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占得人间第一春

6、交易与故人

　　“怎么，被我说中了？”长浔的话模模糊糊听在耳中，黏黏腻腻，婴宁没有同人吵嘴的兴趣，朝一侧大开的空窗看去。

　　她不傻，能看出对方把她当作同类，自己受了伤，便也要揭开她的伤疤。

　　实际上，湛卢于她而言，是友亦是亲，或许还有些别的情愫掺在其中，但却不是如今的她想要去深究的。

　　此时，花厅灯火通明，外面雨打芭蕉，正是雨水丰茂的好时节。

　　仙人早已作古，如今的九重天皆是半仙。这里同样有四季更迭，与凡间相比只是多了些仙灵之力。

　　眼前的雨水，在常年皆是雪的万剑冢很是罕见，也只有婴宁初有意识时有幸看到过冢中短暂的春色。

　　托生于这方天地，小剑灵抬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正在为她遮雨。

　　发现她在看自己时，那人轻笑一声，等雨停下，少顷便消失在原处。

　　时间已过去很久，婴宁低垂着眉眼，用手抹去了溅在睫毛上的雨珠，才发现她好像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

　　长浔红艳艳的嘴唇开开合合，直到身旁的少女久久安静才意识到对方已走神的事实。

　　“喂，你知不知道我在与你说话？”当少年剑灵气得剑眉倒竖时，婴宁才从回忆里抽出心神，她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人，“你那位主人好像来了。”

　　听到这里，长浔旋即闭上嘴，他还不想在剑主那里落上一个不好的印象。

　　容昕现在的神情说不上好，他看向婴宁，开门见山道：“我猜你认得万剑冢的王剑，只要你为我引见他，我便放你回去。”

　　听了这话，婴宁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容昕口中的王剑正是湛卢曾经的名号，距离他放弃那具身体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片刻后，才在长浔诧异的表情中开了口：“我不急，来了您这处算是有三回，突然觉得此处甚是不错，比那英召宫好。”

　　长浔跺了跺脚，倏地出声叱道：“婴宁，不得无礼！”

　　婴宁没看他，将一旁的小窗也敲开，拨了拨窗棱上的水。

　　容昕被她气笑，“不愧是晏楚的人，惯会气人，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婴宁没有急着说话，只是扫了一眼一旁的少年，道：“我或许不行，但我知道，他肯定不行。”如果长浔可以做到的话，这人也不会又找了她第二、第三回。

　　拦住发怒的少年人，容昕气得牙痒痒，稍后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松口：“事成之后，我容昕欠你一个人情。”

　　“那好，我要十滴凝仙露，何时拿出何时走。”她算着时间，也知晓叩开万剑冢虽难，但更难的是将湛卢唤来。

　　听到凝仙露，长浔心头一跳，这东西在他们这些非人生灵耳中如雷贯耳。

　　众所周知，大道三千，可人修却是天道的宠儿，较之其他种族修行之路可谓再顺畅不过，可妖魔和器灵却难上数倍，这凝仙露就是后者用于改善体质的难得之物，一滴可清浊气，三滴便可除去身上的非人气息。

　　对方开口就是十滴，简直好比狮子大开口。

　　容昕挑了挑眉，倒是没有马上否决，“你要这凝仙露作甚？”

　　婴宁盯着他，“给是不给？”

　　容昕让步，“只有七滴，多了没有。”

　　少女眼睛弯了弯，“成交。”

　　容昕肉痛地掏出瓷白小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心思这么重，晏楚不会喜欢的。”

