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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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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江往年就算放假,也很少有一觉睡到午后的时候,这一次回来明显精神状态比较萎靡,常常睡到午后起床,顶着蓬乱的头发打上一下午游戏,再看半宿狗血连续剧,然后再睡。
李加母亲私下里问李加“江江来年就要升学,想要考哪所学校?怎么一点功课都不复习?看孩子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加吱吱唔唔的解释最后只说出来一句“可能是压力太大吧?”
连母亲都看得出儿子受了打击,李加再坐到江江面前更是忐忑不安。
江江碗里盛着白米饭,饭粒齐整粘腻,吃了多年常夏的饭,就更觉得家乡的大米可口。
用筷子一粒粒的挑捡,慢慢划到嘴里,细嚼慢咽,自有一分米香。
父亲夹到碗里的青菜与鸡肉他一口没碰。不是闹别扭,根本就不想吃。
李加胃不好,不喜欢吃硬饭,江江每晚晚上都会先将米洗好泡上,第二天一早再蒸。家乡的米质量最好,居住的城市买不到这样的米。邮寄又不划算,于是每年回去时,父子俩都是拖运一大袋。江江与父亲均是瘦弱型,一袋百余斤大米对父子来讲是不小的负担,更何况还有奶奶硬塞进来的各式各样特产。江江从来不叫苦,没说过一句麻烦,反而兴高采烈的笑“又有好吃的了。”
其实他吃面食最多,米饭都是留给父亲。
大保回来以后参加英语补习班,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补课,江江拒绝了。
他也知道现在是该学习的时候,只是课本一摊到面前,眼睛就好晕,什么都不想干。
就算不看电视,他也会懒洋洋的坐在那里静静的发呆,一呆就是一下午。
江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目前的状态显然不对。没人教过他应该怎样应对,课本上没有,同学之间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如同被天外来客劫持的地球人,就算在别人面前只是一瞬间的消失,对于他来说也是漫长的星际旅途,遭遇从未有过的冲击,孤独而又寂寞,渴求被人拯救,又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哪怕是玩游戏,只要父亲不在屋子里,又会慌张得没有安全感。
小的时候父亲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是自己永远的靠山。
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捡一块石头回家,奶奶常常在他的衣兜或者裤袋里翻到各式各样的石头“你捡这些破烂回来做什么?多脏啊?你看,把兜都磨掉了。”
而父亲则会问他“江江,你为什么会带它们回来呢?是不是觉得他们很特别。”
江江哭泣着用脏脏的小手抹脸“我觉得它很像小猫。”
虽然当时它觉得那块石头又不像小猫,更像棉花糖了。
从那以后,江江每天被允许捡回来一块他认为最特别的石头。
看着父亲把那石头刷得干干净净,放到鱼缸里保存。
面对奶奶的不满,父亲甚至会笑着解释“其实我小的时候也觉得它们很特别,总是想捡回来,一想到要挨手板,就不得不放弃。”
有一天他捡到一块和莉像蛋糕一样会分层的鹅卵石,结果回家的时候,那石头顺着裤袋的破洞漏了出去,江江很伤心。
他一整晚都闷闷不乐。
大人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愁为什么哭泣,爷爷甚至戴着孙悟空面具手里拿着摇铃,在他面前跳舞,时不时露出真面目叫上一声“喵~”好像在和他玩瞎子摸人。他以为自己是摇篮里的小屁孩吗,太幼稚了,江不忍不住放声大哭!
是父亲拉着他的手,半蹲到面前“江江,为什么哭,今天怎么没带石头回来,是不是你的石头不见了?”
江江委屈着哽咽,比划着石头的形状,哭得更伤心了。
父亲温柔的嗓音安慰“丢掉了确实很可惜,那我们现在再出去找一块特别的石头带它回来好不好?”
