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总在逼我篡位》唐骰子

45、第四十五章 请赴宴

　　话分两头，那头胡柔与狐四十一私底下打了一场言语官司，这厢桑希为却也与李之弗来了场谈话。

　　桑希为辞别狐四十一后，便一路往郦县赶去，路上能见到猎人设下的陷阱，人类走过的足迹，林间废弃的木屋，这些人类活动的痕迹都给了她安全感。

　　但她也怕路有变故，行路速度遂加快了许多，便在飞速行路间，她在心底低声道：“阿弗，我又冲动了一回。”

　　“为何？”李之弗问道。

　　“就那样将自己看破了他们的盘算大咧咧地告诉了狐四十一。如果我分析错了它的意图，抑或者它察觉我的威胁不想放我离开，届时我就可能面对不知数量的妖狐了。”

　　“事无绝对。”李之弗不可置否。

　　“嗯。”桑希为低低应了一声，“只盼我没看错狐四十一的品性。”

　　李之弗觉得她太过小心了些，虽说小心无大错，但若一步一算，乃至一步之后都在为过去的谋算惴惴不安，便失了锐气，遂直言道：“阿希，你如今该想的是：便是狐族尽出，又能耐你何？”

　　桑希为摸着手中竹棒，没忍住笑意：“阿弗，你这是在教我狐假虎威吗？”

　　“本就是虎，何须作假？”李之弗理所当然道。

　　桑希为心中一动，也许她该试着更相信李之弗一些——信他会悍然出手护自身周全，信他会一直一直指引着她一往无前……

　　“好吧好吧。”桑希为以竹棒一下一下敲着手心，嘴角也随着竹棒扬起的弧度上扬，“那我现在就是一只孤身行在山野间的大老虎，等着那群狐狸出招。”

　　说着桑希为想到自己将那句话作为谢礼答谢狐四十一，又忍不住笑道：“阿弗，你说这事古不古怪？明明我自己都还未引气入体，结果我却在教一只小狐狸精如何修道。”

　　“道不言寿。”李之弗煞有其事地否认道，“阿希，你能认识到修道乃天底下第一等困难事，并说出以容易法行困难事，终会误入歧途这等话语，便已比九成九的妖狐要强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桑希为在李之弗面前没有什么可瞒着的，只如实道，“我只知道，修道这等事绝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我那入道雷劫看似简单，但却有无数幻境加身，但凡我有一点动摇，就会当场身死。”

　　“阿弗，我只是在想，那狐族有秘法能让它们未至金丹便修出人身，且听狐四十一的口风，那法子并不艰难。”桑希为淡淡道，“你说如此容易得到的东西，会是好东西吗？”

　　“用这种法子化作人身，纵然有代价，但在它们看来，恐怕这代价也是能够承受的。”桑桑希为对此并不好奇，但却一语中的，“凡事开头难，它们初寻道统便学了这容易的法子，只怕再忍不了妖兽淬体断骨的艰辛。纵使修炼到筑基圆满，金丹雷劫之下，它们真的能守住本心，不被那无孔不入的心魔所诱吗？”

　　“阿希所言不错。”李之弗赞道，“这正是那典籍上于狐族只寥寥数语的缘故。这一族溺于如此小道，因而成道者寥寥无几，纵然狐孙万千，也难成大器！”

　　“我就是这么一猜……”桑希为神采飞扬道，“而且，阿弗——我那些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你既已知晓，怎么还需对自己说？”李之弗不解。

　　“因为知易行难。”桑希为煞有其事地晃着头道，“阿弗，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我那些偷懒的想法只是迫于独自生存的压力才被压了下去，一旦我过得好了，那些想法定然又会冒头。我得多跟自己念叨念叨，让自己莫要偷懒才行。”

　　说着桑希为露出几许锐气道：“总不能连一只狐狸崽子都比不过。若日后狐四十一真的化作人身，成就金丹了，我却还在炼气筑基慢慢混，那我的面子往哪搁啊？”

　　李之弗起初听她所言还觉得十分有道理，她不忘时时自省，这十分不错。

　　结果桑希为说着说着便漏了底，竟然跟一只狐狸崽子赌起气来了，这让李之弗勉励的心思顿消，又好气又好笑道：“阿希，愿你不忘今日之言，为了不被你那狐友落下，努力修炼吧！”

　　“我会的。”桑希为点头应允。

　　***

　　埋头赶路了大半日，天色渐暗，桑希为也寻了一处木屋休息。此处大抵是猎户入山时的落脚之处，简单的锅灶破席一应俱全，墙角还堆了许多稻草。

　　桑希为将那些稻草铺在房屋一角，又将席子擦拭干净，铺在其上，又以兽皮覆盖，这才得了自清醒以来最舒服的一方床铺。

　　天气渐寒，桑希为又用那灶台简单煮了一锅热汤。肉汤下肚，躺在温暖的兽皮中，直让桑希为迫不及待地想沉入酣甜的梦里。她强制自己清醒过来，将意识投入脑海中无尽的书册典籍中。

