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地狱里，亦有师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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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北周皇宫，宇文邕站在长安城楼上看向道路的尽头“我们的大军也该回了。”
身旁的太监何泉道“是啊陛下，此次战败实在是出乎意料。”
“想我北周军三道并出，北齐的豫州刺史王士良已举城投降，原是占了先机却终究还是败了。”宇文邕语气听不出情绪
“陛下，这北齐三将果真不容小觑，如今还多了一个小兰陵王。”
“小兰陵王？”
“陛下恐怕还不知道，如今民间已经流传遍了，说这兰陵王和自己徒弟大战当日仅凭五百骑兵就在我北周十万大军里开出一条血路让北齐援军直捣我军的铁桶防御，传闻中那位小公子可是单枪匹马犹如天降神兵出现在我军的后方，脸上还戴了一副和高长恭一样的银色獠牙面具，所以世人皆称他做小兰陵王。”
“兰陵王的徒弟小公子？”宇文邕再次确认
“是，听说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小公子，至于名讳不太清楚。”
宇文邕想起记忆中那人
“记住，我叫屠生”，宇文邕笑容意味深长低声喃喃念道“小兰陵王，许久不见还真是有点想念呢”
被宇文邕惦记的浮生此刻在房中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高长恭正在替她换药，动作一顿“觉得冷？”，浮生吸吸鼻子眉眼弯弯道“不冷。”
高长恭给她受伤的地方换好药重新包扎好，待结束后他拿过斗篷给浮生披上叮嘱道
“寒冬腊月小心着凉”
浮生瑟缩了一下肩膀试着抬了一下手臂，比前几日好多了，胳膊肘总算能屈伸了，见她盯着自己受伤的地方高长恭还以为她是怕自己留疤
“胡军医从宫里拿了最好的伤药，日后不会留下太深的疤痕。”
浮生抬眸“我才没有担心这个。”
高长恭将东西收拾好问“那你担心什么？”
浮生笑得鬼灵精怪“嘻嘻，我是担心以后不能拿剑。”
高长恭走到她身前替她系上斗篷的带子叹息
“可你终究是女儿身，终有一日师傅会寻个法子让你弃了如今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浮生眼眶顿时有些泛红
“那样的生活里会有师傅吗，若没有，那浮生宁可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我不会离开师傅，永远不会。”
浮生眼里的倔强和执拗看得高长恭心头一颤，他该拿她怎么办。
好在浮生手臂上的伤恢复得很快，这天胡军医替她看诊时欣慰道
“小公子的伤恢复得很好，今日开始便不用再裹这白布了，只是为了淡掉疤痕还得每日涂药膏。”
浮生屈伸了一下右手，确实行动自如，她迫不及待问“那可以拿剑吗？”
闻言胡军医下意识看向高长恭，只见高长恭唇角微扬眼里有淡淡的笑意，胡军医遂笑着回道“可以，只是小公子大伤初愈尽量不要急着动武，再过些时日就可以了。”
“有本王在，不会让她动武。”高长恭浅浅笑道
浮生偷偷和胡军医对看一眼吐了吐舌头，待秦严送走胡军医，浮生看向窗外故作惆怅“哎～来了洛阳这么久都不知洛阳城是什么样的，不知在离开前是否有幸去看上一眼？”她说完还偷偷瞟了一眼高长恭
高长恭忍俊不禁“怎么，想去？”
浮生转过脸半撒娇半乞求道“师傅，我们再过些时日就要回邺城了，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邺城之外的地方，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吧？”
高长恭看她一脸委屈心里泛起了涟漪，是啊，自己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总是把她一人留在王府，府里人丁又少没人陪她，也难怪她经常溜出府，高长恭心里有亏欠不再迟疑“好，今日就去。”
浮生顿时喜笑颜开激动的拉住高长恭的袖子“真的吗？”，她没想到高长恭这么爽快
“嗯。”
“耶～”浮生兴冲冲的跑出去找秦严备马，很快师徒两人坐上了马车出现在洛阳城傍晚的街道上，马车内浮生饶有兴趣的拉开帘子，这洛阳原是北魏的都城，那时万千繁华，传闻中人人世袭衣缨，生资丰渥，家僮数百，藏镪数万，锦衣珠服，人必珍馐；击钟鼎食，出便联骑，眼下刚刚经历过战事，虽没那时的盛况但也不萧条。
察觉浮生似乎突然留意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高长恭出声道“停”，浮生转过身看向他，高长恭微微笑道“下去走走吧！”
“嗯。”
下了马车步行，洛阳虽然不似从前的繁华可也不会绝不会颓败，这是北齐和北周的地界，不同民俗风情的融合让这座老城别具一番风貌，市东通商，夜集上出现各式各样的货品，往里走目及之处尽皆工巧，浮生走到一处正在铸造人像的摊子
“师傅，为何这里有这么多人做这个”
高长恭解释“这是北魏流传下来的一个风俗，据说北魏时人们遇到重大事件都会亲自铸铜像以占否泰，尤其是每当册立皇后的时候，被册立的数名候选妃子们都要铸造一尊铜像，以铸像的成败来决定册立大事”
浮生听了连连称奇“原来如此”，她说着好奇的拿起一个铜像“那我可以做一个吗”
“当然可以”商贩爽朗笑道
高长恭勾唇“你有什么心愿”，浮生笑意隐隐避而不谈“老人家，麻烦按照我和师傅的模样各做一个。”
