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1O62

210、弋游

　　下班后，去711买了点东西，准备打车跟弋游会面。

　　弋游发来一张图片，图上显示：龙台山东为终点站。明明后面还有几站，但被乘务员催促下地铁，他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看到龙台山东，我想起，上次林先生说，他还纳闷，怎么山东在这个地方，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喔，原来龙台山，东。他还说，感觉深圳地铁站名很有海的感觉。我说没觉得啊。——直到那天去了月亮湾才发现：赤湾、妈湾、前湾、前海湾、桂湾，全是湾，能不“海”吗？

　　“我也不知道，你解锁了新地图吧。”我回他。

　　在深圳待了一年，我还从没遇到过这情况，后来才知道，这是下班高峰期，多条线路错开运载的缘故。

　　我比他先到，站在地铁A口等他。望着扶梯，有时是一对情侣从挡住的天花板中露出来，有时候是妇女与小男孩......

　　终于，照片上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一刻，时间静止，背景音乐响起：“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他看见了我，朝我挥挥手，我同样回应。然后，他立即从扶梯上快速走下来。我跑过去，递给他一把伞。

　　“谢谢，”弋说，“不过我刚从那边过来，真的好大的太阳。”

　　“哈哈哈，你不要相信深圳的天气。”我笑了笑，继续说：“你知道这伞吗？”

　　“怎么？”

　　“上次林先生来的时候，我原本准备给他送伞的，谁知道被小阮捷足先登了。正好，这次你来了，我可以送你伞了。有时候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连接在里面。”我继续说，“当时林先生拿到伞说\'这伞好轻欸\'，我还想着小阮真用心，还特地挑了把轻的。等自己去买的时候才发现，除了长伞，就只有那种短的——唔，是我想浪漫了。”

　　推开玻璃门，走进大厅，我激动地道：“你真的跟我想象得很不一样！”

　　“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声音沉稳吧，但是见到真人，真的阳光、积极、开朗、活泼！”

　　直到后来，我才想到一个较为妥帖的词语：阳光的长者。

　　弋游虽然比我小，但见识极广，而且语调满是能量。就像酒桌上我不懂林先生怎么可以一直保持强烈的兴趣向我解释专业知识一样，我也不懂饭桌上弋游竟可以一直元气满满地跟我讲述校园故事。单是听他说话，我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两年了，在学校没见到，竟跟他在他乡会面了。

　　大师姐曾形容周儿是实验室里的一缕春风，弋游也是。

　　上次他来了一趟又走了，我给他发信息：“怎么来深圳不来找我？”

　　说实话，我跟弋游联系并不多，除了上学期间，聊过几次天，工作上说过几次烦心事，就再没别的。问他这个问题，其实有些唐突。

　　“？？？我不知道你在深圳啊。”他回。

　　这回答着实让我又惊讶又温暖。原本我都已经准备好迎接“你谁啊”这样的回答了。

　　弋游从国家政策聊到职业规划，将职业选择与现有政策相结合，总让我默默钦佩他的高度。只是我总接不上话，直到他问：“你跟那个，怎么样了？”

　　“谁？”

　　“就宇文。”

　　“哈哈哈哈，总算恢复正常了，我跟你说……”呼哧呼哧我的话匣子被打开，他的那股能量转移到我身上。

　　听完我的故事，弋游露了个眼神，被我捕捉到。我拍他肩膀，问：“你那表情啥意思呀，看起来好不屑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听完只想说三个字。”他微笑道。

　　“哪三个字？”

　　“真没劲。”他继续说，“你这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我跟你说，你回去以后就在你的签名上写下‘白纸找白纸\'。”逗得我笑得不行。

　　话题聊得差不多时，我问：“去洗手间吗？”

　　“走吧。”

　　弋游站在一旁，我朝他坏笑：“看看你的。”瞥了瞥。

　　“干嘛？”他也朝我瞥了瞥。

　　没过一会儿，弋游留下一句：“站你旁边我都尿不出来了。”便进入隔间了，惹得我大笑不止。

　　结完账，弋游提议买彩票：“我们每次出来，吃完饭都会买彩票，图个开心。”

　　“五百万五百万五百万”我念着，第一张中了20元，第二张中了50元。

　　“虽然每次买彩票都是亏的，中了就继续买，从来没有进过账，但会很开心。”他说。

　　他让我学到一种让自己和朋友开心的方法。

　　吃完饭后已经快九点，我担心他要走了，便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等最后一班车吧。”

　　听到此我很欣慰。

　　我们沿着马路走，从读研的意义到工作的烦恼，从人际关系的复杂到屈原的选择。

　　“及时行乐吧。”他说。

　　“林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不过我觉得人生不只有快乐。前一段时间看了一位老师讲，庄子追求自在的快乐，而屈原心系楚国，心怀家国责任，有大抱负，而我们现代人的想法处于两者之间。”之后话题开始转向探讨屈原的选择。

　　我说：“如果屈原离开楚国，到秦国去，可能结果会不一样，他的想法可能就能实现了吧。”

　　“屈原是贵族阶级，他不可能离开楚国的。”

　　“你看商鞅，并没有那种\'我一定要让卫国强大起来\'的想法，如果屈原来秦国，说不定——”

　　“楚国当时本来就很大，而且屈原本来就是贵族阶级，他不可能放弃贵族身份离开楚国奔向秦国的。商鞅不一样，商鞅是平民，而且卫国本来就小，所以他不会想着让卫国强起来。”

　　我钦佩于他的见解。

　　忽然，他停步驻足，望着两栋高楼中间的明月，认真道：“愿逐月华流照君。”

　　“是《春江花月夜》吧？”

　　“嗯。你看那月亮被白云包裹着，散发出点点光辉，很美好的——。”

　　“意境。”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