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通讯录》一鹿笑

15、第 15 章

　　起初她以为是眼泪没擦干，看花了。可回过神来仔细一凝视，兽族的视力顶个的好，哪有看错的道理。
　　那女孩着急忙慌拍打衣袖，想要把钻进衣袖里的虫子拍打出来，身边侍女帮着她拍。
　　轿夫突然口吐白沫倒地，轿子就翻了，女孩晕厥，举着伞的人惊慌失措，那么大一张伞，砸到人上去了。
　　她吓得大叫，侍女们也急忙喊救人，乱成一团，但谁也不敢上前去。
　　她赶忙跑去抬伞救人，虫掉进衣服里，那女孩撕扯衣服，她后颈上好大一个纹身，张个血盆大口。
　　就像是当时那张伞一样，倒不想是盖住她们，而是吞吃了她们的生命。一眨眼，这纹身消失了。
　　后面，就记不太清了，最后只觉得有人拍了她一下，还有越靠近那伞，就有一股味道，奇怪的味道。
　　香料和虫尸糅杂在一起，如果不是她的鼻子灵敏，常人便只能嗅到香料味。
　　一嗅到那味道，她就开始发狂。
　　然后再次醒来，就看到，一地的尸体。
　　以及在山林中，驱使咒术，衣带当风宛如神女的姒泽。
　　“所以，你就认罪了？”
　　记忆力念咒的朱唇，与此时暗牢里的朱唇明眸重合。
　　“哪还有不认的，我失去理智之前，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啊。”从灵捉着姒泽的手，急切的问：“我还有救吗？”
　　“我看到你时，你的身上除了泥土与灰尘，并没有血迹。如果你压死那些侍卫，身上一定沾的有血迹。”
　　从灵眼睛亮起。
　　“当时，没有证人。”倒是有一个黑袍人——是敌人啊。谁会那么好心来帮她们洗清冤屈。
　　“姐姐，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从灵很开心，她眼中几乎在放光了，“我没罪，你可以证明这一点。明天提审我们就可以走了。”
　　地牢之中壁垒森严，地牢里点了油灯，昏暗如豆，微风吹动如同鬼影作祟。
　　姒泽无不担忧，说：“但愿如此。”
　　“明天你说的时候，要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的本事，也不要暴露我会咒术的事情。”
　　这个时代会咒术的还是少数，她不想引起警戒。听了这一件事情，姒泽便明白过来，从灵被人陷害，凶手逃脱现场，顺手栽赃给她。
　　现在，只要找到凶手便好。
　　姒泽屏声静气打坐，片刻之后，双手从那咒术手铐里滑出。这手铐上的禁锢咒，是古时候的，恰巧她学过......小时候学会咒术之后，耐不住心中激动，到处施展，不小心炸毁一个山头，族长罚禁闭栓他们用的就是这种咒术。
　　一队狱卒持刀例行巡查，姒泽假意安睡，默念弭魂玉，一道盈盈光彩射入狱卒们后脑，他们怔住，目光呆滞。
　　姒泽隔着铁栏杆，伸手在他们眼前摇晃，没反应，她悄声说：“将钥匙交过来。”
　　“没......有......钥匙.”狱卒嘴与舌不在一个方向，呆滞的回答。
　　“钥匙在哪里。”
　　“......世子。”
　　这对话，跟挤牙膏似的。
　　姒泽深吸一口气：“世子在哪里。”
　　“不......在这里。”
　　姒泽：......
　　耽误时间太久，又一队狱卒前来寻找。姒泽立即回到石床之上假寐，解除弭魂玉影响。
　　听着两队狱卒交谈，姒泽暗自想，这一回不成，钥匙既然在世子身上，那就得想办法见到世子。
　　一夜过去，地牢里是见不到阳光的，但姒泽有一个生物钟，到点了自动醒来，雷打不动。
　　睡前和睡醒没多少区别。
　　制服从灵已花费她不少气力，最近总觉得力量不够用，像是储存罐，花了就需要再填进去。
　　一只老鼠沿着墙根走，嚣张的靠近昨夜送来的一口未动的馊饭菜。姒泽盯着它，张开五指结印，嘴里念念有词：“遇到困难要想办法，不要嫌弃，要利用一切资源。”
　　老鼠突然一下直了眼睛，颠三倒四，
　　姒泽：“走。”
　　牢狱里例行巡逻，狱卒经过产生的风带动如豆的灯光，抱怨着地牢里阴湿的环境和奇形怪状的犯人。谁也不会在意脚下的一只老鼠。
　　狱卒用刀把敲牢房的门，大声呵斥：“起来，起来！大人要提审你们。”
　　从灵迷迷糊糊地醒来，不忘叫姒泽一起，她们两人走不快，脚上绑着刻了咒语放止妖化的铁链子，在几个狱卒严加看管下押送到审问室。
　　杀威棒，侧刀，大板夹。
　　从灵从中嗅出了危险和腐烂的血腥味，捂住口鼻，非常地不适。
　　患难见真情，她抓住房间里唯一一个同伴，躲在姒泽身后。她身形略丰盈，又高挑，姒泽娇小，不能完全挡住她。
　　然而姒泽气势上已将她护住，令人莫名感到安心。
　　姒泽淡淡的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室内唯一一张木桌前，相当年轻的一个男人，气质肃肃如松下风，肤色略深，一双眼清亮无比，毫不避讳的盯着她审视。
　　直入主题：“厌火国中书令之女，与你何怨何仇？”
　　姒泽：“无冤无仇。”
　　“你们认识？”
　　“从未见过面。”
　　“就那么巧，她死于你之手？”
　　这话说得不免专断，姒泽听了未曾恼怒，只义正言辞道：“我并未加害与她，当天只是路过祭司庙，谁知道遇到这种事情。”
　　男人坐直了身体，他是这次的主审官，名为姜子宁。
　　他略略冷笑一下，继续说：“一个无从来处，查无此人的人，也敢光明正大进祭司庙？进入三苗国需要通关文牒，你的文牒从何处来？”
　　姒泽：......