　　可她的舒服时间似乎到了头，将将令意识沉入书海，她便被李之弗唤醒了。

　　“阿希，醒来。”

　　“怎么了？”强行被人唤醒，她的脑子嗡嗡作响，比精神耗尽被踢出来还难受。

　　“狐族来人了。”李之弗沉声道。

　　“嘶……”桑希为揉着太阳穴，心情顿时坏了起来。

　　莫非她真的瞧错了狐四十一？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只陌生的狐狸，身上带着细微的酒气，穿着人类的长衫，双爪交叠站在木屋外连声作喏道：“在下狐九，贸然搅扰小仙长，还望小仙长恕罪。”

　　“……”

　　她真的不习惯这一只两只狐狸都比她有礼貌。

　　桑希为忍下头皮间那股眩晕，抄起手边竹棒便出了木屋，却不想那狐九身后竟然还跟了四只狐狸，旁边还停了一副滑竿，上面不伦不类地绑了几朵大红花。

　　“你们这是——？”桑希为有些怔愣。

　　预想中的人妖大战并未发生，狐九反倒是来邀请她赴宴的。

　　赴什么宴？它家老祖的宴。

　　在何处摆宴？在狐族的宅邸之中。

　　何时开宴？待他家老祖访友回来之后。

　　桑希为愈发摸不着头脑，那狐九见她久久不语，一双狭长的狐眼滴溜溜一转，便令身后四名狐妖将滑竿抬到她身边，殷勤地邀她入座，言道它家老祖不知何日才归，在那之前便由自己来招待她。

　　桑希为仍旧摇头：“前些时日你们狐族的狐四十一已经招待过我了，我如今须得赶去郦县，怕是得辜负你们老祖的美意了。”

　　狐九一听，身后的大尾巴便扫了扫，眼缝更显狭长，搓着爪子道：“小仙长，狐四十一只是个八岁多的崽子，平日里除了吃便是睡，它能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小仙长的？左不过带仙长吃些山间野果罢了。”

　　听上去这狐九和狐四十一似乎不是一波的。桑希为心里舒坦不少，再看狐九便也没了那么大的敌意。

　　狐九见桑希为态度软化下来，只当自己说到了她心坎里，再接再厉道：“小仙长不如随我去狐族老宅？宅邸内高床软枕，珍馐佳肴，歌舞仙乐，无所不有。”

　　桑希为面上呆愣，心下却腹诽道：“阿弗，我算是知道狐族老祖为什么让狐九来招待我了。就它这说话水平和诸多准备，若真面对的是个俗人，确实比狐四十一光顾着吃要强多了。”

　　“小仙长纵是磨砺自身，甘于与风霜刀剑为伍，偶尔享受一番，也无碍道统。”狐九只当桑希为还在犹疑，继续劝道。

　　桑希为仍旧摇头：“谢过你们老祖的抬爱，但我一凡俗女娃，并无任何能让狐族老祖看得上眼的地方。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宴我去不得。”

　　“小仙长……”

　　狐九那镇定自若的面皮也绷不住了，几下绕到桑希为正面，身后大尾巴焦躁地摆动，头上一对毛耳也不时颤动着，言语间无不在劝桑希为多多考虑一番，随它去狐族老宅享受，比在这破旧木屋要好上许多。

　　桑希为只一概摇头，见狐九愈发焦躁，甚至开始四足落地，绕着她打圈之后，才拧眉疑惑道：“狐九，你可否告诉我，为何你家老祖要请我赴宴？”

　　她想不出来自己与这位老祖有何交集，唯一的可能便是崦嵫山那一场祸事。

　　狐九心下暗暗叫苦，它哪里知道老祖为何开这一场宴会？便是这差事都是它云里雾里间接到的。

　　老祖若真的看重这小仙长，大可唤回族里修炼有成的兄姐们，诸多炼气筑基在侧，岂不更有排场？如今族内老宅中也只有未修出人形的弟妹们，数它最大，这才被点了卯。

　　可老祖若不看重她，又何必让自己留她一留，待老祖回转之后再行宴请？更莫说老祖虽口称宴请，却并未让宅中大兴宴席，也未交代要奉什么宝物，这与老祖以往宴请阴山内其他妖族大能完全不一样。

　　诸多疑惑之下，饶是狐九虚荣，喝了黄汤与小弟吹嘘此事，心中却仍不免对这小仙长有些看轻。只不过想到这小仙长年幼，想是极好哄骗的，正正好可借它一丝人气，这才勉强收住那点看轻，整齐衣袍，点了数个小弟，预备来办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