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1O62

164、姨几

　　“我笑陀这一生命太苦了。”外婆面露哀戚，总结了姨几的前半生。

　　姨几和母亲是双胞胎。外婆说：“那时科技还真是不发达呵。我那时鼓个肚子上厕所，赶紧有什么东西掉出来，我赶紧说‘医生医生，我要生了’。生了之后，大家都纳闷，这么大个肚子，生出来的孩子只有4斤，你妈生出来，我左边肚子就空了。右边还有一坨，医生去摸，阿勒！还有个毛毛！我笑陀生出来冇得气，他们说细崽子冇得气是‘假死’，抓起她的脚，倒过来，拍拍她后背，给她做人工呼吸，慢慢地，就看到她肚脐眼在动，人缓过来了。”

　　姨几叫颜笑，母亲叫颜欢。我见过母亲到广东打工时拍的一张照片，她和姨几站在长长的淡黄色枯草丛中，她两只手搭在姨肩上，下巴便靠在手上，笑里添了灵动。姨则笑起来更娴静温婉。姨几生了一对儿女。女儿颜芬芳已经出家，嫁给一户有三套房、四个门面的大老板的儿子文进。

　　大年初二，文进携表妹芬芳和他儿子文勇来外婆家拜年。晚上，因文勇不吃饭，两人闹得天翻地覆，表妹细数过去几年来的委屈，文进也丝毫不示弱。叔父在一旁点火：“你俩都不是什么好的！文进，你还说！前几年，我女没钱用，找我找她娘要了四千块来用，你没给她一分钱用！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了。”

　　在外婆和父母口中，叔父是个吝啬的人。上次他三姑“阳”了住院，他去探望，被拦住要戴口罩，一个口罩一块钱，他因为这事没进去。外婆外公病了，他也没什么表示。

　　讲到这，外婆叹了口气：“要不是那场车祸，我笑陀也不会到他家去。现在崽天天在家玩手机，听说，芬芳三天两口和文进吵架，大年三十还在屋里吵。家和万事兴，他们这样吵架哪里会长久？崽都两岁了，现在说婚纱，还有什么用？”

　　被叔父这么一说，文进委屈也一下上来，直言：“你颜芬芳是什么好东西！很多事你都不懂，你就是在放屁！你懂又不懂！过得来就过，过不来出了节就离了！。”

　　我问道：“什么车祸？”

　　“那一年，大外公老表在谷场打电话来，说有份工作，叫你姨几去，去的那天，屋头的‘老哇’一直‘哇——哇——’地叫，我和你外公就觉得不对劲咯。结果一去，说没有工作了。你姨几回来被一辆货车从身上压过去，是从身上压过去啊！骨头有几块都碎了。从屁股到脚，骨头都断了。屁股一点肉都没有了！她那时天天在屋里苦，那时才十多岁的人。我们以为她会落得终身残疾咯，好巧不巧，颜会生那个老东西过来做媒。”外婆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我们都晓得你叔父是什么人，但是女又有残疾，也就答应了。这哪晓得，打了石膏，腿脚慢慢恢复了，刚开始可以抬一个砖头高，后来是两个砖头高，再后来三个砖头高，渐渐地，筋骨可以扭动了。”外婆用手比划着筋骨扭动的样子，“半年就恢复好了。这哪晓得是这事。”外婆头摇向一边，无奈叹道：“这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