　　哦吼。
　　没有文牒，身份不明人士，厌火中书令之女死亡一案嫌疑人。
　　思索了一晚上怎么脱罪，没想到留了个巨坑忘记解决！
　　场面一时寂静。
　　姒泽露出淳朴的笑容，摸摸后脑勺，显得害羞：“我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娃，文牒是什么东西？”
　　姜子宁眉头一跳。
　　这世道国度众多，三苗国只是其中一个国度，山与海之中还分散着大大小小的村落，与隐世独居的人，确实也不好说没有文牒便身份不明，形迹可疑。
　　“入我三苗，必须通关文牒，是谁带你进来的？”
　　“是一位姓江的小哥，我居住的村落被毁，出了大山迷路了，他便将我这一弱女子带到三苗国来安身。”
　　姒泽说的凄凄惨惨，言辞恳切，不免令人动容。
　　从灵抹了抹眼角泪水。
　　姜子宁十分不信她的话。一弱女子，见识了横尸片野，血流满地，困于牢狱，此时却能对着这满室刑具侃侃而谈。
　　弱女子？
　　他指了指从灵，面容严肃：“把当时情形，一五一十的交代。”
　　从灵便一五一十交代，将她昨晚对姒泽说的那番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然，着重讲述了她看到黑影袭击那女孩，和一闻到伞盖下的气味，就开始发狂的事情，如果没有姒泽帮她梳理心绪，她肯定不能这么思绪清楚。
　　“姒泽姐姐是个好人，你们不该把她抓进来。”末了，她不忘总结，“多亏她把我制服，这样我才能平静下来不至于伤到更多的人。”
　　姜子宁：“她怎么制服你的？”
　　“用......”从灵回头，看姒泽。
　　姒泽在心里默默摇头：这傻姑娘。吞回去半句话有什么用。
　　“能制服一头发疯的帝江，不是泛泛之辈啊。”姜子宁踱步上前，背着手，他高姒泽一头，这目光沉沉压下来。
　　“不过我这牢狱重兵把手，外还有祭司殿高手值守，你纵有通天本领，能逃到哪去？”
　　姒泽自下往上看他，微微笑：“我没想逃，等着大人秉公职守，为我洗脱冤屈呢。”
　　姜子宁手掌一翻，显露出两个金蛇缠丝。被害现场检查出咒术痕迹，所以他早令人请来这一对金蛇臂环，这间审讯室也非同一般，刻印咒术能抵消大半数咒语，抑制施术者施咒。
　　这两条金蛇往姒泽胳膊上一抵，蛇便像活了似的，自动缠上去。在纤细白净的小臂上熠熠生辉，又成了个死物。
　　“可惜这东西不能量产，不然你们这些巫师术士之流，便绝不能惑乱人心。”
　　他挥了挥手，让狱卒将她们带下去。
　　她们还能再活一段时间，毕竟遇难的人是厌火国中书令惜之如命的独女，厌火国已经派专员过来参与庭审，来者不善，活过这一段时间，更可怕的事情还在等着她们。
　　听说那厌火国中书令，暗地里也厌恶这巫蛊之事。阻止了好几次厌火国大祭司实行天道的计划。
　　这些术士，没一个好的。
　　===
　　姒泽靠在墙壁上，苦思冥想。黑夜漫漫。这种时候反而使人沉静。
　　她摸到胳膊上的坚硬物体，温暖的体温也没能将它捂热。金蛇咒环紧紧缠绕在她臂上，蛇杏子轻吐，尖牙咬封住了她的灵力。
　　姒泽仰天苦笑了一下。
　　最初穿越到山海经时候，只顾学习巫术，那时候人心比现在简单，她无需玩心眼。
　　这里的人，心眼一个比一个多，她好想回巫山。
　　在这灰暗的地牢之中，耳目似乎变得比平时更加灵敏。
　　如豆的灯光，灯芯噼啪一声爆开，火炬一般照亮监狱走廊，墙壁上的石砖长满青苔，铁栅栏上有着锈迹和细细剐蹭，地面返潮，湿漉漉蒙着一层非常细小的水珠，呼吸之间带着一股霉菌的味。隔壁从灵翻了个身，衣料声音悉悉索索。
　　在灵力抑制的这个阶段，姒泽却感觉感官无比清晰。
　　于此同时，肚中咕噜噜叫了一声，
　　宛如于无声处听惊雷，腹中猛然作痛，肠和胃揪成一团，像长了一张大口，吞吃腹中内脏。
　　姒泽疼得跪倒在地上，额头狠狠抵着冰凉的地面，皮肤上一滴滴冷汗划过，抑制不住的颤抖，饥饿感化为疼痛，无比难忍。
　　她慢慢蹭过去，抓住栅栏，咬着牙，吐气如丝：“从灵，叫人......”
　　从灵揉揉眼睛，凑过来，拨开站在脸上蜿蜒的发丝，捧着她的脸看情况，嗅嗅气味。姒泽因毫无力气，随着她摆弄。
　　只听她惊讶叫了一声：“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竖瞳？”
　　姒泽：“？”
　　“你是兽？还是半血，一点感觉不出来。”
　　姒泽颤颤巍巍地手揪住从灵衣领，期望她看懂眼神：姑奶奶，这时候了就别管是兽是人，求求关注重点，她都快死了！
　　“你身上，有饕餮的味道啊。”从灵仔仔细细嗅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