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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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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尘修就向蓝星瑞辞别,说是要远行。尽管不相信,但蓝星瑞还是向他告了别。
接着,尘修又回到了自己家中,见到了久违的母亲和姐姐,她们见到他都有些吃惊。当时未燃正准备出门,看到他,又好奇又欣喜,拉他进了屋,顺便叫出了在厨房忙碌的纤织。
“良心大发现呀,你会主动来看我们呢!”未燃将尘修按在沙发上调笑道。
“我要走了。”尘修一脸郑重的表情吓了未燃一跳。
她赶紧问道:“去哪里?”
“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臭小子,你把话给我讲清楚!”未燃火气蹿了上来,她不喜欢他这样不明不白的话。
“我把心交给了恶魔。”尘修平静地叙述道。
从此,都不会有萧尘修这个人了。
“是吗?”未燃仰躺在沙发上,对他的话似乎并不在意。
倒是刚从厨房出来的纤织,听到尘修的那句话足足愣了五分钟有余,而后才缓过神,慢慢移到他旁边坐下,将他搂在怀里,轻声道:“让我再抱抱你吧,可怜的孩子……”
未燃翻身站了起来,也过来搂着他的肩膀,轻声斥责道:“臭小子,你的心不可以给别人的,它是你自己的。”
“姐姐。”尘修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未燃连忙放开他,迅速站起来背过身去,低吟道:“我去上班了。”
她快步走出客厅,她怕她会哭出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让她生气让她喜欢的傻弟弟。
客厅里,纤织静静地抱着尘修,许久,她才放开他,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请替我向辛遥说明。”尘修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客厅。
出了家门,他又向镇外的一片林子走去,他不敢走近那间屋子,只是在林中张望着,希望能看见那抹熟悉的白,但始终不见那道白色身影出现。
他独自在林中小坐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朝他这边走来,仔细看去,原来是夏叔叔。
夏千羽一身灰色外套罩在外面,身体有些单薄,看到尘修,他脸上的笑变得柔和。
“怎么不过去呢?”夏千羽问道。
尘修轻轻笑了笑,道:“不了,您现在回来就好了。”
“你看,我现在又有几天没回家了,她待会一定会抱怨的。”夏千羽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尘修已迈开步子。
夏千羽又追问了一句:“你真不去见她?”
“以后再见吧。”尘修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夏千羽不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他也只当是他在为恶魔的事烦恼着,也不做过多的猜想,只是心里有些苦意。
尘修回到木楼,见到了菲娅。菲娅不再怪他了,她知道他心里的苦,留在他身边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尹和也说过不必把她当作主人,现在她已是自由之身了,是去是留,她可以自己决定。
她决定留在尘修身边,这样说不定可以帮到尹和。她知道两人的心意,而她可以帮助传达。
尘修见到她时,笑着对她说:“你还是回到尹和身边吧。”
“不就是多吃你一点粮食,用得着这样赶人吗?”菲娅的嘴撅得老高。
“听说过‘导盲犬’吗?你可以当她的眼睛。”尘修依然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菲娅斟酌了一番,也觉得有理便答应了。
她当然不知道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尘修告诉她明天就可以去,然后去睡了。
明天他就不再是萧尘修了。
……
清晨的阳光洒在那一片梅林里,朵朵花苞吐放着待放的花蕾,似乎等待着一场雪的到来,聚拢的花瓣上闪烁着晶莹的泪珠,折射出七彩光芒。
花开之时,是秦怀最开心的时段。每天,他都会来园内看一看这些花骨朵儿,他也在等待着一场雪的到来。
这天,他依然早起,在微露的晨曦中看望那一株株梅。他身处梅林中,已忘了时间。
如果不是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清儿,你还是那么喜欢梅呢。”
清儿?有多久没人这样叫他了,除了母亲,就是风表舅了,而说话的是男音。
难道是……
他猛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一袭白衣的凌风斜靠在在梅树上,头顶的几抹红和旁边枝头的红像绣在他衣衫上的花纹,格外好看。
他有多久没见到他的风表舅了呢。
“舅舅……”他失声叫道,习惯性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表姐告诉我的。”凌风微笑地看着他,脸上有难得的温柔。
“母亲?”秦怀的眼神忽又黯淡了下去,低下头,“她好久没来看我了……”
凌风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偏过头,说道:“私自封印异变神灵的力量是要受罚的。”
秦怀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凌风,霎时想起初次见到尹和时,尹和也说过类似的话。
凌风看着他,笑道:“没事,表姐已经解除了幽禁,我就是从她那儿得知你在这儿的。”
“是吗?”秦怀仍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来一直是他误会了母亲,以为母亲不会要他了。
“清儿……”凌风拍了拍秦怀的肩,唤回了他神游的思绪。
秦怀惊愕地看向他,忽又担忧地问道:“你不会又被她骂了吧?”
