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华泱

1、自负

　　褚瑛从岭南回京之时遇到了一次刺杀，刺客未能近身，但仍伤了他肩胛，本以为无甚大事，奈何岭南湿热，伤势一度恶化，直至回京后仍未痊愈。

　　左右曾劝他稍作歇息，他知其用意，却仍执意立即面圣，其间虽疼痛难忍，却仍强打精神，向皇帝汇报此行种种，事毕之后，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却听皇帝道：“听闻你在岭南有伤？”

　　褚瑛一惊，忙拜下道：“皮肉之伤，不必教陛下分心。”

　　他久未闻皇帝回话，许久之后，才听皇帝嗤笑一声：“脱了，给朕看看。”

　　他不敢耽搁，忙膝行上前，在皇帝眼下将外袍脱去，露出狰狞的骨肉。皇帝的目光在他伤处梭回，他不敢抬眼，不知他此刻是何神情，直到脸颊一阵剧痛。

　　“废物。”头顶，皇帝的声音毫无温度，甚至微见嫌恶，“枉你自负骁勇无二，却连一介匹夫都挡不住。”

　　，

　　褚瑛知晓刘曜恨他至深，过往种种，无可辩驳，时至今日，只能因引颈就戮。

　　他跪坐于桌案之前，双手为玉带所缚，事后也不得安寝，只能侧卧于地砖之上，连榻边的地毯也不敢触碰。肩上的伤经此折腾更见折磨，他咬牙忍住，渐渐也能就着一点稀薄的睡意喘息几分，当听见皇帝起身的动静时，他本能般起身，又迅速跪坐在地：“陛下......”

　　因他动作，他肩上的伤复而撕裂，鲜血混着碎肉滴在地毯上，皇帝的目光扫过毯子，似乎想要发作，又自感无趣，这番心路并不能为褚瑛所察，他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皇帝回话，许久之后，他才听皇帝大发慈悲道：“收拾一下，回府歇息。”他又顿了顿，“伤愈之前，不必叨扰朕。”

　　“谢陛下。”他再度行礼，而皇帝早已不耐烦地大步离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松了口气，起身让下仆为他解开腕上玉带，并服侍他更衣回府。

　　他府邸是皇帝昔年亲赐，仪制隆重，有逾王公，如今虽还允他住着，一应人手却皆由皇帝安排，平日只许他在正房活动，也从不同他多言半句。若是以他少时性情，必然忍受不了这终日沉闷静寂，但想及昔日磋磨，如今能允他不系镣铐、不负重枷在庭中见飞鸟北上归乡，他已觉万分庆幸，不再有旁的妄念了。

　　当年事后，皇帝未撤他爵位官职，却也从未赐他钱帛器物，因此府中陈设悉如昔年，虽有些陈旧，倒不算辱没。有御医入府为他处理伤势，他知晓是皇帝谕意，对此唯有感恩戴德，如此一月余，他忽闻御医道：“公爷伤势，下官已呈报陛下。”

　　“可是陛下问起？”他一怔，忙追问道，而御医提起药箱，只匆忙避开褚瑛目光，“陛下口谕，公爷既已伤愈，便复领监察院之职，以明耳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