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攻是只鬼》寻煦

1、玉佩里的鬼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奶茶店里，一个老人坐在舒离对面。舒离闻言，关掉手机抬头看他。
　　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打扮，漆黑的斗篷挡住全身，身形佝偻瘦小，花白长发从胸前垂落。唯一一只伸出斗篷的手，苍老枯竭，布满褶皱，握着一根木制拐杖。
　　舒离端起奶茶，嘬了一口吸管，“不好意思，我不迷信。”
　　老人笑了一声，声音格外嘶哑，像含了满嘴沙子，“那么，想必你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舒离挑眉，将桌上几本练习册收进书包。
　　看来今天遇了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还是别浪费时间，回家去写作业算了。
　　单肩挎着书包，一手端着奶茶，他心不在焉的从老人身边走过。那人忽然伸手，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将一块冰凉的东西塞进他的衣兜。
　　老人的动作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敏捷，而舒离耳朵里塞着耳机，目光注视落地窗外的街道，对老人的动作浑然无觉，只是在那个东西被放进来的时候，心脏不由自主的悸动一下。
　　他脚步一顿，按了下胸口，大概是窗外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小孩，所以自己跟着紧张了一把。
　　.
　　回到家还不到晚上七点，保姆整理完家务早就离开了，偌大的房子，除开了无生气的家具装潢，就只有舒离一个人。
　　有点空，有点冷，也有点无聊。
　　不过舒离早就习惯了。
　　他回到卧室写了会儿作业，不知道为什么，那老人沙哑的呢喃，仿佛一道魔咒种在他身上，耳朵里时不时飘荡出那两句沙哑的话。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那么，想必你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草。”
　　舒离将笔摔在桌上，倒在大床里揉了揉额角。
　　真是倒霉。
　　扰的他心神不宁。
　　作业没法写了，他翻出睡衣准备洗漱一下休息，今天就到这儿吧。
　　浴室响起水声，被搁在床上的衣服亮起隐秘的白光。旁边手机屏幕跟着亮起，微信一条消息提示弹出来，却没有显示发送消息的人。
　　——“这是哪儿？”
　　——“你是谁？”
　　——“……我是谁？”
　　又是一道新消息，这一次是柯音发来的。
　　——“前几天有部国漫上映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
　　舒离穿着睡衣出来，头上搭着块浴巾。
　　草草将头发擦了一下，他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给柯音回了消息，“可以啊，明天几点？”
　　发完退出聊天框，看着消息界面，手指顿了一下。
　　浴室就在他房间里，离床很近。
　　他记得，刚才洗澡的时候，微信提示音，一共响了四声？
　　但是现在，他只看到一条未读消息。
　　舒离握紧手机，又想起奶茶店那个古怪的老人。
　　——“那么，想必你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妈的，真他妈魔怔了。”舒离拍了两下脸，打开书包翻出政治书，坐在床上捂着耳朵，将书上的内容连着读了十多页。
　　读完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没有再纠结这件事，将换下的衣服丢进床边废衣篓，趴在床上抱着柚柚，给柯音发消息。
　　柚柚是一直奶白色毛绒兔子，半个人那么大，穿着一条蓝色小碎花裙，圆滚滚的肚子，脑袋搁在上面特别舒服。
　　舒离趴在柚柚肚子上，和柯音商量好明天去哪家商场玩，退出去一看，置顶的两个聊天框备注着“爸”“妈”，最后一条消息仍然是上个月月末的转账。
　　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另一个城市常住，同样天高地远，同样一年到头见不到面。除了每个月零花钱的转账和收款，聊天框里再不会有更多的话了。
　　舒离盯着那两个备注发了半天呆，回神之后切到视频软件，找了部喜剧电影看。电影里的人哈哈大笑故意搞怪，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看到后半段的时候，他趴在床上睡着了，房内漆黑，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不断变幻，映得他露在被子外的半张脸时明时暗。
　　或许是今天听那个老人神神叨叨的缘故，舒离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像是古代世界，明月高悬，候府沈院，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站在回廊处。
　　大雨淅沥，庭院中屋檐上，五十多名身披铠甲的士兵将中间一人团团围住，每人手执弓箭蓄势待发。
　　而被围困的那人单膝跪地，身上中了几十剑，血水沾湿地砖，他用一把染血长剑撑住身体，抬头，布满血污的眼睛看向舒离。
　　他的眼神，明明就是在和舒离对视，带着森冷与爱怜。
　　这个场景太真实，真实的不像一个梦，好像很久以前真的发生过一样。
　　舒离头皮发麻，想要离开这里，躲避男人侵略性过于强烈的目光，身体却不受自己掌控，提着衣摆冲进雨幕，将浑身是血的男人抱进怀里。
　　男人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舒离用余光一瞥，看见自己身上长袖雪白，被雨水打湿，又被男人的血染成深红色。
　　“阿璟……”
　　一声哽咽的呢喃。
　　雨声太大，舒离分不清是自己在说话，还是对方在说话。
　　不对……这明明只是一个梦……
　　但为什么一切都像真的一样……
　　怀里男人逐渐冰冷的体温，直挺鼻梁在舒离颈窝轻蹭……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很难过，被人揪住心脏拉扯的感觉，仿佛正在失去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走廊里，龙袍男人指了指院中相拥的两人，士兵会意，往中间团团围拢。
　　“把楚将军头颅砍下来。不要伤了朕的爱妃。”
　　长剑一挥，温热血液喷溅而出。男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而舒离的视线涌上一抹红色，随即血一样的颜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楚璟！！！”
　　他听见自己拼命尖叫。
　　然后满头大汗的从床上醒来。
　　“……”
　　舒离捂住心脏，浑身瘫软的靠在柚柚肚皮上，心口还在激烈跳动，仿佛真的有一个大活人，当着自己的面被人砍下脑袋。
　　脸上有液体流下来，滴在睡衣领口，他身体一僵，右手在脸上抹了一下——
　　还好，只是汗水而已。
　　屋子没开灯，四周漆黑只有一处亮着白光。舒离以为那是手机屏幕，扭头一看，才发现电影放完之后，手机早就熄屏了。
　　那点白光是从废衣篓里冒出来的。
　　他趴在床上，探过身体把废衣篓勾过来，从白天穿的外衣口袋里，翻出一个圆形的东西。
　　乳白色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对凤凰，结首衔尾展翅翱翔，手感冷硬如冰，正散发着阴冷的惨白色光芒。
　　盯着这块玉佩，舒离感到有点胸闷，还有一点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就将这个诡异的东西，与白天那个老人联系起来，说不定刚才自己做的那个噩梦，也跟这块玉佩有关。
　　……前世今生？
　　……鬼？
　　算了。
　　他将玉佩扔到旁边柜子上，打算明天去找柯音的时候，顺手把这阴气满满的鬼东西扔了。
　　.