　　看出对方是有那么点可怜她。

　　婴宁笑笑，却不接话。

　　她可不管晏楚喜不喜欢自己。

　　因为招猫逗狗的乐趣，她不想去感同身受。

　　*
　　当接到装有凝仙露的玉瓶后，婴宁确认无误，信守承诺地来了无人看守的万剑冢前。

　　四周仙灵之力稀薄，连尘烟雾霭都一层笼罩着一层，稍有不慎者就会迷路。

　　且此处无门，万剑冢不在九重天的范围内。确切地说，它在独立的小位面中，只不过每轮开冢，入口恰好都出现在九重天。

　　像是做了功课，容昕眉毛一扬，微微抬手，方才跟在二人身后的长浔点了点头回到流光溢彩的本体中。

　　下一刻，只见一道强劲的剑气自颊边擦过，婴宁极速后退，险险避开，抬眼去看半仙中的佼佼者出手。

　　那剑气劈斩开几人身周的浓厚云层，下一刻，某处隐约可见的裂缝展现于人前。

　　发现对方勾着唇，但面色却苍白无比，似是这一道剑气耗尽了身上的全部仙力，婴宁心里却不感到奇怪，若是这剑冢随随便便就能强行打开，那就不是不可强闯之地了。

　　很快，她将指尖的一抹气息送入缝隙中，捎带着一句话：“湛卢，有人要见你。”

　　传完话就后撤几步，抱着本体闭目养神，还算容昕有点良心，知道剑灵不能离本体太远，不然会急剧衰弱，让她带了朝夕。

　　见她悠然自得的模样，容昕微眯双眸，眼里是道不尽的警告，“东西给了你，人若没来，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你这小剑灵做些什么。”

　　婴宁看着对方一向华美的外袍有些凌乱，思绪跑了一圈方才回来。

　　她摇摇头没说话，对于能不能唤出湛卢她还是很有信心的，正好自己也有东西要给对方，但念及湛卢曾说过的话，她从此地退了出去，走前说了句：“把这七滴凝仙露给他，自会解你疑惑。”

　　七滴？！

　　竟都是给那人的。

　　“不与我们一同见他？”容昕不理解的地方就在这里，都到了这里，想必她不走的话那人也会来见。

　　婴宁顿了顿，只是说道：“他说过不能见我。”

　　潮湿的雾气覆在面上，她抱着剑离开。

　　看着对方瘦削的背影，长浔皱着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终是没说。

　　一人两剑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待长浔开始按捺不住时，那道几乎阖上的缝隙终于传出一道悠长的男声。

　　“是小宁宁带来的人吗？”

　　一柄红色小剑静静立在时空裂隙间，正是它发的声。

　　容昕没有马上应声，而是看了看身旁的长浔，待对方点头肯定后才开口道：“正是，在下是来问王剑关于剑魂的事情，您可还记得浮水剑华芊芊？”

　　七滴凝仙露本来滴溜溜地在入口后徘徊，此人话音落下后才瞬间没入其中。

　　有无奈的声音叹了一句：“把这个给我，糟蹋了好东西。”但他深知赠礼之人的脾性，若是退给她恐怕这整瓶都会被倾倒入天河。

　　见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容昕并不着急，面上带着几分和煦笑容，耐心等着。

　　果然，也没让他失望，湛卢还是应了他，“华芊芊我不认得，浮水剑我倒是勉强有印象，她出冢时很是硬气，说自己跟了所选的剑主不会后悔，我劝不动她，果然，她走后没多久，属于她的剑槽便裂碎开来。”

　　听到剑槽碎了，长浔猛地抬起眼望向那漆黑的裂缝，万剑冢的每把剑都有唯一的剑槽，碎了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俊脸上的笑意在这段话落下后消失不见，“是我对不住她。”

　　长浔听到这里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便是真的笨。

　　他心里想着，恐怕这二位口中的浮水剑便是容昕的上一把剑，也是小仙娥们时常挂在口边的芊姑娘。

　　在他面色复杂时，容昕拍了拍剑鞘，剑灵便回到了剑中，暂时被隔断了五感。

　　等长浔再有意识时，那两人的对话似是已到了尾声，他只来得及听到一句：“剑灵不受天道青睐，但也有例外，阁下要寻的那名女子或许早已神魂陨灭，生存的可能十不存一，就算本源还在，但此时也应是投了胎，你与她的羁绊已断，是寻不到她的。”

　　容昕怔愣在原地，忽然出声道：“晏楚能救云姑娘，难道我就不行吗？”

　　他算计许久，连为数不多的好友也算计上，才得以来这剑冢一回，却没晏楚那般好运气，很快就找到了要寻之人。

　　容昕心头涌上遍寻不得的绝望与怨恨，甚至动了绞杀眼前王剑的念头。

　　可下一刻，红色小剑的一句话却让他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湛卢没说别的，只是道：“别这么看我，毕竟，最对不住她的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