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ircle 9. 你的侧脸，我的伤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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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rcle 9.你的侧脸，我的伤怀
某个临近夏日的日子，在你身边窥视着你的侧脸。
只为了能够将这漂亮的曲线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间。
时过境迁之后，我诧异地发现……
只有那深刻在记忆中的碎片，才真正让我苦不堪言。
——题记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腔中肆无忌惮地侵袭，惹来一阵驱人清醒的冲动。大概是由于自己的母亲在医院工作的关系，从小就对医院药水气味习惯的我也并没有感到太多的苦难，甚至，在心底还涌起一丝安心的意味。
下意识地收紧手指的力道，想要通过指尖的触感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却触到了来自他人身体的温度。柔和熟悉的气息，究竟是谁？想要尽力睁开双眼，却无法顺利实现。意识朦胧中只听到身旁的人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抱歉。”
***
少年透过病房门上微小的玻璃注视着房间内的场景，不意间扬起右手，解下束在自己脑后的皮筋，迁怒一般地扔入一旁的垃圾箱。
连自己都不明白缘由，只是在看到好友满眼沉痛地执住少女的手抵在额前的瞬间，心底就泛出几丝不甘。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事情的起因，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却执拗地将过错全部加在自己好友的身上。或许事实其实和自己所想背道而驰，也或许对方并不在意自己是何态度，但这种焦躁感如若不找到宣泄的途径，自己可能真的会崩溃。
所以，对不起。对你，对她，都只能说……
“……抱歉。”
***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我只感到左眼的疼痛越发鲜明起来。在最强烈的一阵风驰电掣之后，猛地张开了眼，视野的所见范围的异样让我不经漏了几拍心跳的速率。
为什么左边的眼前一片漆黑？
想伸手在左眼前试探，却发觉不能自如地运动。疑惑地转过脸的角度，发觉若轩正执着我的手抵在额前，一动不动。静下心来可以听见他规整的鼻息，仿佛是久劳之后的短暂休整。莫非他……一直这样陪着我？怎么会？
尽可能小心地想要抽出手来让他能够好好休息，但若轩握住的力道超乎我的想象，根本动弹不得。无奈地放弃方才的计划，我暗自叹息，不自觉地将视线固定在少年精致的面庞。不知第几次在心底感叹，我似乎真的非常喜欢他。
“唔……”从唇齿之间哼出一个音节，少年的脑袋明显地垂下三分，随即触电似地弹了起来，用力摇晃，“真糟糕，怎么睡过去了！”
“若轩？”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吟诵对方的名字。
闻言诧异地抬起眼的角度，若轩显然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展开，他怔怔地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弹。唯一产生微小变化的只有眼神，可以清晰地看出恢复生气的过程，渐渐地，在眼眶四周泛起了些许红色。
并不是没有看过若轩泛红眼眶的神情，但那记忆只停留在小学三年级以前。当他的面容已经无形之中变幻成现在的形象之后，那样的记忆就像是幻觉。我曾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现在的场景让我不得不回忆起来，长大的他和之前的他缓缓重叠，袭上心头的并不只是怀念，还有无法回头的悲凉。果然，我们都变了。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若轩连忙侧过脸去背着我的方向擦拭两下，再次转身之时脸上只带着令人安心的笑意。这是你给我们之间加筑的障壁吗？之前那个愿意在我面前流露软弱和失意的若轩，还在吗？
“阿咪？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还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小心地将我扶至半坐的状态，若轩方才坐回座位。
轻缓地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大碍，却因为视野的异样感而感到有些晕眩。猛地伸手支住左边脸颊，在眼的位置抚到了纱布的触感。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沉默半晌方才开口：“若轩，我的眼睛……怎么了？”
