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入世》花言森寒

79、第一百零八粒佛珠

　　向朝出门，天色阴沉不知时辰，因为这两日的异常，出来摆摊的早食店少了许多，向朝走了好几条街才到了不错的粥点铺，外面排了几个赤卫与一些苦力。

　　几个赤卫来不及多等，直接买两个包子就跑。向朝是熟客了，跟老板先结了账让先准备，立刻跟着那几个赤卫，跟到了一座古宅，前面站着次安还有两个姑娘。

　　向朝心道：“终于逮到你了。”

　　立刻喊道：“我正找你！”

　　两步跨上前：“你不是要去捉鬼吗？怎么昨天晚上没去我们那里！”

　　次安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挂着一对黑眼圈，接过赤卫送来的包子，凑合着吃：“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忙死了呀！”

　　向朝纳闷：“忙什么？”

　　“问得好！”次安：“向姑娘你遇到过……”

　　他边吃边说，喘了好大一口气，向朝歪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他喉结上下一动，将食物咽了下去，指着一边地上道：“你说这是影煞杀人吗？”

　　那地上盖着一大块黑布，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条人形，刚向朝还没注意看，此时一看感觉有点瘆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活人在里面睡觉，次安示意他过去看一下。

　　向朝想起之前影煞是怎么杀人的，顿时一阵反胃。站在那里没动，还往后退了两步，道:“你觉得是就是了，干嘛还问我？”

　　次安：“问题是这一次跟之前有记录在案的有些不同。”

　　向朝奇怪：“哪里不同？”

　　次安边大口大口吃包子边道：“只剥了五官，其余，精气什么的一应没动。”

　　他忽然呸了一口：“不是叫给我买肉包子么？怎么买了个素的？”

　　“这不是素的，这是流沙包。”

　　“流沙你个鬼，里面有肉吗！”

　　少年赤卫委屈道：“没有，队长，你就将就吧，整个京城就他们一家这么早卖早餐，大家都去那儿排队，肉包子卖完了。”

　　“我特么已经退而求其次，不吃烤牛肉了，你连个肉也不给我吃！”

　　少年赤卫委屈巴巴：“我都还没吃呢，先给了你。”

　　次安最后一个包子也没吃了，抹抹嘴，将油袋往少年怀里一塞：“行了，我不吃这个，你省不得留着给我。”

　　向朝抱臂冷漠无情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次安只觉得要害阵阵发寒，回头一看，见向朝那副神情，不由得尴笑两声：“刚说到哪里了？”

　　“哦这尸体是吧？”

　　“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次安走到那黑布旁边，猛地掀开。

　　向朝下意识的立刻捂住眼睛，然而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猛地回首，躺在地上的人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面皮还在，只是没了五官。

　　次安抱着臂一只手摩挲下巴：“而且全是男子，这还是煞妖做的吗？不是说他喜欢女子吗？”

　　向朝：“为什么怀疑是煞妖？”

　　次安顶着两个黑眼圈，将头挠了挠，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嘿嘿，就剩它没捉回来了。”

　　向朝：“……你们动作还挺迅速。”
　　次安：“本来昨晚差一点就捉到他了，不想……”

　　次安将笑容敛去，脸色变沉：“昨晚还莫名的出现了一只……不知是什么鬼还是怪。”

　　“什么意思？”

　　次安指着旁边那个建筑物：“看到没有，之前没有的。”

　　这时有买早餐经过的人看到这建筑，吓了一大跳：“这这座建筑好像是三年前玉家那一座！”

　　另一个答话：“不会吧？玉家那座建筑不是当年跟着玉家两老一块儿被烧绝了吗？”
　　向朝道：“玉家是？”

　　次安道：“玉殇他家。”

　　向朝：“？”

　　次安：“不会吧，你跟玉殇大师呆这么久不知道他姓玉？”

　　向朝还以为玉殇这个名字是佛号什么的，顿时醒悟过来，猛地回头看向那牌匾都掉了的玉府。

　　这就是玉殇他家？

　　他心头有奇怪的感觉，莫名觉得这忽然出现的玉家不简单，会不会与青夭有关系？

　　想到青夭，他没空再在这里废话，立刻往回走，走了两步又退回去，忘了拿粥。

　　次安道：“昨晚有出现什么事？我们跟你回去一趟吧。”

　　青夭不见了，屋内没有什么异常，倒是放着他的那柄剑，向朝大急：“这剑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他带在身上吗？”

　　难道他被人掳走了？还是玉殇忽然不放心回来接他？

　　后者这个怎么想都不可能，玉殇不像是做事如此不负责的人，应该会留纸条才对，向朝又快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没在醒眼之处看到纸条。

