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ircle 1. 旋转木马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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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rcle 1.旋转木马的悲哀
我们只是平凡的旋转木马，
所向往的一切就在咫尺的前方，
只是无论怎样伸出双手，
仍旧无法触及。
——题记
幼儿园，学前班，小学，初中，高中。近乎所有的童年还有少年时光一直在一起，那或许并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隐隐约约有那样的感觉究竟是几时的事情，自己也无法明辨。可能一开始便已察觉到只是不愿说明罢了。
***
“这边用墨线这样……然后是双层阴影。”边自言自语边继续着自己的素描。
面前是开阔的草地，零星的橘色花朵点缀其中。说来难以置信，这种景色竟然就存在在学校后山，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写生对象，这种巧合也实在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由于正是午休时间，不时可以听到逃避老师监察的学生在操场上打闹的声响。
这是一天中最为惬意而安详的时光，我缓缓闭上双眼，澄净耳朵。金色的阳光扑撒而来，周身涌起无限暖意。深呼吸之后仿佛一切的尘杂已然随风而去，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侧耳倾听，总可以听到熟悉的音色。
是的，我最喜欢的……音色。
***
“诶？阿咪？”听闻玻璃窗上轻敲的声响，少年放下肩头的小提琴微笑着打开窗户。瞥见少女掩藏在身后的画板之后稍稍降下音调，露出嗔怪的表情，“又偷溜出去写生了吧？你……”
“还是在练习上次那首？”刻意绕过问题而反问，似乎已经成为固定的模式。这是只属于我和他的，两人的秘密。
“……天晓得你转换话题的技术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微叹着将琴放入床边的琴盒，少年习惯性地伸出手，“算了，来吧。”
没错，一切都是习惯。听见他的音色，找寻他的身影，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当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习惯时，它们便静静停留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即便隐藏，也能切近地感受到。
这是学校中唯一的隔音房。由于并不是音乐专科也不是艺术院校，作为普通中学的学生，我们两个专攻美术和音乐的家伙经常被当做异类。也正是因为这样，午休时间偷溜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成了日课，就像呼吸一般地理所当然。不过开始专攻美术的动机却仍旧是个无法言明的秘密，唯一一个只能属于自己的……秘密。
即便是身境相似的他也不能明说。不，正是因为是他，才不能吧？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少年感叹般地靠着三角钢琴组起胳膊，“明明是隔音房间，究竟是怎样的耳朵才能听到我练习的声音啊？还一次不漏……”
“是呢，我也对自己的耳朵感到佩服……”仰头望天继续着不温不火的对话，发觉天花板的一角已经结上蛛网，明明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一尘不染呢。无从计算究竟过去了多少时节，不可改变的成为现在。
说起来自己似乎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如此在意言辞的温度。不希望过于热情，也不希望过于冷淡，因为这才是属于朋友之间的温度。生怕一时的疏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因此才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有这样的听力的话……”若轩伸出食指划过钢琴琴键，从高到低的音调一扫而过，“学个乐器什么的不是蛮好？比如说……钢琴之类的？”
“那种风雅的事情就交给你吧……”我苦笑着将背上的画板向上调整几公分，“再说，我偏好做听众。”
这并不是谎言，比起演奏更喜欢聆听。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演奏的时候开始，我便成为了只专注于一位奏者的重症听众。与其成为向着同个目标进发的战友，不如像这样如影随形。
“少讽刺我啊，真是的。”少年玩笑般地扔出话语，右手却不断在琴键上敲击着。纤长的手指，鲜明的骨节，这些都与我的完全不同。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审视自己的手掌，终而确信般地吁出无奈的吐息：“果然……不一样。”