凌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还真是被骂了呢,一见面就骂了他,他那个古怪的表姐。
“舅舅……”这次换秦怀唤回凌风的神智了。
凌风马上换回一张严肃的面孔,说道:“我好心去看她,她骂我做什么?”
“还是被骂了。”秦怀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能说点别的吗?我可不是来听你的嘲讽的。”凌风白了他一眼。
“好,我请你尝一样东西。”
不一会儿,秦怀就将一张桌布铺在梅林中,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秦怀将两碟瓜子放在各自面前,凌风不解地看着他布置着这一切,又按照他的吩咐坐好了。
“好,我们就比赛嗑瓜子吧。谁嗑得多谁就赢了。”秦怀带着一脸笑看着面前的人。
凌风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人,说道:“你脑袋没坏掉吧?”
“敢不敢比?”秦怀一脸自信地看着他,忽又戏谑道,“舅舅该不会没胆了吧?”
“比就比,不就是嗑瓜子吗?”凌风果然被他的激将法给激中了,信誓旦旦道。
“事先声明,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行啊。”凌风不以为热地回答道。
嗑瓜子,三岁小孩会做的事,他会做不到?
可这瓜子嗑多了,连唇角都有些发麻了,而且还嗑得不彻底,经常有残渣留在口中;而秦怀则悠闲地嗑着,眼眯成一条线,得意地瞟着对面的人。
“说,你的条件或要求。”凌风推开面前的碟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么快就认输了?”秦怀的眼里放着狡黠的光。
凌风笑道:“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
秦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狡黠地笑道:“够爽快!不过,我还没想好提什么要求呢。”
凌风微微一笑,道:“那就等想好了再说吧。”
秦怀默不作声,看着许久未见的舅舅,他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
这个舅舅倒很疼他呢。
以后,几乎每天,凌风都会来看秦怀,只是秦怀始终不明白:为何母亲不来看他?宁愿被幽禁也要封印他的力量?
……
而在尘修离开后,菲娅则陪在了尹和身边。她不明白,尘修为何突然要走?当时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她也没问。因为她知道,即使她问,他也会笑而不答。
倒是尹和听了她的叙说,也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菲娅在心里嘀咕着:这两个人还真有点像呢。
尹和心里明白,尘修的离开和那个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她的心口已不会痛了,一定是尘修哥哥答应了那个人的要求。她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她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他,见不到她的尘修哥哥。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就因为你是沐熙的女儿。”
她认识妈妈?她恨妈妈?为什么?
好多事她都想不明白,看不真切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眼睛能看见的话,如果能看见,说不定……
她突然痛恨这样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
临乐殿。
临乐殿的西南角有一个偌大的湖泊,湖中央有一个碧绿色的凉亭,亭中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侧卧在亭台的护栏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身下的碧绿栏杆,若有所思地望着湖面。
忽然,他翻身坐在了护栏上,面朝湖,带着愉快的口吻说道:“皎翎,再不出来就不理你了。”
于是,一身白衣的女孩从亭外的护栏下钻了出来,颇不高兴地抱怨道:“哥哥,为什么总是能发现我呢?”
她已走到了他身后,澄寒从护栏上跳下,拍着她的头,担忧地看着她,说:“你还是不能屏息凝神啊。”
“那样很难呢。”皎翎懊恼地说。
她就是做不到靠近别人却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地步。
澄寒绕过她,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了,皎翎也跟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澄寒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心神合一’做得到吗?”
“心神合一……”皎翎若有所悟地看着澄寒,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就是心无杂念、神思凝定吗?”
“可以这么说。”
“我想我可以试试。”皎翎高兴地笑道。
“现在不用试了。”澄寒看了她一眼后,转而用极低沉的语调说,“你知道吗?尹和……异变失败了。”
异变失败?尹和吗?
皎翎顿感四肢无力,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怎么说话,定定地看着澄寒,嘴角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说什么,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对了,尹和,尹和她现在在哪里?她怎样了?
她忽然双手用力地抓住澄寒的胳膊,哀求地看着他,嘴抿成一条直线。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要冷静。
尹和,她现在需要人的关怀。
异变失败?她不敢想象。期间,尹和究竟受过怎样的煎熬?身体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是比提前异变更痛苦的煎熬与折磨,尹和是怎么挺过来的?活着,已很不简单了。而每年的那个时候,她还得承受这样的痛苦,承受不了就会死。
会死吗?尹和会死?
不,她可以熬过来的!一定可以的!
