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纪》桥夕

2、地府协议

　　殷莲再有意识时，已经在一个荒凉无比的世界里，看不清来路，也不见尽头。昏暗的天地间，阵阵阴风袭来，夹杂着悲怨呜咽的声音。

　　殷莲忆起九天惊雷的轰鸣，顿时不知是喜还是悲。喜的是那般惊雷看来殷源也许会逃过天罚；悲的是自己被霹得死无完尸的地步。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她手上戴着的那个翠玉莲花镯，她早就飞灰湮灭了。

　　即使这代价大了点，但是若殷源好好活着，而自己能再入轮回，也不失为将诅咒解决了。想到这里，殷莲便朝前走去。

　　入眼处，一片昏黄，不见一丝亮色调。仅有呜咽的风带来幽魂的呜鸣声，似乎这里，自远古以来就不曾改变过。殷莲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就在要迷失之际，风声中似乎传来河水的声音。殷莲顿时一震，朝着河水呜咽处走去，不久便看见一条蜿蜒而又幽暗长河，河边立着一石碑，上面刻着奇大的两个篆书字“忘川”，原来，这就是那名为忘川的河流。自己果然来了这黄泉。
　　殷莲回头看来时路，已经是一片迷蒙。叹了口气，转过身往忘川走去，那里站着许多等待过河的亡魂。殷莲走到队伍之中，看了看前后面色或呆滞或痛苦或迷茫的亡魂们后，这才移开视线，看向那奔腾不息的忘川。传说中和弱水相接的忘川，在这阴司里却阴寒无比，能湮灭魂魄和一切活物。

　　河上有一座孤桥，应该是那著名的奈何桥了。殷莲随着众多亡魂慢慢的过了奈何桥，桥头果然有一女子在给过了桥的亡魂一碗忘魂汤。无论是愿不愿意，那碗水喝了才能往前走。
　　轮到殷莲时，她却没有什么犹豫的——即便忘记了殷源，但只要他能活着就好了。但是接过女子递过来的那碗忘魂水时，她好奇的看了看穿着紫黑色长袖连衣裙的女子，开口道：“你是孟婆？这碗没有消毒吧，若是某人生前有严重的洁癖，他不是永远不能轮回了？”

　　大约是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神色镇定的亡魂，女子打量了殷莲一番，眼神闪了闪，从殷莲手中接过那还未被饮下的忘魂水。轻笑道：“我便是孟婆。不过这碗就是不消毒，也不会有人间那般乱七八糟的病毒的。”孟婆说着露出两颗虎牙，微微一笑：“至于你说的洁癖之人，若他真的喝不下去，我们也只好硬灌了。”孟婆说完，弹了下胸前的挂饰。片刻后她身边出现一黑衣男子。

　　殷莲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男子很仔细的看了看她，然后将殷莲的生辰八字全部报了上来，末了确认后便道：“第一殿秦广王和第五殿阎罗王殿下有事请姑娘。”

　　殷莲听到“姑娘”这个称呼时还真囧了一下。她没想到这男子穿着现代的西装，却说着几十年前的称呼。“能不能问下是什么事？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亡魂，有什么事情能惊动两殿的阎君？”
　　孟婆笑道：“姑娘不必担心，你去了就知道了。这是无常君，你跟着他去便是。”
　　殷莲想想点点头，怎么说也要见到正主问才是，何况这正主还是传说中的十殿阎君呢。

　　殷莲跟着无常慢慢走着，不想越走这一路的景色越是让殷莲惊叹，若不是已经知道这里是黄泉地府，殷莲还以为自己到了某古典园林里——亭台楼阁，画廊雕栋，假山流水，长廊蜿蜒。
　　“此乃第一殿秦广王殿下的地方。”无常看着殷莲脸上的神情，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气势宏伟的大殿说。“在下就送姑娘到这里了，秦广王殿下和阎罗王殿下在殿中。”
　　殷莲看看酷似古代宫殿的屋子，点点头走了进去。殷莲从来都是心里越紧张脸上越平静的人。即便她如今内心很紧张，即便已经没有了心跳，但是紧紧握着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情绪。

　　大殿的门在殷莲走上前时自发的开了。
　　殷莲顿了几秒钟，才走了进去。
　　大殿的正位上的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着玄色云袖长袍，双眉斜飞，面容刚毅，霎时让刚进入殿中的殷莲停住脚步。

　　“呵呵呵……不愧是有着青丘九尾狐之血的人，进了这幽冥地狱也这般镇定！”

　　低醇的声音似乎回响在耳边，殷莲这才注意到除了正坐之上的男子，王座之下的薄纱后站着一个男子。即便是面目不及正坐上的男子那般刚毅，但是那双比冬夜里的星辰还冷幽的双眸，让他顿时有了不输给主坐的男子的风采。