“什么？”由于连弹的音色导致无法辨明对方的言辞，少年悄然停下手部的动作将视线固定在前方，“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听见。”
“又来？”
面前的少年在与自己对话的时候总是或多或少地心不在焉，让人不禁想要知道，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可以让他专注的事物。或是……人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究竟是什么事？”少年抱歉地交叠双手做出赔罪手势，顺道投下歉意满满的笑容。被如此率直回问也只能老实地开口：“没啦，随便感叹下我们手的区别。”
“手？”
“嗯，你看……”摊开手掌，细小的纹路清晰可见，“记得小学时候我们作为班委带头牵手去公园时候还没什么区别……”
“都说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啊。不过……”伸手扣过我的五指，反转在自己掌心。少年微微伏下睫毛，“感觉，似乎完全没有改变呢。”
再次实感到两人的不同。在没能察觉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变得如此巨大，可以感到明显高于自己的力量以及完全不同的触感随着体温渐渐传向自己。
不期然红了脸，在心底轻声骂了一句：“傻瓜，没变的……只有你吧。”
***
“喂，若轩，有没有看到阿……我说你、你们在干嘛？”
回忆途切在距离伤感的几步之遥的地方，顺着声源望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梓然？你……今天中午不是要去训练吗？”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早自修的时候他便被老师叫出去商谈加强训练之类的事情。
啊，差点忘记说了。这个家伙名叫梓然，不知是哪位神明赐予的孽缘，不折不扣的青梅竹马。其实若轩，梓然与我都住在同条街道之上，从小便经常混在一起。只可惜当年梓然十分喜欢捉弄他人（对象主要是我），因此到现在为止都没能留下什么正经的印象。啊哈，说起来之前曾经有一次被梓然关在地下室，要不是若轩过来找还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状况！天晓得我为何要与他同班这么多年？真是作孽啊……作孽。
“训练……？啊……似乎是有那么回事……”
“似乎？早上张老师不是找过你吗？”
“啊……嗯。”
“不是‘啊’‘嗯’吧……”挫败般地扶住额头，轻拍梓然的肩头，“话说回来你究竟到这里干嘛来了？”
“诶？就是……”
又是这种对话。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升上中学之后梓然与我之间的对话便基本处于这样的模式。无论怎样问询都只能接上断续的句子。并且也不像之前那样直视我的眼睛说话，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即便是那样也不至于每次都……
的确，随着年龄的增长梓然安分了许多，不仅停止了对我的捉弄，还老老实实地参加了学校的球队。比起若轩和我两个异类，梓然算是“深得民心”的类型，只是那种诡异的态度依旧让我无从下手。
“想必是来找你的吧……”眼看场面陷入僵局，若轩用肘部顶了顶我的后背，示意我上前，“反正梓然脑子里有一半装的是你的……唔！”
你的……之后便没了音讯，因为声源本人正被梓然死死地按住了口鼻。观望这一幕的我只能盛大地叹息，终究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事件走向。眼看若轩的脸色越来越糟糕，我赶紧上前扒开梓然的手臂：“我说你适可而止啊。”
“啊哈哈哈，得救了~咳咳……”轻咳两声，若轩拦腰坐到了三角钢琴之前，“每次都那么不留情面，真是的。”
“那是因为对你没必要。”不痛不痒地吐露句子，梓然无缘由地暴躁起来。
明明那么要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呢？男生之间的友情果然有些难解。其实也曾经想过，要是自己也是男生的话会不会和他更加接近。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现在的心境便一定无法体会了吧？如此如此……温暖却忧伤的，心情。
“好了好了……”在两人之间站定，我转向梓然的方向，“你要是早些说自己干什么来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哈？”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到这边来的？”操场不是在反方向吗？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何必专程绕道过来？
“没•什•么……”
明显变得生硬的语气让人莫名地来气，我扯过梓然的衣袖将其推搡出门：“行了，没事的话就不要打扰别人练习。”
“喂，你不也在打扰别人吗？”艰难地转头，停下足下的步伐，梓然斜过视线。
“我那不叫打扰~”我只是在聆听，对……聆听。
