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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把剑 ...


  •   段澄碧的身影晃动了一瞬,她勉强稳住,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竟离去了,头颅扬的高高的,瘦长的身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迤逦在殿中。

      只有门边的十二看到了其掩在宽袖里的指尖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他有些震惊,眼看那身影在越过门槛上无助地晃了晃,眼看着就要跌倒,条件反射般,他上前扶住了段澄碧的一边衣袖。

      出乎意料的,段澄碧没有甩开,而是低下了头,兀自笑了,平日里总是瞪着的眼睛被日光照的微眯,夕阳铺在她的脸上,让那眼角眉梢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平和。

      这幅画面落在十二的眼中,竟轻而易举地被他记了很多年。

      而殿中的白灼灼在听闻副谷主的话后也不免惊讶,随即她便想到前世的她由于很快地就将那双生蒂寻回,所以封霆并未受到什么波折,只在寒冰潭跪了一个时辰。

      而今世却足足地跪了一天一夜,更何况现在的封霆没有灵气护体,可不得跪出毛病来。

      但天地良心,她并未故意耽搁,只是在途中遇见了身负重伤的翁玉宸,这才……

      更何况,封霆原本不用跪这许久的,只需将双生蒂的事说明,峰主就算不肯放过他,苏醒后的段澄碧也会去救他的。

      想来便是封霆不肯放弃,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可不是咎由自取了。

      但即便明白利害关系和封霆的小心思,但白灼灼还是有些不痛快。

      虽然她不是男子,但依然知道那玩意有多重要,万一封霆醒来以后发现……白灼灼忍不住打了个震颤,只能将希望寄在他心里只有大道既成,而没有旁的吧。

      虽然白灼灼看来,封霆本就是那样的人,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心情不免有些烦躁,同时她也想起了段澄碧。

      而段澄碧呢,知道封霆不能人道后,还会心悦与他么,如若她嫌弃不喜了,那之后封霆被段元君看中的几率大大降低,封霆这一世的路还会走的如此顺畅么,白灼灼不禁陷入了沉思。

      此刻的她,好像知道她为何会重生了。

      ……

      内室的翁玉宸做了个梦,其实原本他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着的,只不过碍于……只好装晕。

      可现在,许是周身的环境太过平和,还是药草里有着安神的效用,这让他的思绪不免有些沉沉的,原本还牵挂着外间的那柄剑,可渐渐的他便不受控制地沉入了梦乡。

      梦到的也都是人间的旧事,在翁家,那时那人还活着。

      印象里,好像未曾见过那人的欢颜,他只会沉着锐利的眼,将他整个人都狠狠地刮上一边,而后他会语重心长的告诫他,要修炼要精进要不落人后。

      要么就是站在娘的画卷前出神,好像坠入了某种虚空,神情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眼神也不敢太用力,唯恐将画上轻飘飘的人儿吓倒。

      而他则默默地站在暗处,陪那人一起看着画上的美人,他从未见过母亲,听人说是难产,就是为了让他降生,拼尽全力而导致了血崩。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或许他只想让娘好好活着,让那人不在伤怀。

      ……

      画面又是一转,他梦到了院子里那颗梨树,风一吹花簌簌地下坠,落到人的肩头,好似白了头。

      花雨中,有个小人在跳舞,那样的欣喜,眼睛里花团锦簇。

      适当冲淡了他体内的苦闷,有一瞬间翁玉宸感觉那些沉重的东西不在了,他是个真真切切的七岁童子,每日忧愁的不过是怎么不长个了,或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

      视线里的小人尝试着用衣裙兜住漫天的花瓣,可花瓣却不曾为她停留,甚至残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小小的人眸间便溢出成堆的沮丧,她抬起头半是怅然半是遗憾地说道:“如果能有实体便好了。”

      ……

      画面再一次破碎,这一次,则是浓稠的黑,火光点亮了半边天,耳边尽是痛苦的嚎哭,一副人间炼狱地模样。

      他看着眼前不断穿梭着的魔物,奇怪的是那些魔物并不敢进他的身,于是只好朝旁人下手。

      于是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好脾气的管家被那魔物从中间劈成了两半,一半被放在嘴中细细咀嚼,一般在丢在手中把玩。

      血雾在半空炸开,滴在脸上留在嘴角温温热热的,翁玉宸如梦初醒,尖叫一声扑过去,明明手中空空,可那魔物还是惊恐地乱窜着。

      慢慢的,翁家就连活物也没有了,满地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他踏上回廊,脚下黏腻的血水让身体打滑,他怕极了,眼睛却瞪的很大,那人怎么不见了呢?