小的时候奶奶常说父亲太宠溺他了,在父亲身边永远也长不大。可是是父亲告诉他要自立,是父亲告诉他受别人欺负可以,但是不能一味的忍让。
当他从一个见到别人打架就会哭的小孩变成了现在用语言当刀子伤害别人的大男孩时。
当他被周围的邻居赞扬,被老师评价为学习好、人缘好的好班长时,父亲的溺爱好像就越来越远。
江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高大的形象变成了软弱的男人,自己需要用肩膀支撑起这个家庭。其实他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承受一切,他依然想要父亲的关怀父亲的爱护。
他很想父亲半蹲下身问他江江怎么了?很想趴在李加身上,让父亲轻拍自己的后背说安慰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他露出担心而忧伤的眼神。
偶尔听到看到父亲在讲电话“是,是。没有很忙,我知道。”细语轻喃,那神情是从未对他也未对别人露出来过的。
江江单手抓住门框,一点点的抠弄,门上的漆被抠得掉了一块又一块。
小的时候父亲特别喜欢带他去公园,打秋千玩游戏,有那么一段时间父亲总是喜欢抱着他,然后眼神茫然的望向远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记得深刻,恐怕是那时候父亲身上的哀愁给他太浓烈的印象。
江江记事比较早,三岁时因为和奶奶闹别扭,不愿叫她奶奶的事还记得。甚至记得奶奶为了气他,把新买的香蕉送给邻家小朋友“你叫我奶奶,对我说谢谢,我就给你香蕉吃。”偶尔提到这件事,奶奶只记得前半段不记得后半段了,还会笑着说“小破孩,真记仇。”
那个时候为什么天天和父亲去公园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天空由蓝变红再变黑。
好像总是好天气,云彩美丽而又玄幻就像远方的梦境。
如今父亲就在身边却像那时的云彩一样,渐渐飘远。
李加放下电话见儿子专心志致的用手指甲抠那里便笑“你小的时候因为总是抠墙皮,奶奶没少打你的手。”
“是吗?”他多少有一点印象,奶奶说他就像爱啃墙皮的小狗一样,总是喜欢沿着翘起的边角一点点抠弄,只到把指甲染白,把那破损的区域一再扩大。
当时自己是在做什么?因为寂寞?无聊?可是那个时候的父亲在想什么?也是因为寂寞吗?还是在想念?
大保兴致勃勃的约江江去滑冰,江江并不想去。
“怎么了?不是你一直说要学滑冰的吗?”
江江转了转眼球“那带我爸一起去。”
大保语气很保留“你爸也去呀?”
“你不愿意?”江江不满。
“也不是不愿意,他和我们能玩到一起去吗?有长辈在场,多少都有点别扭吧?”
“你以为我爸和你爸一样古板呢?我爸最平易近人了。再说了,把他一人扔家我不放心。”
“怎么会是一个人在家呢?好吧!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李加虽然也鼓动儿子去玩,可是面对两个孩子热情的游说,多少都有点尴尬,他是滑旱冰都会摔跤的人,有心坚辞,终究架不住江江软磨硬泡。
江江拉着父亲一起出门,又是打游戏又是滑真冰,玩得很开心。看着天真活泼的儿子,李加悬着好几天的心才渐渐放下。到底还是自己的小孩,只想更好好的疼爱他。
冬季的这一个月李加过得很忙碌,期间还有前妻见过一次。
因为前妻想见儿子,于是在年后便约在外面的餐厅见了一见。
甫一见面,姥姥便把江江扯到怀里痛哭“可怜的孩子,你爸把你带那么远,我都看不到你,想死姥姥了。”
对这两个女人江江的印象已经模糊了,想亲近又亲近不起来。尤其是听到老太太说“你爸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带孩子,看把咱江江饿得,像豆腐干一样,真可怜。”
江江可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虽然知道老人是疼爱自己的说法,又替父亲委屈。其实对于他那样一个大男人来说,把自己拉扯到这么大,属实不容易。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为免儿子受刺激,当着江江的面并没有谈太多内容。趁孩子上厕所的时候,李加与前妻的气氛便骤然紧绷。
前妻眼角含泪怒睁双目埋怨李加“你知道我妈多想江江吗?我是当母亲的,就算我不要求,你也主动带着孩子来见见我啊?过年也不知道来拜年,打个电话就算了吗?你是想让儿子与我脱离关系吗?你别忘了,他是我生养的。”
“他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从不让他主动给我打电话联络,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我那么惦记着他,有时午夜醒来,想起我还有个儿子在常夏,而我却不知道他任何消息,常常惊出一身冷汗。李加,你太无情了,你这是在报复我对不对?”