　　但是要说青夭被人掳走也不可能，因为屋内并没有被人强行打开的痕迹，只能是青夭自己打开门出去的。

　　但是向朝不是跟他说了不要出去，为何还想不开出去？他明明那么害怕，到底遇到了什么？

　　是不是有人假扮玉殇哄他开门，骗他说回来接他了？

　　那个傻孩子十之八九会信。

　　院子外，赤卫在处理尸体，昨晚闹了一晚，院子里躺了几具尸体。向朝出去买早餐时特意绕过没往这边走，他是有点害怕这个的。

　　向朝从房子里冲了出去，看到地上斑斑血迹跟死状惨烈的尸体，又缩了回去：“青夭……青夭不见了……”

　　次安摆了摆手，向朝退到一棵树旁边，次安跟过去道：“你先别着急，昨晚他有什么异常？”

　　向朝想了一遍，道：“他说他看到外面有人。”

　　次安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是有人，他都看到了什么人？”

　　“他说外面有老爷爷老奶奶，他还说看到头悬在半空……”

　　次安：“……昨晚你们府上死了这么多人他不说，就说了老爷爷老奶奶？那对老人有什么特征？”

　　向朝猛地抬头道：“你刚才说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府邸，是谁家来着？”

　　次安：“玉殇大师家啊。”

　　没多久，两人又回到之前相遇的地方。前面破旧的建筑灰灰蒙蒙的，似乎陷在一片迷雾之中。

　　次安道：“向姑娘你可想好了？我刚派了好几批人进去试探，还没一个出来给我通报的。我本想吃了包子自己进去看看，结果遇到了你。”
　　向朝道：“事到如今，不进去还能怎么办？”
　　说着，他先一步跨了进去，不知道这是什么结界，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次安耸耸肩也跟了进去。
　　他本来就要进去的。
　　一进去便被一阵迷雾蒙蔽双眼，向朝几乎看不到路，等了好久才依稀看到一点。这时旁边不远处传来次安的声音：“向姑娘？”

　　不过这声音跟次安的略有些不同，更为粗粝，向朝不敢确定的回应了一声：“次安？”

　　向朝看过去，只见迷雾中一颗鬼头。
　　“啊！”

　　那鬼也“啊”了一声。

　　向朝先跑了，跑了一段路又觉得奇怪，为何那鬼看到他也吓到了？他长得这么恐怖吗？刚他似乎听到了次安的声音，却没见次安本人。

　　这么想着又遇到三个赤卫。

　　向朝迎上前道：“你们老大呢？”

　　少年赤卫诡异的看着他，紧紧握着剑。
　　向朝：“？”

　　两个小姑娘赤卫看着向朝脸红心跳道：“公子，你谁？”

　　少年赤卫直接拨出了剑对准向朝：“妖孽！”
　　向朝：“？”

　　少年赤卫道：“长得这么好看不是妖孽是什么！”

　　向朝：“！”

　　向朝冲到旁边水池一照，他果然又变回了本相。

　　向朝站直，轻咳一声：“其实我是向……姑娘……这是一个幻境，你幻想自己是什么，只要执念够强，你就会变成那个人……”

　　少年赤卫：“那你为什么变成了男人？”

　　向朝将头仰起来：“因为我经常幻想我自己是个美男子，并且坚信！”

　　少年赤卫表示怀疑。

　　向朝：“不信你可以幻想自己是一头猪试试。”

　　少年赤卫：“好！”

　　“……不对，我干嘛要幻想我是猪？”

　　两个小姑娘赤卫兴奋道：“难怪我觉得我变厉害了许多！”

　　少年赤卫：“这你们也信！”

　　小精双眼冒光：“是厉害了！我梦想我是一只精灵，有尖尖的小虎牙……看，是不是！而现在，我感觉我要长翅膀了！”

　　小灵：“我也是，我也是啊！”

　　确实，她俩在慢慢发生变化，皮肤变得黝黑，长出了尖尖的獠牙，翅膀从肩胛骨处冒出来，脚尖踮起，变成了锋利的兽形。手也变得粗壮，将红色制服袖口撑破，露出强壮有力的尖爪。

　　少年赤卫瞪大了眼睛，嘴口张得老大。

　　向朝也惊得久久才合上唇，眨了好久眼睛才回过神来说：“走、走吧……”

　　他们一路往前走，走路时不时听到后背传来：“我是猪、我是猪……”

　　向朝：“……”

　　伏魔司的娃都这么傻的吗？

　　这时忽然听到了次安的惨叫。

　　众赤卫大惊：“队长！”

　　他们想过去，但是声音只有一声，听不出从哪里传来。

　　他们走了一段路，忽然看到好多人来来往往，这些人都是大户人家仆人打扮，向朝莫名觉得这些人有些眼熟，打量一下四周，这是一个有点荒凉、杂草丛生的古院，看着有一些熟悉。

　　向朝道：“小心，这些都是死人，不要惊动他们。”