      忽然,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响彻天际,他慌忙踏上了小径,向后院奔去,只见后院的水池中,一个男孩子站在水中,浑身湿漉漉地,他举着那把熟悉的剑在空中乱刺着。

      身边环伺的魔物正要从他头顶突袭时,只听一声住手,同时,那魔物和水中的男孩抬起眼,男孩顿时脸色复杂地看着来人。

      翁玉宸一把将脖子上的玉佩挣出去,同时朝那男孩说了句什么,男孩面色一楞,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目送对方跑开的背影。

      头顶的魔物立刻心有不甘地退下,转而朝玉佩的主人追去了。

      男孩便狼狈地自池中爬了上来,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然后就听手中握着的剑心有余悸地说道:“方才翁玉宸对你说什么,将什么护好?”

      面色徒然一变,男孩徒然捏紧了手里的剑,立刻就引起了那剑的不满:“都跟你说轻点啦,你就算将我捏的在紧,剑能挥的出去才怪,对了翁玉宸不会有事吧?”
      语气打着卷,逐渐飘到了半空里。

      翁玉宸狼狈地逃窜着,他慌不择路,跑到了母亲的房外,奇怪的是母亲的房里还亮着灯,一道瘦长的影子映在了窗上,好似在和什么人对话。

      如此危机的时刻那人怎么会在这,他想让那人赶紧离开。

      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向那道门去了,翁玉宸正准备推开门,却觉得有些奇怪,奇怪的是这一切和现实相差的实在是太多。

      身后穷追不舍的魔物不见了,而前来救人的晋元宗弟子也没有出现,好似有看不见的大手一步步推着他,期待他推开门发现真相。

      但,不对。
      手悠悠停在了半空中。

      他们家廊下何时挂了把那样的宫灯?翁玉宸浑身一震。

      鼻端是熟悉的香料,依稀来自送他到灵药谷的那名弟子的身上。

      翁玉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屋檐下悬着的宫灯,眼神凌厉之际,好似想透过那宫灯看到那背后之人。

      紧接着,少年启唇诡秘一笑,直直地看着那宫灯:“破。”

      身边的场景变作了一面镜子,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的碎片。

      与此同时,翁玉宸在灵药谷的草床上睁开了眼,此刻的他额头蒙着一层汗珠,眼珠错也不错地盯住那香炉里袅袅而上的青烟,片刻后竟艰难地起身将那剩余的香料包好揣在了怀中。

      同一时间,昏暗的大殿中,一位紫袍尊者将手里的宫灯重重地拍到了地上,那宫灯眨眼就变作了一捧黑灰。

      明明还是个少年,那眼神里的东西却令他这个见惯了人世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修道者,莫名的感到畏惧。

      片刻后,他定了定神,对着低下等候他喻令的弟子道:“暂且不要轻举妄动,还不可得知那少年是否得知当年种种……”

      “尊上,那引魂术可是无用,需要弟子在安插……”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引魂术虽然效用起大,但也不是毫无破绽,更何况已被察觉……”

      紫袍尊者垂眸,尽管他已刻意压制,但眼神中露出的威压还是向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向低下人压去。

      观玄清被那重压压得抬不起头,但他还是不肯死心,咬牙道:“尊上,可用弟子将人看住?”

      “不,近期且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安排,你且退下吧。”

      “是。”

      观玄清撩起眼皮看向了宝座上模糊的一团身影,想了想他还是道:“但此事已惊动了掌门,恐怕是不好收场,但尊上请放心,他们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但那少年诛杀妖兽有功,恐怕不日就可……”

      “无事,该如何便如何吧,为何要阻挠那少年青云直上,本座倒要看看他能走出去多远。”

      观玄清不安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时,就听到头顶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徒儿可是糊涂了,哪来的我们,从始至终就只有你,我。”

      语气虽轻飘飘如盘旋下坠的落叶,但观玄清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忙开口辩驳。
      “弟子不敢!”

      随着那弟子走出大殿,大殿中就只剩了那紫袍尊者,他在原地出神了片刻,回身就坐在了宝座上,壁上的灯光映出了一张三十上下,面白无须,悲天悯人的脸。

      “翁玉宸,有趣有趣。”

      眸子闪了闪,恍若无边的雾霭沉沉的没有边界,随着一声声默念,他捻了捻指尖,好似在摒除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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