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同生欢

67、只念今生，执手红尘

　　浮生逃出长安的事被压了下来，宇文邕对外只宣称当夜出现了敌国刺客，浮生为救他以身挡剑受了重伤，所以才亲自带兵全城搜捕，云和殿以前不许人随意靠近，如今更是重兵把守，说是浮生日后要好好静养，所有人不得打扰。
　　这也是宇文邕醒来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他绝不放手，而北齐和高长恭，绝不能留！终有一天，她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浮生和恒迦在去平陇的路上，只有一匹马，跑了一日马也累坏了，两人下马休息，恒迦问
　　“一定要去平陇吗？”
　　浮生看着远处的河流不语，恒迦再问
　　“你…对王爷…”
　　浮生回头看向他“你想问什么？”
　　恒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想问但是又不想，他怕从浮生嘴里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我只是…有些事情要问清楚。”浮生最终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恒迦并没有继续追问她，他看着面前低垂脑袋的人儿，这样也好，与其糊里糊涂，不如让她彻底去问清楚，高长恭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她又是否看清自己的心。他想守着她，可也要等她将这些前尘往事都一一理清才行，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堂堂正正的守护她。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恒迦突然好奇道
　　“你是怎么让宇文邕服下迷药的，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才对。”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事浮生瞬间满脸通红，她习惯性抬手摸摸耳垂“就…就…”
　　恒迦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心中一沉“你…该不会。”
　　“没有，我没有牺牲美色！”浮生不打自招
　　恒迦眸子里顷刻渗出寒意“你说什么！”
　　浮生瑟缩了一下肩膀扭头就逃开“没…没什么。”
　　恒迦阴沉着脸大步追过去“你快给我老实交代。”
　　“什么都没有～”
　　“你说不说！”
　　“真的没什么！”…
　　斛律恒迦和浮生在去平陇的路上，完全不知邺城发生了什么，前有陆令萱在高纬面前谗言
　　“斛律一族累世为朝廷大将，明月威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娶公主，谣言十分可怕。”
　　高纬一开始也只是听听罢了，他还尚有犹豫，可今日又有祖珽说
　　“前有斛律将军西征回京，陛下敕令放散兵卒，他却令军卒进逼京师，欲行不轨，事情没有成功就停止了，再有，将军府藏有弩甲，拥有奴僮千多，常派人前往丰乐、武都等人家里，相互勾结。如不早点加以制止，任其发展，那就危险了。”
　　高纬这时就开始动了杀心，他本就疑心重，前些日子的童谣已经让他有所怀疑，可他有些怯懦，毕竟斛律光在北齐的威望不容小觑，一旦撼动恐怕会引起动荡，军心不稳，得寻个罪名给他坐实才行。
　　高纬问祖珽“你有什么法子，他最近可是一直深居简出，”
　　祖珽奸佞一笑，他拄着盲杖探往前靠近高纬低语，高纬听完满意的笑了笑“此乃妙计啊！哈哈哈～”，祖珽亦笑。
　　浮生和恒迦在路上奔波了三日，终于到了平陇的营地，高长恭正在坐在主帐内的案前一通翻找，不知在找什么，大营外，恒迦出示了斛律家的令牌便和浮生顺利入了军营，虽然浮生穿的是女儿装，但为了避免被认出，还是戴上了面纱。
　　主帐内，高长恭站起身正要喊秦严就见他突然跑进来，高长恭不悦问道
　　“怎么没看到那边来的信？”
　　秦严上气不接下气“王…王爷，四…四公子来了。”
　　高长恭蹙眉，这个时候他跑来这做什么
　　“请他进来。”
　　秦严本来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出去，恒迦走了进来，高长恭端坐在案前望向他
　　“可是邺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有人想见你。”恒迦直言，高长恭沉着的看着他，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何人？”
　　恒迦深深吸了一口气往旁边退开，戴着面纱的浮生一下暴露在高长恭的眼前，即便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即便一年多未见，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她，远远凝望着她，无数的情绪在眼底翻涌，良久之后终是敛下眉眼隐藏下自己的情绪，待他整理好心绪后重新抬眸