“好咧！”
高长恭脸上笑意加深也不再追问，待准备好所有铸造工序的时候商贩看着二人笑道
“两位公子请吧，你们二人亲手将这铜液灌入模具才算完成。”
浮生看向高长恭，师徒二人各自给自己的铜像注入铜液，浮生显得格外慎重，小心翼翼的将那铜液稳稳倒入，高长恭比她快一步倒好，完成后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摊主终于把那铜像从模具里拿出来
“公子好福气，这铜像铸成了，您心中所愿定能达成。”
浮生松了一口气面色大喜“太好了！”，她接过两个铜像仔细瞧了一会，举起其中一个在高长恭面前对比了一下满意道“像”，高长恭垂眸一笑掏出一锭银子付给商贩“师傅好手艺，不用找了。”
摊贩喜不自胜“哎，公子，两位公子慢走。”
浮生拿着两个铜像一路上爱不释手，高长恭见天色渐暗便说道“正好在外头用晚膳吧”
浮生摸摸自己的肚子点头“是有些饿了。”，高长恭带她走了另一边街道，街道口立了牌子写着四通市，人还未走近就闻到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浮生站在街道前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也太香了吧，整条街道都是吃的，即便是不饿，也看饿了。
高长恭熟门熟路的将她往里带到一处食摊，那摊主热情上前招呼“哎哟，公子您来了，今日想吃什么？”
高长恭随和笑道“来一份炮羊。”
“哟，还是公子会吃，这天寒地冻的来份羊肉最能驱寒了，公子稍坐，一会儿就给您上。”
“师傅，炮羊是什么？”浮生好奇问
高长恭拿过她手里的两个铜像放到一旁再拿出帕子递给她擦擦手然后将这炮羊说与她听。
“炮羊就是一道类似烤肉的膳食，比如宰杀了一头猪或者羊，需要先将内脏清理干净，在里面填满大枣，接着在肉的表面裹上一层黏土之后用火烤，待烤干之后将泥土剥去，在外面涂抹由稻米粉活成的稀糊，最后再将其用油煎就算完成这道美味。”
浮生将帕子递还给高长恭时这道炮羊正好被端了上来，阵阵诱人的香味传来，高长恭用帕子将手擦拭干净给浮生夹了一些到碗里，浮生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那口感让她眸子瞬间一亮
“嗯～外酥内脆，还有淡淡稻米的香气，太好吃了！”
高长恭继续给她夹“那便多吃些。”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绵延，这边境之地的洛阳城让人宾至如归，拥挤街市渐渐热闹起来，师徒二人置身在这烟火人间里犹如置身其中却又让人觉得他们隔绝在这尘世之外，两人谪仙般的容貌别的食客总是假装不经意往这边多瞧上两眼，天空不知不觉飘起雪，浮生从热腾腾的羊汤热气里抬起头
“下雪了。”，高长恭闻言抬眸，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这雪下得格外好，飞雪漫漫柔软轻盈，似琼华千百万从天而降又似玉蝶展翅漫天飞舞，只是比这漫天飘絮更好看的是眼前人，不是这雪衬人，而且这人把雪衬得更美了，高长恭一身黑色大氅玉冠束发，神清骨秀大抵只能用在他身上了，浮生走了神。
周围一下安静了不少，不知旁人是在赏这雪还是在赏人，高长恭此刻眼里只有眼前人，不同于他的神清骨秀，旁人眼里，浮生恐怕是郎艳独绝，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高长恭的眼里，她便是那不慎坠落尘世的仙，生来圣洁不俗于世，月牙白的狐裘给她清润如玉的的脸庞渡上一层朦胧的洁光。
这雪下得纷纷扬扬，待两人用完晚饭路上已经被附上了一层积雪，出了四通市人没这么拥挤，高长恭注意到浮生被积雪润湿的鞋尖，他轻轻拉住浮生“离街口还有一段距离，再这么走下去恐怕鞋袜都要湿了。”
浮生不在意道“无妨的。”
高长恭抬头看了看天空飘得越来越厚的雪，他将浮生拉到一旁给她将斗篷的帽子戴上细细整理“不成，这几日你不能受凉。”
浮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顿时脸上一团红晕染开不敢再看高长恭，高长恭绕到她跟前微微放低身子“上来。”，浮生愣住片刻结巴道“不…不用了师傅”
“上来”高长恭语气不容拒绝“若是着了凉岂不是更麻烦。”
浮生打量四周确定没什么人才答“好。”她两支手一边拿着一个小人铜像攀到高长恭的肩膀上，高长恭将背上的人往上一坉稳稳背住，鹅毛大的雪飘在空中，高长恭背着浮生在一步一步踩在积雪里漫漫前行，越往街口走人越少，路上寂静得只听到脚步踩在雪里咯吱的声音
浮生趴在高长恭的背上觉得暖和极了，她突然问了一句“师傅，听说这洛阳城内有一座永宁寺。”
“想去？”
浮生不答，过了好久才又喃喃道“身上有了杀戮的人恐怕不宜靠近佛主。”，她想起了战场上的那些淋漓的鲜血还有在她刀口下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北周士兵
“佛主有心，不会怪你。”
浮生没有再说话，许是困了将头放在高长恭的侧颈窝一靠，耳窝边拂过浅浅均匀的呼吸高长恭知她是睡着了，这路似乎走得很漫长但他又觉得很短，浮生在他耳边梦中呓语“师傅，我死后会不会下地狱？”
回去的马车里高长恭将怀里睡熟的人拢紧低喃道“地狱里，亦有师傅！”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地狱里，亦有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