他们的关系从最开始欣赏到相处甜蜜直到分手时的厌恶期,李加发现,前妻所有的好脾气都用在别人身上,所有的刻薄都留给自己。
以前觉得这是殊荣,如今反而有点难以接受。
自己爱上竟然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反差极大的女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女人体态浮肿,刻薄在眼角眉梢着漫延,就算不说话面容中也含着股尖锐。
就算如今觉得再惊讶,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一个人对一个人不再怀有感情时,原来是如此看待对方的。哪怕说的那些话是发自肺腹真的悲痛异常,可是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无关痛痒,如同会说话的摆设在述说苦恼,听到耳内只觉得烦。
李加被自己这个新发现震得说不出话来,微张着嘴看前妻,心里隐隐徘徊着一个想法,生生压了下去,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李加,你不要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江江你是怎么带的,瘦得像豆芽菜一样。如果你带不好,就交给我吧!”
“你怎么知道我带不好?”李加将咖啡顿在桌子上,“你早做什么去了?”
多年夫妻,他从没对妻子说过一句狠话,从没发过一次脾气,就算分手也只是默默哀痛着舔伤口。
前妻惊讶的看着他,呵呵冷笑“好啊,多年不见,长本事了。”
父亲与母亲隔着桌子谈话的冷漠气场,就算站得再远,江江也能感受得到。
小的时候特别希望自己的父母也像别人的爸爸妈妈一样,可如今又觉得他们两人怎样都不协调。
有些父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算上了年纪还经常悄悄约会,就像自己补课的那位学弟的爸妈。有些父母就像大保的爸妈一样,天天吵闹,甚至可以相互嘲笑对方的缺点,脏话不离口,对方的代号不是傻逼就是250,可是遇到麻烦,又会第一时间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一致对外,有苦一起吃好日子一起过。
无论哪一种情形,都不适合他的父母,好像他父亲与他母亲,天生就应该是分开的个体,硬是放在一起,也不协调般配。以前还会幻想,他们毕竟生了自己,多少都会有点默契,今天才算有了真正的认识,再也没有什么幻想可言。
假期几近结束,李加和江江一起回到常夏。
“爸,我把衣服都洗干净了,你把它晾了吧!”
江江不提放李加回去的事,李加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李加很忙,佩林也一样,自家与索家的亲戚,生意场上的客套、相互拜访,很快二月就到了尾声。
“怎么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回去了。”
“我来送儿子。”
“好的,你安排好就快回来,我买了好东西给你。”
放了半个多月的长假,员工们早已陆续回去上班,佩林也着手部署新的计划。与李加一个月没见,当然想念。
见了前妻一场,李加对自己和佩林的未来关系有了新的认识,虽然忐忑不安也只能默默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虽然有点行刑前的悲壮,还是希望那一天迟一天算一算。
佩林说的好东西,他并没有什么期待。佩林送过他很多东西,居住地点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佩林着人添置的。大到家具小到洗化用品,衣橱里的衣物也都被佩林换了一番,今天穿回来的西装也是佩林安排的,款式很称他。
大保拖着行李来敲门的时候吓了一跳“李叔真是,真的是很帅。”
江江看似不满的问他“我爸本来就很帅,你来做什么?”
“老家伙们又开打了,这次已经开始撇大勺了。”
“那你不留在家里劝架,跑我家来做什么?”
“我爸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劝打得越凶。看见我这胳膊没?被大勺砸的。”
江江捧着大保的胳膊感叹“你爸下手真狠。”
“不是我爸,我妈干的。”
“因为什么?”
“还不都是二保呗。”
“二保又怎么了?”
大保尴尬“二保被同学勒索,总是管家里要零花钱。”
“被勒索?谁干的?”
“他们班上一小王八蛋。”
“然后呢?你爸妈收拾二保了?”
“没,我把那小王八蛋教训了一顿。”
“...”
“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骨折了。”
“...”
“我爸说那孩子欠揍,我妈说我手下没轻不重,这一顿揍打进去好几千块钱去。本来咱家有理,变成咱家没理了。就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没什么重要的,两人吵了起来,又扯上以前的事,就我爸跑运输那会儿,得了,别提他们了,烦。再说了,他们总闹,没事找借口都打,更何况现在,我到你这来躲两天。”
江江斜眼看他“我家可没地方。”
小朋友们拌嘴扯闲话的时候,李加已经遛到楼下,钻进停在路旁的一辆黑色轿车。
低调的颜色掩盖不住车的豪华,只需仔细看上一眼就会为它的标志惊叹。而高档车内引挈启动的声音,运行时平衡的底盘都让人有不一样的享受。
那车自李加上来后,迅速关上车门,然后平稳快速的,像离弦的箭一般加大马力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