　　“不知这位姑娘来见本王所为何事？”，高长恭还不知她恢复记忆的事，浮生一步步走上前揭开自己的面纱哽咽唤了一声
　　“师傅。”高长恭整个人轰的一下蓦的站起身诧异道“你…”
　　恒迦深深地叹了口气退出去，秦严正独自守在外头焦急的来回踱步，一看到恒迦出来他立即就冲上去“四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恒迦斜睨他“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们王爷，他到底怎么想的，把浮生送去北周，送去宇文邕的身边！”
　　秦严忙摆手示意他不要这么大声“四公子，慎言，莫要给我家王爷和小公…咳～给姑娘招来祸事。”
　　恒迦脸色不悦，直接一甩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严看了一眼营帐，更是无奈摇摇头。
　　营帐内的浮生泪眼莹莹，高长恭走下来拉住她的手
　　“不行，你不能呆在这，我马上派人送你离开。”
　　浮生用力甩开他痛苦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把我送去北周，送去宇文邕的身边，送去做他的皇后是不是！”
　　高长恭双手紧握成拳头“无论去哪，北齐你都不能呆。”
　　“我问你，你是不是不要我，是不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或者是希望我彻底消失，如果是…”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师傅怎么会不要你，又怎么会不想见你要你消失，师傅只是…”高长恭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打断她， “只是怕有一日…师傅再也护不住你。”
　　浮生泪珠簌簌滚落，她一步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抱住此刻看起来落寞的高长恭
　　“师傅不要害怕，浮生已经长大了，会自己保护自己，也会保护师傅，保护身边的人。”浮生乖巧的声音能安定人的心神，高长恭垂落在旁边的手终于缓缓抬起回抱住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
　　“是师傅错了。”
　　她出现的那这一刻高长恭就选择妥协，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年过得有多艰难，时刻关注她的消息，知道她受伤恨不得马上见到她，知道她即将封后他就已经要疯了，他日夜都在想，她是否心甘情愿，是否被宇文邕是不是胁迫，这些无数个猜测让他一刻也冷静不下来，他一直在等北周那边的回信，可却迟迟不来，他急得下一秒就要亲自再去北周一趟，他想确认她的真正心意。还好，就在他快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回来了。
　　师徒二人长长的交谈过后，到了傍晚用膳，恒迦、秦严和师徒两人一同用膳，高长恭习惯性给浮生夹菜，浮生也给高长恭夹，一旁的恒迦看着这一幕脸色已经黑到快要滴出墨来，他赌气般也给浮生夹了菜，浮生一愣有些不习惯的笑道“谢谢啊！”
　　恒迦不满道“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浮生挑眉，高长恭再夹“这是你喜欢吃的炙羊肉，多吃些。”
　　“好”浮生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又横插进来恒迦的一只手
　　“不是喜欢吃鱼吗，多吃些。”
　　秦严察觉气氛不对，再看高长恭的脸色瞬间就闻到一股火药味，两人左夹右夹，秦严的眼珠子也随着两人的动作来来回回，浮生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一座小山，她用筷子压在上面才勉强顶住
　　“可以了可以了，你们…别光顾着我了，自己也快吃吧。”两人这才停手
　　浮生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碗，又抬头求救的看向对面的秦严，秦严赶紧埋头疯狂扒自己碗里的饭，他谁都惹不起，浮生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吃下这碗饭。。。
　　夜已深，浮生被安排在高长恭旁边的营帐歇息，虽然今日已经把话说明白，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和高长恭之间的关系她已知晓，所以她不奢求什么情爱，只求能一直陪着他，就怕高长恭不这么想，他明明爱着她却又因为世俗伦理压抑自己，浮生不希望他这么痛苦，她一定要找个机会说清楚。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浮生人就醒了，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对襟衣裙，走出营帐的时候意外发现高长恭就站在她的营帐前，玉影（马）就在一旁吃草，浮生笑着走上前
