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1O62

384、大毛小毛

　　每逢清明，姑妈一家人总会从睇威市回到椿蒲村，祭祖。

　　姑妈信佛，家里客厅的白墙上，嵌着一尊弥勒佛，早晚对着佛龛，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声音很小，听不真切，只依稀辨别出“保佑我家大毛小毛”这样零碎的信息。

　　大毛和小毛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两人都烫着一头云朵般隆起的卷发，面孔棱角分明，一米七上下。大毛偏文静，明亮清澈的眼眸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通体一身黑，黑短袖，黑色休闲短裤。黑短袖总有意无意跟着姨妈的脚步，姨妈择菜，他在一旁看。姨妈搬个椅子，坐坪崖边上，他软在姨妈肩上。下雨了，姨妈帮着外公收玉米，他也跟着帮忙捡拾。

　　小毛的眼睛里，则充满了探索欲。小毛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灰短袖。他时而跨上父亲的摩托车，握着龙头，左右试探。父亲见他感兴趣，笑着将车钥匙递过去：“晓得骑不？你，钥匙给你。”姨妈见状，笑道：“他还不会骑。”父亲便又热心地跟他讲解，这是油门，这是刹车，这是离合器……小毛脚挨地面，手把龙头，在平地上慢悠悠地蹬来蹬去。时而凑到大毛身旁，一手搭他肩上，一手抚摸车身。时而撩起上衣，擦拭额头、脖子上的汗水。或许是天气太热了，又或许没太注意，擦完后的灰短袖，没有完全放下去，露出那干净、纤秾合度的肚子。有时，他跟着大毛，趴到那原本只一人宽度的沙发上，像《青蛇》里的青蛇白蛇，运动鞋越出沙发，悦目的小腿时不时无聊地晃悠几下。

　　大毛和小毛已经上大学了，然而姨妈看起来却像刚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轻妆白面，眉目含情，体态婀娜，如果不是经常练瑜伽，就是经常普拉提。与姑妈富俗爽朗的风格不同，姨妈是江南女子风情中多了一丝坚毅。落雨了，外婆拿鸡蛋，从屋里走出来，见姨妈将玉米装进尼龙袋子里，忙呼：“哎呀，这不要你弄咯！别把你手搞脏了！”姨妈应说没得事，姑妈停下不锈钢盆里的黑木耳，夹杂睇威口音，道：“大娘冇得事，屋里做惯了，让她帮您收拾，您啊忙您的事哈。”外婆怪不好意思，放下鸡蛋，要沿着石阶从台上走下来：“这怎么要得欸？”姑妈放下木耳，甩了甩水，连忙扶住外婆：“这怎么要不得，晚辈帮长辈做点事是应该的，霍。”来来回回又纠缠了几个回合才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