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通讯录》一鹿笑

8、第 8 章

　　姒泽不慌不忙，往下喊:“朋友，放下武器，交出赃物，有话好说。”
　　她一边喊，一边探头下去看。
　　一把弩箭对准她，寒芒一闪，姒泽反应迅速向后躲闪。
　　她从草藤编制的挎包里掏出龙珠，双手捧着，然后默念口诀。
　　崖上泛起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这浓雾到崖边姒泽脚下，便停止弥漫。
　　就在刚才一瞬，鬼巫便看清了崖上人的脸，他看向长羽那边，浓雾弥漫而起，他的内心更加不安。
　　鬼巫脸色暗了几分，悄无声息往下坠，又偏右侧，往记忆中长羽下方躲。
　　雾中长羽声音响起：“不知好歹的，别挡道！”
　　姒泽：“是这样哦，你们谁带着弭魂玉，交出来。”
　　长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让开！”
　　姒泽以手作梳，顺理刚才被气流扰乱的碎发。她呢，向来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偿的。抽出小刀，斩断左边那人的攀绳。左边的人太沉默，她隐隐觉得不太对，所以先下手为强。
　　一声惨叫，落入崖底。
　　长羽紧紧抓住攀绳子，他们刚才为了对付洞中各色异兽，已经力竭，法器用尽，谁知这荒芜千年的巫山上莫名其妙出现一女孩，上来出手狠绝。
　　他此刻不由得心慌：“这位姑娘，有话好说。”
　　现在倒有话好说，刚才怎么不好好说话呢。
　　姒泽对这回答不满意，但还是觉得让人上来再回答的好。万一让人当场掏兜，在峭壁之上也不好拿啊。
　　姒泽退后几步，等着那人上来。等了有一会，迟迟不见人上来。
　　这峭壁也没那么难爬吧，她可是能空手攀上十米的峭壁摘药。这个人能攀爬下去，一定能攀爬上来。
　　从崖壁之下飞上一道鸟影，七姨在空中停了一下，翅膀扑闪，将刚才被斩断绳子的人甩到草地上。
　　七姨落到地上，站不稳，脚下一跛跌倒在地。姒泽吃了一惊，急忙上去查看，七姨的爪子部分，已经成青紫色，皮下出血浮现黑点。显然是中咒术！
　　姒泽虽然斩断绳子，但也是想起杀鸡给猴看的作用，并没有下死手。让七姨在崖底等着接人。
　　我不伤人，人却伤我。七姨自小在巫山长大，灵草解毒剂当饭吃，若不是有这个底子在，只怕现在已经命丧当场。
　　七姨虚弱的说：“我没事，刚才碰了他一下，便站也站不起，似乎是毒素入体。”

　　姒泽沉下脸，逼近趴倒在地上的斗篷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没法那么快得知七姨所中咒术。
　　但是施咒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鬼巫用斗篷牢牢蒙住自己，自知不妙，竭力向前爬去。
　　姒泽不声不响，一脚踩住斗篷边角，鬼巫既然用力向前，斗篷撕拉一声，绊他一跤。
　　姒泽笑了一下：“熟人啊。”

　　鬼巫面色苍白无血色，他干枯的嘴唇哆嗦，问:“你到底是什么？”
　　“你把我刨出来，你不清楚我是什么？你这浑身的咒术，当初害死你那随从，又伤了我的七七，如今不如废了它？”她一番话说得轻飘飘，但是自从看过那一手对付天崩地裂的巫术之后，谁还敢轻视眼前这个人……或是饕餮？
　　“是虺蛊。”
　　姒泽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算很难对付，姒泽又细细翻看，蛊是由鬼巫的皮肤沾染上。他干枯身躯上的靛青“纹身”，是活的。由一条一条的蛊组成，在他皮下蜿蜒扭动。

　　姒泽盘腿坐在草地上，闭眼，识海里调出山海册，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清水，瞬间渲染开群山与河流，墨点从巫山开始弥漫，延伸至各色山头。
　　浮戏山中，有一亢木，叶如手掌大小，树冠如盖，其中结红果。食之可祛邪。
　　族人们游历山海，经常携带树种归来栽种，十陵洞里那颗神梧木便是被从幼苗带回来种活的。
　　亢木自然也有，在后山有一片树林，只要照着山海册上的描写去找，就能找到。

　　眼下有两个闯入者，一个鬼巫已经被她所擒，还有一个，尚在涯边，半天了没上来。
　　姒泽越来越不耐烦：“另一个人呢？”
　　刚想起身查看，身后草丛嘶嘶作响，姒泽一回头，一只碧青的有手指粗细的蛇，蛇眼瞪着她看，蛇信子嘶嘶吐，前身支起，要说哪里奇怪的，就是这蛇身碧青，却又缠绕着血红的花纹，有种诡异的美感和威胁感。
　　是条虺蛊。
　　这才是正常的虺蛊，由千百条毒舌在不见天日的坑底厮杀而成，最后留下的蛇成虺，练蛊有奇效，其身带猛毒，一滴毒液接触皮肤便可致人死命。
　　鬼巫那一身，属于用禁咒以身做蛊。
　　这条虺悄无声息地绕道她身后，预备出其不意偷袭。

　　姒泽和它对视，虺直立起上半身，僵住不动。
　　鬼巫趴在地上看，暗自着急，也不知怎的，虺兽性颇重，但极听人驱使，那些洞中异兽便是命丧于这小小一条虺王蛊。
　　如今这条虺必然是长羽暗中放出，攻击这女孩的，不知为何竟然失去控制了！