　　第二天，舒离睡到中午才醒来。打开窗帘，热辣的阳光照进来，晃的他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稍微洗漱一下，他找了件白色T恤套在身上。走到镜子前一看，里面的人有些单薄，却绝对不瘦弱。身形修长，T恤下隐约可见腰上薄薄的肌肉线条，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腕白皙通透，内侧淡蓝色血管微微凸起。
　　舒离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弄了个发型就算了事，看到自己眼睛底下两个青黑色眼袋，顿时感到有点无语。
　　他到衣柜里找了顶黑色鸭舌帽戴上，勉强算作遮挡，顺手将柜子上的玉佩拿过来。
　　玉佩没有再发光，只是手感依然凉的刺骨。
　　他将这东西揣进裤兜里，出门打了个车到商场。
　　到了约定的奶茶店，舒离远远看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宽松的黄.色T恤，蓝色牛仔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细长的眼睛正盯着手机屏幕。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的确挺好看的，斯文英俊的小帅哥，难怪班上那么多女生喜欢。
　　舒离握着裤兜里的玉佩，犹豫了一下，将它丢进附近一个垃圾桶。然后掏出手机，给柯音发消息，“我到了，抬头抬头”。
　　柯音关了手机看过来，嘴角一弯，扬手冲他挥了挥。
　　舒离走过去拉开凳子，桌上放着两杯奶茶，他看了眼留给自己那杯，是平时喜欢的口味。将吸管插.进去搅了搅，他嘬了一大口，“电影还有多久开场？”
　　柯音打开手机瞄了眼时间，“一个多小时。这家商场三楼有座电玩城，我们要不先去逛一会儿？”
　　跟这人出来玩，对方总是能把事情安排的很周到，舒离习惯了跟着对方节奏走，听完笑道，“好嘞！喝完奶茶再上去。”
　　柯音也笑了一下，忽然盯着他的脸，“你眼睛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
　　舒离揉了把脸，“做噩梦了，凌晨五点过才睡着，今天直接一觉睡到中午。”
　　柯音埋头倒腾手机，五分钟后，舒离收到几条消息，是对方转发给他的几个网页，讲的是一些快速入眠的小技巧。
　　舒离心里一暖，给他回了个比心的表情包。
　　他想起昨晚那个噩梦，以及被自己丢掉的玉佩，手里下意识敲了一行字发过去，回过神来，却见柯音皱眉定定地看着他。
　　柯音晃了晃手机，“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舒离心里一咯噔，低头看去，聊天界面最下端，赫然是一分钟前自己发过去的消息。
　　——“你觉得这个世界有鬼吗？”
　　心中一慌，他手忙脚乱将这条消息撤回，才想起人家都看到了，再撤回有什么意义，不由思绪混乱，往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那个，我昨晚做的梦太诡异了，真实的有点吓人，今天好像还有点阴影，你别放在心上。”
　　舒离随口解释，柯音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等他说完，柯音握着奶茶不疾不徐的晃了晃，“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怪事了？”
　　对方表情严肃，严肃到有点不像正常人应该有反应。舒离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再三犹豫之下，将那个诡异老人，以及玉佩、噩梦一系列事情说了。
　　柯音拨弄着手机壳，没有就这件事发表观点，而是问他，“你还记得我哥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
　　舒离和柯音从小学就认识，后来一直读同一所学校，高中更是分到一个班上，说一句青梅竹马丝毫不为过。
　　他记得小学时候，柯音的确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两个人一模一样的长相，只不过脾气截然相反，气质也很不一样，那人好像叫柯桓。
　　只不过舒离与柯桓关系并不好，一见面就吵架甚至打架，初中之后没怎么见到那人，他也没有多问，只当对方去别的学校读书了。现在听柯音的意思，难道柯桓的消失另有隐情？
　　舒离道，“记得，我还以为他去别的市或者国外发展了，不是这样吗？”
　　“不是。”柯音抬头看他，“这事说起来有点玄，要不是你最近遇到这些事，我也不会跟你讲的，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有几个道士打扮的人说我哥很有道缘，不知道怎么说动了我父母，把他送去山里修道了。他六年没回过家，但是每个月我们能和他发消息聊会儿天，而他告诉我的那些东西……”
　　柯音轻吸了口气，低声道，“那老人不是问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他道，“其实，我是相信的。”
　　“因为，我哥现在，就是干捉鬼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