“皎翎……”澄寒的一只手抚上她的手背轻拍了几下,企图把她从震惊中唤回。
可皎翎依然如木雕般坐着,最后才喃喃吐出两个字:“哥哥……”
“去看她吧。”澄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早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如此反应,所以,一直不敢告诉她。
“我怕……”空白的头脑总算有了一点意识,涣散的目光垂下了,皎翎的声音似乎在颤抖,“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澄寒笑着抚着她的头,说:“怕什么,尹和可不是软弱得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她一直……都很坚强啊。”
皎翎吃惊地看向他,道:“哥哥……谢谢你。”
看到他温和的笑,她就有了勇气,自信地笑了笑。
有哥哥在,真好!
皎翎雀跃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澄寒突然又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了……”
皎翎高涨的心情又跌了下去,怔怔地看着地板发呆。
黑暗,黑暗,永远的黑暗。她在里面待了整整一百年,一个人待了一百年……
“皎翎?”
澄寒扯着她的衣袖轻唤了声,皎翎方才从梦中惊喜,淡淡地笑道:“我没事。”
“你还是无法摆脱那样的噩梦吗?”澄寒看着她,缓缓站起身,低沉而伤感地问道,“是因为没有凌风在身边,所以害怕黑暗。你心中的黑暗,因他而产生,也因他而祛除。皎翎,在做决定之前,你要想清楚,凌风他……比你更痛苦。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他守了你100年……”
“哥哥!”几乎是低呼出声,皎翎看着面前的人,“你不可以告诉他!不可以!”
“为什么?”
“我始终是局外人。”皎翎定了定神,淡淡地回答道,“我……不想做破坏者。”
“天使不就是为了成全两个人的爱吗?这是使命,是我的使命!”她凄然地笑道,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
“陪我去看尹和吧,我很想见她。”她扶着桌角,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央求道。
澄寒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倒是成熟了不少,但他的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忧愁。
藕断丝连岂不是更痛苦,更加纠缠不清吗?
他担忧地看着那个他决定好好爱护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天使,只是做为使命而出生的天使,却摆脱不了宿命的诅咒。
是沦为黑天使,还是自折双翼?
宿命的转盘呵,让人无从选择,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
干冽的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花香飘过,在这严寒的冬天里,除了梅,还有什么花敢这么孤傲地吐放着芳香。竹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沾湿了窗前少女未泯灭的心火,那团如锦似簇的花火,在这场雪里定是绽放着自己最冷艳的容颜。
雪从未因梅停留过,梅也不曾挽留过雪。
于是,相遇,相知,却不能相守。
尹和裹紧身上的白色暖披风,拖着步伐,轻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孤零零的脚印。几瓣雪花落进那深深浅浅的印痕上,静静地躺着。
那道纤瘦的身影在一道审视的目光中翩翩起舞。
凌风靠着一棵树,目光不曾从尹和身上移开。
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忽然伸出双手,接住了空中飞舞的雪花,手心的冰凉让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笑,如天山上的雪莲般纯净得一尘不染,感受着片片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指尖的冰凉传入心底却是阵阵暖意。
眼睛看不见,但心看得见。
空中的手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木然地放在了身侧,她感觉面前有一大片阴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始终低着头。
“这里的景色真美。”凌风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
“我知道。”尹和淡淡地说道。
“但你看不见。”凌风的话利刃般地刺在她的胸口上,消散在寒风里。
尹和低头不语。她明白,她看不见,她是很想看看这样的雪,但她不可能看得见,永远不可能。
“不想看见吗?”凌风的嘴角依然噙着一抹莫测的笑,看着她,继续说道,“如果可以让你看见,要另一个人替你承受这黑暗的痛苦,你还想看见吗?”
他的话渐渐变得冰冷而尖锐,逼得尹和连连后退,眼神捉摸不定地看着前方。
“你黑暗的深渊需要别人来替你填埋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飘忽,有些不忍与同情。
他在同情她吗?
凌风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尹和不明所以地站着,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冷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吹起凌乱的发丝,一个银色,一个黑色。
许久,尹和才冷冷开口道:“我不需要别人同情的馈赠。”
“呵——”凌风显然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倔强无比的女孩,眼里有些许赞之色。
他长呼一口气,白腾腾的雾气瞬间凝结成小冰晶,他笑着看着她,道:“你果然与众不同。”
尹和疑惑的眼神扫向他,却捕捉不到他的影像,她叹道:“为何跟我讲这些?你在同情我吗?”
“被同情的人其实是可怜又可恨的人。”凌风意味深长地笑道,“而你不是。”
“是吗?”尹和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你不是厌恶别人的同情吗?”
尹和抿嘴笑了一下,便不做声了,凌风看着她,笑了。
清儿的坚持还是有理由的。
凌风的思绪飘回到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