　　“师傅怎么也起这么早？”
　　高长恭眸光清润柔柔的投向她走了过来
　　“嗯，这平陇有一处断崖看朝阳特别美，想带你去看。”，一边说着一边还将手上早已准备好的披风给她披上，熟悉的动作仿如昨日
　　浮生抬眸盈盈一笑，眸光潋滟“好”。
　　玉影欢快嘶鸣带着两人离开了营地，迎着晨风，山间还缭绕着未散的晨雾，路边的树木花草好似表面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扑面而来寒意有些凉，高长恭收紧手臂
　　“冷吗？”
　　清润和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围绕颈侧，浮生心底不可忽视的那抹情愫又爬上心头，不知不觉思绪游走，知道高长恭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柔荑探了探她的温度才回过神，浮生侧头看向他
　　“有师傅在，不冷。”
　　高长恭将她往怀里又压近了几分“马上到了。”
　　“嗯。”
　　玉影跑得极快，似乎已经对这条路十分熟悉，等终于到了高长恭说的那处断崖，浮生惊喜的发现这地方极美，远处的青山远黛在晨起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朝阳虽还未出现却已经有微光透过薄雾折射出了万道光芒，浮生被惊叹眼前的景象，高长恭握住她两侧的腰肢刚刚扶她下了马她就迫不及待向前小跑过去
　　“师傅，这也太美了！”
　　高长恭缓缓走过来与她并肩而行，朝阳从天地交合的线上一点点出现，迎着光芒，两人的背影好似与这景象融成了一副最美的画卷，浮生看着朝阳，高长恭看着她
　　“师傅。”浮生轻唤
　　“嗯。”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屠生的事。”浮生转过头定定的看向高长恭的墨眸，而高长恭眼里只是闪过一瞬的诧异随即恢复沉静，他静静地看着她，浮生深吸一口
　　“无关风月，今生尘缘既已始，那我只念今生，风烟流年，执手红尘，朝朝暮暮，此生，只想陪在师傅身边就好，不求其他。”
　　高长恭注视着她良久，眼里掠过一抹无奈后终归于释然，他上前轻轻的拥住她感受那微快的心跳，又用手轻柔的抚在她的青丝上，声音似乎浸润了冬日朝阳的那丝暖意答了一个字
　　“好。”
　　一声好让浮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仿佛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心安，这样的结局最好，他（她）们心里都有对方，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这世间，并非所有的相守都要依靠一场风月情爱去证明。
　　两人依偎坐在山顶上
　　“师傅，如今我已不再是小公子，也不再是长乐郡王，以后秦严他们唤我什么好呢？”
　　“你想让他们唤你什么。”
　　“要不就叫李姑娘吧！我在北周有了李娥姿这名字，歪打正着随了母妃姓。”
　　“不是歪打正着，是我亲自起了让人送去北周的。”
　　“啊！宇文邕那个人…怎么会听你的。”
　　“他知道你的身世。”
　　浮生此刻内心的震惊已经不足以用言语形容，她试着问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秦严。”
　　浮生似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知道的人并不多，宇文邕不会以此为把柄伤害她，秦严更不会。浮生突然好像又想起什么人，她不确定问
　　“那赵钱孙李…”
　　“他们也知道。”
　　浮生顿时无语凝噎，这。。。知道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高长恭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失笑安慰道
　　“放心，他们都是你的心腹。”
　　“可他们要是知道我的身世，会不会觉得我们…”
　　浮生一脸愁容欲言又止，不是不放心他们，而是觉得，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会怎样看待自己和高长恭之间的感情？
　　高长恭不愿她胡思乱想，抬手捧住她的脸，指腹上的薄茧摩挲着浮生晶莹如玉的脸，他眼里那一抹难言的情愫之意让浮生呆住，随着两人呼吸逐渐靠近，浮生心跳如鼓，脸颊绯红，一双水眸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张越来越近的俊容，而高长恭那片如温玉的唇最后只落在了她的眉眼上，他吐气清冽
　　“别胡思乱想，他们只会护你周全，其他的，他们不在乎。”…
　　浮生心底的狂乱被渐渐抚平
　　“嗯，我相信师傅，一直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