　　殷莲微微一笑道：“阎君说笑了，什么青丘九尾狐的血脉，我不过是区区凡人罢了。”

　　薄纱后面的男子看了眼殷莲对着主座上的男子叹息道：“蒋，既然是你的主意，你便和她讲吧。”随即那声音又在殷莲耳边响起：“他是第一殿的秦广王蒋，而我是第五殿的阎罗王包。”殷莲虽然受过二十几年的平等教育，但是对着这传说中的阎君，自是还要行礼的。

　　秦广王却是冷眼打量殷莲道：“殷家世代天罚的真相你当如何？你以为你如今死了就真的改过了殷源的命数吗？”

　　殷莲听得秦广王这样说，心里一紧，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殷家既是受到天罚，和地府阴司便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秦广王见殷莲居然还有勇气质问自己，不由得有点刮目，即便有着远古青丘九尾狐的血脉，但是已传承几千年，血脉早已淡薄。而普通的凡人对地府之人只有畏惧之心。这个殷莲，许是真能改变一些事情的人呢。

　　秦广王从主座上站起，大袖一挥，大殿的正中即出现一道幻墙，里面却是战鼓声隆，两方对垒之人却都是奇形怪状，有三头龙蛟，有人面马身的怪物，也有上身为人下身为蛇的半人等等。两方的主将却是一似龙非龙的怪物，另一方则是骑着应龙的半人半蛇的男子。战争场面很是激烈，从地面到半空又从空中回到地面，最后似龙非龙的怪物战败了，从天空跌落下来，撞到了一座大山……

　　殷莲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共工？那似龙非龙的是共工?他撞到的是不周山……”

　　“不错，那便是远古时期共工和伏羲之战。”薄纱后的阎罗王说道。

　　画面又一变，女娲斩杀东海巨鳖补天成圣，后捏土为人，从此世间人、妖、仙共存，帝辛于娲皇宫亵渎女娲，随后女娲召集众妖，独九尾狐及雉鸡精、玉石琵琶精被女娲选中，依女娲旨意迷惑帝辛，人间浩劫。其实不过是天界争斗祸及人间罢了。化作妲己的九尾狐最后却逆天受孕妄图逃脱，产下一子后被诛杀……

　　“九尾狐之子便是你殷家先祖，所以即便女娲早已消散，众神大多零落的千百年后，这天罚之咒也不会消失。”

　　画面上后来的种种，殷莲已经没有兴趣看了。只是心里震惊异常，原来殷家的天罚是这样的来的，怪不得无论殷家做多少善事积多少代的福也无法改变后人的命运。

　　“这么说，我是白死了？我弟弟殷源还是会在三十五岁前死去？”

　　秦广王挥挥衣袖，撤去幻相。傲声道：“刚刚包已经说过，如今众神零落，这时间凡人的寿数福报唯有地府说了算。只要你答应本殿一事，本殿保殷源长命百岁。”

　　殷莲看着台阶之上的秦广王道：“什么事情是十殿阎君都不能办到而我这小小凡人亡魂能够做到的？”

　　“……”秦广王再一挥衣袖，殷莲顿时发觉自己来到了另一处地方。即便已经没有□□，但是殷莲还是感受到了深入三魂七魄的寒冷。只因他们现在所处一处冰洞之内。

　　“拿着！”一颗火红色的珠子飞向殷莲，殷莲连忙抓住珠子，顿时一股暖意从手掌游遍全身。
　　随着秦广王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下，都是千年不化的冰层，转过最后一道台阶后，却是一空旷的大厅，正中巨大的冰柱，其中隐有金黄色光芒泛出。

　　秦广王却对着冰柱行了大礼。殷莲顿时诧异，能让十殿阎君都行叩拜大礼的人，应该不多。随即定眼看去，冰柱之中却是一龙形的生物。

　　“此乃后土皇地祇！”秦广王的声音响起时，殷莲已经在无形的威压下跪倒。

　　“《山海经.海内经》说过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只是后人大多以为后土乃是女娲氏……”

　　秦广王听得殷莲的低语声，冷笑一声道：“我皇乃共工氏之子，有天之力，能平九土，不输伏羲女娲!”

