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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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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天子脚下,加上此时京城权贵都往皇宫赶,三五步就能看见巡逻的官兵。因着谢彦青手上提着的是宫灯,又是从皇宫方向而来,来往的官兵对视几眼,上来个头头对她一拱手:“在下巡捕营徐奎,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可需要帮助?”
谢彦青迟疑一下,便问:“请问距离最近的客栈往哪边走?”
徐奎不着痕迹的打量谢彦青几眼,对身后一招手,一个小青年咧着一口白牙笑道:“天色不早,我带姑娘去吧,正好我要带人往那边巡逻。”
谢彦青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去了最近的悦来客栈,皇城脚跟前的客栈自然也不是寻常客栈。谢彦青也算狐假虎威了一把,由着那小青年给自己订了间上房,又敲打了客栈掌柜,她站在一边看着,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领了这份好意。
“姑娘,你先在这里安置,有什么事只管到街上喊一声,这里到处都有我们的兄弟。”小青年拍着胸口保证:“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眼睛重点瞟了一眼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只连连苦笑:“官爷,我们这里又不是黑店,哪里敢呐。”
谢彦青抿着嘴朝小青年一笑,对他一福身:“那多谢您了。”
“嘿嘿,别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小青年又是咧嘴一笑,朝身后的兄弟一招手:“走了!”
小二领着谢彦青去楼上房间。
“姑娘,有什么吩咐您只管拉动这跟绳子,小的立马就上来。”小二将房间内的烛台点亮,又指了床头坠着流苏的绳子给谢彦青看。这些绳子都连接楼下的铃铛,一拉动柜台便知那间房间的房客喊人。
“多谢,劳烦再送些热水上来。”
“哎,姑娘稍等。”
谢彦青随手将宫灯放在角落,又拿起签子将烛火挑亮几分,可惜她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早点习惯为好。
包裹里除了谢长天的牌位,便是两身换洗衣裳和一个小匣子。谢彦青先将谢长天的牌位取出拜了拜,这才打开小匣子,入眼是一沓纸,她将最上面一张取出,凑到烛火前细看,竟是一张判决书。
上面列了一宗宗罪名,阳津城知府抄家砍头,除了他那小妾的哥哥依仗他的身份做了不少恶事,一并判了死罪,其余亲眷皆流放北境;而何鸿盛因为涉嫌谋夺谢家家产,也判了流放,谢家的家产归还原主。
匣子中除了这张判决书,便是谢家的财产。司云平做主全都换成了京城钱庄的银票,总计两万六千两,这些银子放在京城也远胜一般人家了。
谢彦青没去碰那些银子,将那判决书凑到烛火前烧了,看着那张纸一点点化为灰烬,心里的那口气才算平顺些。她看向父亲谢长天的牌位:“没什么过不去的,是吧。”她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也该清醒面对现实,想想接下来的日子了。
“笃笃笃。”
“姑娘,小的给您送热水。”
谢彦青过去开门,小二送上来一壶热茶和半桶热水,喝的水和洗漱的水都有了。
“小二哥,请问您知道承平坊吗?”谢彦青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张地契,便跟小二打听。
“承平坊啊,”小二一边擦手一边道:“那地方住的都是六七品的翰林老爷,或是准备来年科考的举子,距离贡院不过几百米文气足的很,咱们平民百姓可买不到那边的房子。”
谢彦青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地方不大,但胜在清净治安好。
第二日谢彦青便结了房钱,又由小二帮忙雇了马车去承平坊。马车停下,面前是一不大的四合院,周围安安静静的,一路行来偶尔能听见读书声,在喧腾的京城难得有这样幽静的地方。
推开原木色的大门,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院里花枝都像是刚修剪过,进了房间黑漆的家具一尘不染,好像随时等待着主人入住;东厢衣柜里是各式衣裳,梳妆台上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谢彦青一时无言,在院子里站了半晌,仰头看了看天上白云,算了,债多了不愁。
将牌位安置在西厢,谢彦青想着得出去买点香烛纸钱,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京城比其他地方更开放一点,姑娘小姐们走在街上也不会收到异样的眼光,这令走在陌生街头的谢彦青稍微自在了一点,可惜她眼睛不太好少了几分逛街的乐趣。
买好香烛纸钱,谢彦青眯着眼睛左右张望,完了,她从哪个方向来的?周围商铺都差不多来着……好在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当是消磨时间,走了一段路又转过另一道街,人渐渐少了,只远远的看到一处建筑巍然屹立,绿瓦红门气势非凡——那是顺天府。
谢彦青没有再往前走,只是静静的站在街头看那大门,准确的说是大门上的金漆门环,哪怕看不清晰,她也知道门环上定然雕刻着形似老虎的异兽。父亲曾经指着阳津府衙告诉过她:“那是狴犴!龙之七子,急公好义,是黎民百姓的守护神,代表着公平正义。他能明辨是非,为百姓仗义直言,所以全国所有的府衙都以狴犴为标志。”
这个世界没有现代的公正和谐,却真的存在狴犴那样的神明,她受了人家的馈赠,说起来她也该供奉这位大人。
谢彦青怀里抱着香烛纸钱,也看不清店铺里具体买的什么,路过一家卖器具的铺子就进去问问。
“掌柜,你们这里有狴犴的摆件吗?”