欲言又止的神情闪现在他脸上，这倒是再熟悉不过了。或许最近最常见的便是这种表情吧。苦笑着抬头，我缓缓将手抬起：“给我镜子。”
“诶？”
“我自己看过之后不就明白了吗？”
若轩的动摇十分明显，更加坚固了我不好的预感，因此言辞变得有些急躁：“快给我镜子啊……”
沉默只是径自变得更加冗长，若轩根本没有想回应我要求的意思。
“好。既然如此……”无端地感到烦闷，我翻身下床，“我自己出去看总可以了吧！”
见状急忙上前将我按坐在床沿，此时的他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色：“我求你了……”
“什么？”幻觉一般的话语，让我不得不确信一次。
放置在我双肩的指节注入了力道，硬生生的疼。但视线却无法从他的眼中移开，这是怎样的情形，完全无法思考。若轩略微偏开了眼的角度，避开视线，终而从唇齿之间零碎而出话语，“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哈？伤害自己？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可以称的上是伤害自己的事情。况且，即便我真的做了，与你也没有关系不是吗？我在哪里，做些什么，都应该与你无关才是，也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内容。
“……抱歉。”
“诶？”
“对不起。”
“若轩？”
“……抱歉……”
“你到底……！”
最后的问句没有完成，若轩伸手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我承认，自己曾经想象过拥抱的场景，可以在傍晚的公园，可以在幽静的小路，可以在微潮的海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雪白的病房。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脑子无法很好地运作，但讽刺的是，身体的反应却是无比本能，缓缓地抬起双手抓住对方背后的衣料，将拥抱变得更加紧密。而先前一直没能流出的眼泪，在此时却像积淀了数年一般流淌下来，打湿了若轩的衬衫，也冲破了自己最后的一道防线。
真的，好害怕。只因为你的好来的太突然，让人完全没有实感。
***
“也就是说我的眼睛……可能会看不见？”
终究没能从若轩口中得知自己病情的我还是忍不住趁他离开的间隙摸到了医生办公室想要搞清楚，在如此这般的解释之后，能够直接到达的结论只有那么一个。虽然最初就已经想到，却还是不想接受。
“也不一定会这样。万幸，您的伤比较浅，经过我们应急措施的处理对于视网膜和晶状体都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请不要过于担心……”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焦虑，微笑着解释起来，“不过由于对视力的影响依然是存在的，今后你可能会离不开眼镜。”
“也就是说……和近视一样？”在我的印象里，离不开眼镜直接等于近视，因此连想都没想便问了出口。
闻言稍微楞了一下，医生苦笑着说：“光从外部来看差不多吧。只是您的视力下降与一般近视人群稍有不同，是由于外力伤害而至，因此可能恢复会比较困难。”
“那……会下降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嘛……”鲜少地犹豫着，对方最终叹了一口气，放弃似地开口，“其实现在连我们都无法预测……”
“这样啊。嗯，谢谢您……”
视力下降，并且连医生都不知道会到什么程度……本来似乎应该为避开永久失明而感到庆幸，但左眼的黑暗视野却让我失去了大半信心。本身平衡感就不够好的我，此刻更是摇摇晃晃，只能撑住一边的墙壁摸索到自己病房门前。
但是，这件事若轩应该知道吧？所以才会那样为难。如果他为此感到自责，该如何是好……与自己的担忧相悖，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似乎我正在庆幸着。如果他会为了我的事情感到担心和自责，是不是证明我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人？
单淩咪你真是疯了，在这个时候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明明如此难过。
***
“阿咪，你……下床走动不要紧吗？若轩呢？”
无比熟悉的音调在耳边响起，从小的时候开始便与他形影不离的我自然不会混淆。连头都不用抬便可知晓对方身份，我浅淡地笑着将拳头敲在少年的胸前，带起沉闷的响声：“你这小子，当我是玻璃做的吗？”
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一拳，根本不疼。
梓然的神情我无法知晓，也没有想要探寻，只是讪讪地收回打击在他身上的拳头，继续自己回病房的旅程。或许是不想被同情，亦或是不知道该对他如何解释。只要我的眼睛恢复，一切就都会变回原样，不需要在意。