　　姒泽迅速反应，手中小刀轻轻一划手指渗出几滴血液抹在刀刃上，甩出小刀将虺钉在草地上。
　　虺身扭动，不一会化为猩红的血水，化在泥土里。

　　“恶心玩意。”
　　处理完之后，姒泽快步向悬崖边走去，又顿住脚步，倒退几步。装作中招，大叫一声。七姨也配合的嘶鸣，场面凄惨无比。
　　攀绳晃动，不一会有人从浓雾中窜上地，一边阴笑：“天佑大祭司！哪来的黄毛......”
　　话没说完，就跟公鸭掐断嗓子似的，他看着好整以暇，抱着胳膊一脸“你中计”了的姒泽，面如死灰
　　姒泽衣摆一掀，坐在一截断木上，悠然微笑。
　　“说说，都偷了我家的些什么东西？”
　　长羽也是一身昏头土脸，比鬼巫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险地找到大祭司要的东西，却舞到正主眼前了，还被人压着打。
　　长羽犹豫再三，从兜里掏出弭魂玉，双手奉上，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讨好：“我也是奉主子的命令，第一次做贼，望大人海涵。”
　　“你个废物！”鬼巫愤而捶地。
　　阿羽算让他取回弭魂玉，才肯给他长生的神药，如今东西轻而易举给别人，他没了着落。
　　长羽冷冷一瞥鬼巫，具是没做声。形势比人强，并不是他们合力打不过，而是经过那巴蛇一战，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谁也不愿意多出一份力。
　　更何况万一另一人下毒手，独占功劳，那就得不偿失了。
　　场上众人，各个算盘珠子打得震天响。

　　姒泽满意地收过弭魂玉，揣进兜里。
　　“这账我记你们主子头上。”
　　她慢慢踱步到另一人跟前，也不生气，居高临下看他：“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你们怎么进入巫族的方式我不深究。但从古至今，觊觎巫族领地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在巫山里，你们做什么我都看得见，安分点。出去的路不用我指吧？”
　　鬼巫和长羽互相搀扶着，点头，低眉顺眼，跟着来时的脚步一路走出山门。竟然没有作乱。
　　七姨腿上伤势不能再拖延，她化成人形，由姒泽背起她，一步步向后山走去。
　　后山树林众多，树木各异，都是由巫族人从各地采集来的树木。
　　虽说橘生于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但巫山乃是稀世之地，再加上族人培育，使的神树都保持原来的功效，丝毫不减。
　　姒泽摘得亢木之果，喂给七姨吃。果然邪蛊效果逐渐消散。从龙珠中也可以看到，鬼巫长羽二人已出巫山山门，身影消失。

　　天气越发晴朗。
　　姒泽摸了摸腹部，腹中咕咕直叫，饥饿感袭来，灼烧胃底。
　　最近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似乎每次她消耗掉一部分灵力，就如同消化掉食物。即使早上刚吃的饭，用了灵力之后，也会很快饥饿。
　　巫可吸纳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但如今她就像是......就像是她的灵气全部依仗于进食食物。
　　胃中抽搐，许是她脸色十分不好，七姨担忧的问：“不舒服？”
　　姒泽愣了一下，摇摇头。
　　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的事，还是别说出来让他人心烦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崩裂声，似是山石崩塌。姒泽抬头望去，看了一会，分析方向。声音它是从南面来的，南面那是什么，那是鼎洞！
　　姒泽也顾不得担忧自己，心头火直冒：
　　那群混蛋把鼎洞给崩了！
　　那可是当年镇守山的巫们亡故之地，天髓珠秘宝镇压处，他怎么敢的！

　　姒泽急速奔赴鼎洞上，两辆马车停在当中，马匹四散栓在一旁树上。
　　她飞速攀爬上一旁的参天大树，树冠茂密足可遮挡身形，从这个角度，鼎洞内一览无余。
　　大部分人还是留守外围，只有刚才在寒潭镜中看到的异神，以及当初在钩吾山上那个男人跟随在他旁边。

　　姒泽不敢靠的太近，这次跑出来的，其实是异神的分身，然而就是分身也能一眼看破寒潭监视秘术，简直深不可测。
　　但她也无需靠得太近，毕竟，哪有打近战的法师呢。

　　姒泽不敢托大，伸手掏出弭魂玉，晶莹玉润一块，躺在手心，玉内似有七彩光流转。这玉有摄人心魄的作用，也可以集玉中天地初开的神力，护住心神。
　　她口中默念咒语。
　　一阵清风吹拂，从玉中溢出一些碎星似的光点。

　　浓烟雾还没完全散去，江汤被呛咳得透不过去，避开烟尘逃出洞去，孤身一人跑到树林里，躲开所有部下，整个人被最近的经历打击得愁眉苦脸。
　　洞外苍翠，湿润的空气让他不由得大吸一口，清风拂面，顿时觉得轻松多了。
　　脑袋里十分清醒，清楚的觉得自己应该向深山里走去，尽管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毫无人迹。而且他认为自己该手脚并用，爬上倾斜的小山坡。
　　小山坡上等着一个若神女般婀娜的女孩，他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她问：“你是谁？”
　　江汤老实回答：“我是江汤。”

　　姒泽很满意效果，围着他转了两圈，看看这可怜人在异神手下待了这么多天，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精神异常什么的。
　　细看下来，发现他面色衰瘦。
　　一个武将，身形垮了，精神颓下去，就是要命的事。
　　姒泽不由得深深担忧，长叹一声，苦苦思索对策。

　　这异神似乎能吸取人的精力或精神，肯定极难对付，穷凶极恶！
　　人之狠恶，同如梼杌；人之凶暴，类于穷奇......
　　异神一定比四凶加起来还要残虐，这才被封印在钩吾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