“狴犴?”玉器店老板愣了愣,随即往柜台上一指:“姑娘,我们这里有貔貅的摆件,摆在家里或是铺子里最是招财进宝,灵验非常!”
谢彦青摇摇头,继续去下一家铺子。
古董店老板一听她要找狴犴器物也呆了一下,随即从柜子里摸出几枚玉坠子:“姑娘要不看看这些坠子?都是好料子。”
“上面雕刻的什么?”
“是貔貅,辟邪纳财最是受欢迎!”
谢彦青还问了路边的小摊贩,小摊贩奇怪的望她一眼:“姑娘,我这里有貔貅,也有各种生肖挂坠,要不你选一个?”
后来她走进绣坊,绣坊的绣娘招待她:“姑娘要订做被面还是衣服,我们这里什么花纹都能绣!”
“能绣狴犴吗?”
“狴犴?”绣娘迟疑一下,似是不知道狴犴是什么,随即掩饰过去:“姑娘,现在姑娘家都喜欢花呀草的,要是送男子可以用貔貅花纹,寓意吉利各个年纪都十分适宜!”
谢彦青摇摇头,最后走进一家当铺:“这里有狴犴的摆件或玉坠子吗?”
当铺掌柜还真笑呵呵的道:“有!姑娘等一等,我这就去拿!”一边翻箱倒柜还一边道:“没想到那玩意真能卖出去!我也不欺负姑娘,你给我个成本价,我就把东西给你。”
他把盒子推到谢彦青面前,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一对狴犴门环!谢彦青抬眼看掌柜,掌柜指了指顺天府的方向:“从那里得来的,受了多年熏陶,比一般狴犴摆件灵性呢!”
可这不是谢彦青想要的,况且她对府衙没什么好感,便将门环推回去。
“哎,姑娘别走啊!你要是想要狴犴的摆件也不是不行,你出钱我找人给你雕啊!”
可那样的死物她带回家做什么呢?
谢彦青叹口气,转了一圈都没有狴犴的摆件,反倒是貔貅的坠饰一堆,可见百姓们的喜好。怪不得狴犴大人的分身走的那么干脆利落,也不对,好歹毕先生留下多年还发展出自己这个信徒呢。
抬眼望了一圈,谢彦青就近走进一家铺子,这是一家印章铺子,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印章。
她一进去柜台后的老板就抬起头,笑脸迎客:“姑娘,想要什么印章?我们这里可以免费刻字。”
“我要一枚很小很小的印章,最好能随身携带。”
老板便从柜台下翻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全都是拇指肚大小的小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玉坠子。
“我要里面料子最好的那个。”
老板点头在里面翻找:“这些虽是雕刻留下的边角料,但都是好料子,就是太小了也做不了其他,单论料子姑娘这银子花的不亏。”说着从里面翻出一枚雪白莹润的玉料,小小巧巧的,只谢彦青大拇指甲盖那样大。
“姑娘想要在上面刻什么?”
“狴犴。”
老板犹豫着放下刻刀:“姑娘,这么小的玉料怕是刻不下两个字。”一些技艺精巧的大师可以,他却是做不到的。
谢彦青沉默一瞬便道:“那便刻一个‘宪’字吧。”
“宪”章,宪章,宪章即狴犴。不必拘泥于形式,心诚则灵!
印章很快刻好,老板还贴心的在上面穿了孔,挂了红绳和流苏。谢彦青将绳子缠在手腕上,小印和长长的流苏便垂在手背上,在宽大的袖口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条别致的手链。
出了印章铺子,迎着阳光谢彦青抬腕细看那小印——狴犴大人,谢彦青向您起誓,拥有您一丝神力的我,会用这份力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惩恶扬善、去浊还清!
誓言立下,眼前小印上金光一闪,谢彦青眼睛花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虽然仍是模糊,好歹模糊程度降了至少三百个度。
她将小印拿在手里细看,原本没有颜色的“憲”字变成了金色,谢彦青不由的舒口气笑了,后半辈子可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