“喂！”少年手腕的力道的确在不知觉的时候超越了我，只是轻巧地拉扯些许便能阻止我前进的脚步。梓然显然没有想让我离开的意思，不意地缩紧自己的手指，让被抓住的部分泛出些许的白色，“……你就不能稍微……！”
“稍微什么？”稍稍侧过身子以便能够用右眼正视对方，我的语气有些急躁，“是非要在这种地方拉着一个病人讲不可的话吗？不是的话能不能松手啊？”
“阿咪……”
“放手……！”
又来了，我总是这样……梓然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却总是被我的怒气所波及。怒气？不对，这只是逃避内心惶恐的借口。
我只是害怕……害怕一切的变化。但是这次……似乎真的做过头了。
“抱歉，我其实不是那个意……痛！！”本是想要道歉，却在未能结束语句的时刻被梓然按压到了一边的墙上。正是接近午休的时间，本就安静的病房越发寂寞，肩膀撞击到墙体的声音瞬间放大数倍，触目惊心。只是那些已不是我关注的焦点，眼前梓然异常的神情更让人感到不安。不知道他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加之原先已然安定的左眼疼痛缓缓复苏，我不经皱起了眉头。
“你总是这样……”面前的少年带着我并不认识的陌生神色淡漠地眺望我的面庞，想要避开视线却无法很好地完成，只能半推半就般地继续着这暧昧的场景。只有音色，还带有我记忆的欠片，却也失去了光泽。梓然看似浅淡地丢出话语，手中的力道却没有放松。
“梓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名急促起来的呼吸，浓重的吐息撩过脸颊，片刻便知晓对方内心的混乱不亚于自己。
“……又是因为他吧？”
“什么？”
“又是因为夏若轩吧？”
梓然鲜少会称呼若轩全名，因此听闻刚才的话语我并不能很好地消化。故意偏开视线的方向，我低声应道：“……不是。”
“不是？呵呵……哈哈哈……”
笑声响起的时刻太过微妙，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等待对方的行动。
梓然首次在我的面前笑得张狂。这不是孩童时代顽劣的笑，也不是熟悉无比的柔和笑容，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每一句笑声都深深打击在神经最脆弱的表面，勾起类似于罪恶感的东西。
“裘梓然，你给我正常一点！”将纷扰内心的胡乱思绪抛开，我重重地推开梓然。双臂被紧抓过的部分依旧透着无法忽略的痛感，但那早已不是重点，“想说什么就不能爽快一点吗？”
“爽快……？”似乎这个词语点到了梓然的死穴，原本就疯狂的神情此时扭曲得有些恐怖。少年明明带着可怖的笑容，但眼神却投射出空虚的色彩。即便他扬起右手的拳头重重敲击在我眼旁三寸的墙上，心中的讶异却压不过另外一种心情，一种近似于……同情的心情。梓然的脸庞缓缓接近，在互相距离不过几公分的时刻嘎然而止。或许是故意的，他躲过我正视的眼神直接绕到包裹着纱布的左眼部分，循着耳朵的高度倾泻语句，“……爽快地说出口，你就能帮我实现吗？”
“……什么？”
“你不是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吗？我的心情……”
“诶？”拜托，我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整理清楚，如何来考虑你是作何感想……
“真的是除了夏若轩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呢……”嘲讽的语气掺杂着几丝唾弃的味道。我不懂梓然如此激动的原因，也无法排解自己心中的愤懑。如果神明大人存在的话，这一定是他太过无聊给我下的神罚。
不知能不能复原的左眼，不知能不能回归的关系，不知能不能修复的从前。未知的东西充斥着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冷静思考。梓然的斥责现在听着就像是唾骂，我凭什么要在这里听你数落我的不是？最难熬的……不应该是我吗？
“那又……怎样？”急火攻心，我不意间吐出这样的话语。
少年显然是有些讶异，下意识地回问：“你说什么？”
伸手握住梓然的衣襟，我毫不留情地用尽全力推开他。指甲的前端因此微微回折，硬生生地疼，仿佛是告诉我这个行为即将带来的后果，只是当时的我根本无法思考。
梓然踉跄两步终究依靠着对面的墙面站立平稳，眼底写满不可思议。讶异吧？不知所措吧？这究竟是什么戏码？漠然地，我感到自己右边脸颊上滑落冰凉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在地面绽开水花，不复存在的幻觉。少年哑然的神色最终融化在悲伤凝结的侧脸之上，之前的张狂像极了一场噩梦，我却始终没有醒来。不能知晓自己行为的意义，我只是伸手重重地擦过右眼，留下一片淡红的印记：
“我就是看不见他以外的一切……那又怎样？”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ircle 9. 你的侧脸，我的伤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