“那么大个人杵在那边还不叫打扰？”一脸“我无法接受”的神妙表情，梓然一如既往地不屈不挠。
“至少不会像你那样给人添麻烦啊……”
我只是在身边，只是那样就好。以前，现在，未来……他的身边有我的位置，我也在身边空出属于他的空间，那便是无可取代的地方，只是这样些细的事情却可以让我感到雀跃。
***
沉静的空气到来的突然，先前还像相声中的捧哏和逗哏一般，现在却像是陌路的行人。回想起来，这也是变化的一点，只要是遇到与若轩相关的事情梓然便总是会表现出露骨的不快。在以为要被追问的时刻突然陷入沉默，无法探寻原因。
“我说……”漠然地转身将我的手拉下，梓然的表情有些复杂。斟酌语句一般地停顿少许，终而将言辞吐露，“你到底……有多喜欢呆在若轩身边啊？”
“诶？”
多喜欢？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只记得从很早很早之前便开始追逐他的身影，习惯般地呆在身边；习惯般地交换着对话；习惯般地放松表情，露出微笑。那样的事情，在他人看来就是喜欢……吗？
似乎是发觉自己问了不妙的问题，梓然悄然叹气：“算了，这个给你。”
“嗯？”接过翻转过来，我瞬间明白了用意，“啊，这个！你怎么弄到的？听说这次的票超难入手的！”
“刚好老爸那边有人送来罢了，两张……”
“唔哇……真是黑暗的社会~”
打趣着，继续凝视手中的门票，是最喜欢的画家的个展。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由衷地感觉有一个政界高官做后盾是怎样令人愉快的事情。
“要你管啊~拿到票不就好了？”梓然的语气仍旧是不痛不痒的，却错觉般地让人觉得句尾有着小小的雀跃。果然很高兴吧？毕竟梓然也喜欢画展来着，不然不可能每次都和我一起去！
“那这次也会一起去吧？”
“……嗯？嗯。”
“不过你也喜欢看画展真是太好了~”
“哈？”
“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拜托叔叔帮我拿票呢……”
“啊，这样……？”无奈地耸了耸肩，梓然敲击一下我的脑袋，“反正只是顺便而已，不要在意。”
“嗯，谢谢……啊，对了，得告诉若轩去！拜~”
“喂！”
兴奋地将票塞入口袋，我转身奔回练习室。当时的我似乎只想要将这个消息快些告诉若轩，却忘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甚至浑然不知身后的少年在那个结点究竟蒙上了怎样的神情。
***
“呐！若轩！你看你看！入手了！！！！！！！”我猛地推开练习室的门，咣当一声似乎将若轩吓得不轻。
“这次又是……？诶？这个画展？”本想数落两句的少年却在看到我手中的门票的同时转换了话题。
见状我自满地将票放在桌上，一脸兴奋：“嘿嘿~厉害吧？”
“嗯，的确呢，我就买不上。”苦笑着打量面前的票据，若轩鲜少地露出钦羡的神情，“这个画家我相当喜欢呢。”
“诶？”
完全忘记了！这个画家也是若轩十分喜欢的人物，好像是因为他用色的感觉和旋律十分相近之类的理由。拿到门票的时候太过兴奋都没能想到这个，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先不说，这次又是多亏了梓然吧？”
若轩话锋一转，问句未能很好地在脑内周旋，只是对于忽然出现的熟悉姓名产生了本能的反应，我反射性地点头。
“那你不去好好谢谢他？”
“呃？可是刚才已经……”已经道过谢了啊？
“我说的是‘好好’谢谢他哦~”
“嗯……？”即便知道对方在刻意强调“好好”两字，我却仍旧不能理解。
“该说你是迟钝还是什么呢……”哭笑不得地伸手抚过我的头发，若轩的笑一如既往地遥远，“这种时候，不该站在梓然的立场想想吗？”
“什么啊，那是……”
装作不在意地拍下若轩的手，指尖相接的瞬间便如电流走过一般，瞬间便可以感受到周身温度的变化。我是如此地忐忑不安，而你却依旧平静使然。迟钝什么的……不该对着你自己说吗？
“当然是叫你要设身处地~明白吗？”
不明白。
“即便是梓然，搞到门票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是轻松的。”
那样的……我当然知道。
“并且，我想你要是好好道谢的话，梓然肯定会高兴到跳起来吧~”
果然，又在说别人的事情。那么飞快赶回来的我是怎样的心情，你明白吗？
“呐，有在听吗？”
“反正梓然也喜欢画展，只是顺便而已。有什么关系？”内心明白说出这样的话十分不负责任，我还是无法保持冷静的思维。
“你该不会真的那么认为吧？”若轩怜悯般地望天叹息，随即伏下身子寻到与我平行的视线高度，“认为他真的那么喜欢画展？”
“……”
“算了，那个也不是我该多嘴的事情吧~”放弃似的直起腰板，若轩将琴盒闭上。
一瞬间无端地感觉他再次遥远起来，就像是旋木开动途端的摇摆，即便知道会有切近的时日仍旧无法不感到悲伤。
***
我们只是平凡的旋转木马，一心想要追寻前方的光芒。
然而却浑然不觉那看似切近的距离永远无法超越。
或许只要勇敢地站起，探出身子便可拥入怀中。
只是那样的勇气，究竟该从何处入手？
毕竟……当时的我，仅是遥望你的背影，便已筋疲力尽。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ircle 1. 旋转木马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