。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那女人的出现以及所作所为却让小女孩的魂魄生了怨，这怨念在男子自杀后达到了顶峰，这才导致了那女人被丢到山崖底下丧命的下场。
　　为了不连累自己最爱的人，自己给自己解脱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了，却还有人打着幌子利用自己去伤害自己最爱的人，而那人还是本应该是她最亲的人，这如何不让人怨，不让人恨。
　　“那小女孩呢？”
　　叶落知想问的是，有没有从那小女孩那儿问出什么。
　　提到这个，魏行至眉头皱了一下，说：“我那会儿说有事处理就是她那边出了状况，有人对她下手，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她的魂魄就要被打散了。”
　　“什么人干的？”
　　阴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去的，不然上次那个硬闯的人就得手了，多半是阴办内部的人。
　　“里面一位阴差。”魏行至沉声道。
　　要是普通的鬼卒还好说，阴差的话就证明那人在阴办潜伏很久了，要知道，阴差也是通过一层层考验跟选拔才挑出来的，潜伏那么久，现在却因为一个小姑娘暴露身份，要么是那小姑娘知道什么，要么……
　　叶落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看向魏行至，就听魏行至继续道：“昨天从你那儿离开之后，我又返了回去，将那儿三人的魂魄都收了回来，本来是想查看那里有没有我在追查的那妖物的踪迹，但在查看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了别的东西。”
　　他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叶落知接过来，打开瓷瓶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也很熟悉。这是一瓶香膏。
　　“熟悉吗？”魏行至问。
　　叶落知点了点头，“这是我舍友身上的香味。”昨天跟他一起的，是张肆水，这应该是张肆水不小心掉落的。
　　张肆水这个人，平时看着就是一个闷闷的人，比较独，苏勉一直以为他身上的味道是香水，感觉他那样一个性格的人跟香水有些不搭边，所以经常被苏勉拿来开玩笑，说一个真正的男人，与之相配的不应该是香水，而是汗水。而每次他说这话的时候，都会被叶落知一脚踹进卫生间，将他跟他一身的汗味儿与宿舍隔绝，不洗干净不准出来。
　　“这香膏有问题吗？”叶落知问。
　　“香膏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它的主人。”
　　叶落知有些惊异，“你的意思是说，张肆水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是他本人有问题还是他也被什么东西占了身体？
　　魏行至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那小女孩在被救下来之后，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说‘小心你身边的人’。”他看着叶落知继续道：“你还记得你昨天是怎么掉进那阵法里的吗？”
　　是被人背后偷袭，一把推下去的。
　　他清楚的感觉到，当时推他的人是用了灵力的，所以他一直以为是那个幕后之人，可现在想想，当时站在他身后的人，只有一个张肆水。
　　“可如果那个人真是张肆水，小女孩看见了是他动的手，他又怎么会允许小女孩还存在？”叶落知发问。
　　“确实不允许。”魏行至道：“所以两人在那里打了一架，后来是风缇赶了过去，大概是为了不露馅，这才给了那小女孩逃跑的机会。”
　　张肆水跟叶落知同住一个宿舍三年，现在想想，他好像根本不了解这位舍友，在宿舍，基本不怎么说话，看见他的时候他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睡觉，是属于那种扔到人群中最没存在感的那种。
　　“试一下吧。”叶落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他有没有古怪，找个机会试一下吧。”
　　魏行至表示赞同，他说：“我跟风缇说一声，到时候让他过来。”
　　看魏行至那模样，好像已经有了办法，叶落知“嗯”了一声，喝茶不语。

　　这天早上，叶落知照常去上班，刚坐下，艾爱就风风火火的跑到他跟前，仿佛遇到了什么大事一般。
　　“小叶小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又看上哪个帅哥了？”叶落知随口道。
　　“哎呀，不是！”艾爱拉了把椅子坐他边上道：“公司有个项目，按照以往呢，这个项目会交给一个有经验的人，然后让他带着实习生去做，但这次，领导决定只让实习生去，算是一个考核，要是做好了，是会算进你的实习成绩里的。”
　　艾爱刚说完，又有一个人进来，这次是苏勉，他一进门就哭丧着一张脸直扑叶落知，喊道：“知儿，要完了要完了！你知道吗？公司有一个项目要专门交给实习生，还不允许其他人插手！我来这儿还没一个月呢，这不是纯纯要我老命吗？”
　　被苏勉这一扑，叶落知也没法继续工作了，他放下鼠标，试图推开苏勉道：“嗯，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苏勉抬起头来吃惊的问。他还以为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呢。
　　“我告诉他的。”艾爱揪着苏勉的后衣领将他从叶落知身上拉开，然后拍了拍苏勉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你来都快一个月了，该学会成长了少年！”
　　苏勉拉开艾爱的手，本还打算继续找叶落知问问他对这事的看法，哪料有人来将叶落知叫走了。
　　来叫人的是叶落知的部长，她找叶落知就是为了项目的事。
　　半个小时之后，叶落知终于摆脱部长络绎不绝的陈年经历跟鼓励，拿着一沓资料跟文件出了部长的办公室。
　　这次的项目其实就是跟一个公司去谈合作，叶落知看了看手里对方公司的资料，发现对方公司是做游戏开发的，再瞧了一眼名称，他依稀记得，张肆水好像就是在这家公司实习。
　　看到这里，叶落知瞬间明白，这应该就是魏行至想的要试探张肆水的办法了。
　　不过虽然是要试探人，但项目也还是要做的，于是接下来几天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这件事上面。
　　两天以后，他约见了对方的负责人，跟苏勉一起过去了。
　　地点选在了一家酒楼，这地方是魏行至挑的，并且以防万一到时候双方起了冲突殃及无辜，魏行至还将他们所选包间的那一层都包了场。
　　苏勉中途闹肚子，去了卫生间，所以叶落知一个人进的包间。
　　魏行至已经在那里了，不过他是隐在暗处的，见进来的只有叶落知一个人，便现了身形。
　　“要怎么试探？需要我配合吗？”叶落知问。
　　“不用。”魏行至说着指了指门口，道：“看到那根线了吗？”
　　叶落知看过去，才发现在门口接近地面的地方横着一根丝线，那丝线很细，还发着淡淡的荧光。
　　魏行至手随意的挥了一下，那道荧光就消失不见了，一般的人，压根看不出来那里有什么。
　　“那根线普通人碰到是没什么反应的但若是身上有灵力，哪怕只有一点的人，那丝线都是一触即断。
　　“但如果是被附身的人呢？”
　　被附了身，身上也有灵力，那要怎么分辨到底是本人还是被附了身呢？
　　“这个不用担心，如果那人是被附身的，那丝线就不会断，它的颜色会由原本的银色变为红色。”
　　叶落知看着门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面有了脚步声，魏行至便又隐了身形。
　　叶落知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他看着门口，就见有两个人出现在了那里。
　　苏勉搂着张肆水的脖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满脸笑意，张肆水则依旧是面无表情。
　　竟是去上厕所的苏勉碰上了张肆水。
　　因为提前跟对方公司沟通过，这边派了实习生，那边便同样让实习生过来了，叶落知知道来的人是张肆水，但苏勉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