　　殷莲心里还是不以为然，“秦广王殿下只是为了带我来见后土皇地祇么？”

　　秦广王却不曾回答，仅是带着殷莲出了冰宫，挥手来到忘川河边一处高台。

　　“这便是望乡台，从此处可以看见凡间挂念之人。离了这望乡台，你也可以看见这幽冥第一殿……本殿和你交换之条件便是，你回到封神之战以前，寻到共工氏或者共工大神之龙珠，然后将之送回来。而本殿保殷源长命百岁。这颗聚魂珠能遮盖龙珠之气息，给你吧。”

　　殷莲看着秦广王手上那盏晶莹剔透的珠子。回头看向望乡台，清晰可见殷源气色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可是他的神色却愈加冷凝……殷莲知道此事没有如此简单，便道：“荣我考虑一会……”

　　秦广王听了此话，正想喝斥。同秦广王衣冠相同的男子出现在两人近旁。

　　“蒋，此事的确要殷姑娘考虑再三，你去吧，我和殷姑娘说说话。”

　　殷莲一听这耳熟的声音知道此乃阎罗王包。

　　待秦广王离去，阎罗王才笑道：“姑娘想必知道，这地府有十殿阎君，你可知道为何独见我和蒋？”

　　殷莲见阎罗王温和话语便道：“愿闻其详！”

　　阎罗王道：“从一殿到十殿，如今这地府只余三殿之主，分别是：秦广王蒋，转轮王薛以及本王了。其余七殿不得不轮回入世，更甚者七殿之中楚江王历和宋帝王余已经三百年没有回归地府，你知道可是为何？自从后土地皇沉眠已过千年，十殿之君想过无数办法欲使地皇醒来，不想到今日，地皇元神却渐渐枯竭，有消散之嫌。如今世间诸神零落，但是地府与天界不同，地皇更是共工大神之子，这山川地秀阴司轮回，俱为地皇掌握。若是地皇消散，连我在内的三殿，也无力支撑这幽冥太久，只怕世间亡魂无归，到处是恶鬼做乱……”

　　殷莲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事件的原因。想想人间百鬼横生之相，她虽是有些自私之人，但是尚有亲戚朋友在人间，便叹道：“虽然你和秦广王说我有青丘九尾狐的血脉，但是如今我□□已亡，仅余魂体，如何帮你们？况且回到远古之时，你们既然能够做到，为何不自己去？毕竟你们有法术修行在身。”

　　阎罗王叹声道：“并非不愿，而是不能。所以到如今只想出此法，和远古有因缘之人现世已不多，是否能成功回去，也要看机缘了。人不是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吗？你也能试试扭转下殷家先祖受天罚之咒。”

　　殷莲听了默然不语。半响才道：“我回去是投胎还是借体？若是完成你们所说之事，如何将那聚魂珠并龙珠送回？另外我怎知道殷源能受你们庇佑？若是我办成此事要许多年，而后土地皇已经不在，到时怎么办？”

　　阎罗王还未出声，秦广王同另一云锦王袍男子出现，“十殿阎君不是卑鄙的人类，自是不会食言。”

　　“若是事情办成，而地皇元神依旧消散，那么只能说是天意难为，我们自是不会为难与你的。本殿乃转轮王薛。”转轮王的身材不高，但是肌肤完全是土黄色，让人看了一眼便想一开目光。

　　殷莲看着秦广王道：“神和人有和区别？除非阁下立下契约，殷源有生之年，必得地府庇佑！”

　　秦广王听了只得道：“后土地皇在上，秦广王蒋在此立誓，庇佑殷源一生。若违此誓，势必受三世轮回之劫。”

　　殷莲听了此话，才点点头同意了。她却不知道，其实她被秦广王小小的耍了一下，因为秦广王不久之后就得去世间厉劫，无论庇佑与否，这轮回是少不了的。只是他既以后土地皇立誓，想来还是会照看殷源的。

　　既然达成协定，随后一段时间，殷莲随着三殿阎君听了不少大神之事，更是教了她不少法术。八月十三日，有难得一见的日全食，这一天正是三殿阎君施法送殷莲回远古之日。

　　“聚魂珠我们将之藏于你的三魂之内，只有得遇共工大神之龙珠，其自会飞出。此间时间和远古并不同步，你在远古三百年，这里也不过是三年。虽然如此，你要尽快完成约定，然后带着聚魂珠回来。”

　　“即便你回不来，也要将聚魂珠送回来。”这是秦广王冷冷的话语。

　　“此物乃是后土地皇之物，如是最后你不能送它回来，你便去找远古时期的后土地皇，将它交给地皇便可……”

　　殷莲听得三人的嘱咐，心里有些郁闷，这三人果然只是关心那后土地皇龙，她还不曾好好和殷源道别呢？却被送飞进轮回道，然后思维便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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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府三阎君看着殷莲消失在轮回道之前。
　　“希望她能成事……”此乃转轮王薛之话。
　　“若是不能成功，那也是天意如此了……”阎罗天子叹道。
　　“天意？哼！”秦广王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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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始填坑了，此为远古神话同人，望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