　　有一个老婆婆一直盯着向朝看，向朝假装没看到他们。

　　少年赤卫：“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一直盯着咱们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向朝道：“不，你错觉，他们并没有看你，只要你心里默念他看不到你，他看不到你，他就是没有在看你！”
　　“可、可是他们追上来了？”
　　“不可能，你想多了，你心绪波动太旺，你在想他们追上来了，所以他们追上来了，不要想！”

　　少年赤卫僵硬地走着，边走边道：“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追的不是我的，你不是追我……”

　　前面向朝早就已经拔腿就跑了。

　　那些人一爪子抓过来，那个年少的赤卫差点裤子都掉了，连滚带爬嗷嗷大叫：“啊，你这骗子！”

　　他们跑到一间老破木屋。

　　向朝率先冲进去：“进来！”

　　将桌子椅子衣柜什么的通通塞去顶门，将门顶得严严实实，这个房屋太老旧了，也不知道能挡多久。

　　天色很快暗了，那些人双眼变成全黑，向朝几人躲在屋子里，能听到外面不时传来咆哮与惨叫，那些人互相杀个不停。

　　少年赤卫话很多：“不好，这些人会杀人！”

　　“没有队长我们就是一群小啰啰，怎么办？”

　　“刚刚那是不是队长的声音吗？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们不要去救他吗？”

　　向朝道：“你们队长这么厉害，他都不能自救，你救他？”

　　“那、那倒也是。”少年赤卫这么说着，还是很紧张地揪着手，他想到了什么，回头：“小精小灵，啊！”
　　小精小灵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身上没有穿衣服，浑身都是漆黑的，手指跟脚趾都异常锋利，獠牙粗长就露在外面，背上长得粗大的翅膀，跟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只鬼，十分像。她俩挤在这小屋子里显得十分窘迫。

　　小灵看着少年，眼中冒着奇怪的光芒：“我想吃人……”

　　少年赤卫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你不要再想了！”

　　小灵流涎不止：“给我咬一口！”

　　少年赤卫：“啊啊啊！”

　　向朝一把提了他后领破瓦而出。

　　前方有厮杀，一头像小精小灵那样的鬼怪在跟那些人厮杀。

　　少年赤卫大叫：“那把刀不是次安队长的吗？”

　　鬼怪腰间挂着次安的刀，他手一转将人脖子掰断了，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冲这边裂嘴一笑。

　　那一口獠牙，阴森可怖。

　　他比里面的小精小灵要高大强壮许多。

　　向朝道：“啊哈哈，我什么也没看到，告辞！”
　　他揪着少年赤卫就溜。

　　那“次安”手脚着地，往这边狂奔过来。

　　少年赤卫跑得癫狂乱舞，一路啊啊啊……

　　“向姑娘你不讲武德啊，你怎么可以跑得比我还快！我们队长撤退都是殿后的啊！”

　　向朝道：“只能说你们队长把你们保护得太好！”

　　“还好我是传说中的飞毛腿，不然我就挂这里了！不对，小精小灵呢？”

　　“她们应该是跑散了。飞毛腿兄，你还能坚持不？”

　　“能！曾经没马时，是我跑三天三夜回去禀告，不然我们就……”

　　“那你好厉害哦！”
　　“那是！不对，你想干嘛？”
　　“分开跑！”

　　过了一会，飞毛腿兄嚎得更加狂乱：“啊啊啊！没天理，干嘛都追我！”

　　少年赤卫夺路狂奔同时大声嚎：“我是马，我是马！”

　　向朝站在屋顶抱剑看他，以及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心道：“叫得这么大声，阳气如此盛，不追你追谁！”

　　等这一群人跑远，向朝才从这个屋顶跃到另一个，四处张望，凝神细听，这个府邸太大了，要想尽快找到青夭，只能将人引开，听声辨位。

　　早点找到青夭，若他不在这里还可以早点出去。

　　向朝现在忧心重重，将烦躁压在心底，沉着气息细听八方动静。

　　终于啪到青夭的声音，他不知在鼓励谁：“不要怕，向姑娘会来救我们的。”

　　向朝往那个方向疾飞而去，破窗而入，一看到青夭，向朝立刻怒了：“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找了你大半天你知道吗，不是叫你别出去吗！”

　　青夭一阵高兴，然后低着头，有些委屈道：“我等了向姑娘你好久，我看到他们好着急，你好久没有回来，我就用剑指了门口告诉你，我出去啦。”
　　向朝：“……”

　　青夭道：“以前我都是这样跟玉殇说我出去的。”
　　他不识字，留不了纸条，就用这种蠢办法。

　　向朝说不出话来。

　　青夭高兴地跟旁边的人说：“我就说向姑娘会来救我们的！”

　　向朝见他没事，又气又好笑，不知该说他些什么，索性不说话。

　　青夭小心翼翼戳着指头：“我看到了阿殇……”

　　向朝沉默，脸色依然难看。
　　青夭缩着头低低说：“我看到阿殇，他好像受了伤，脸色好难看。”

　　向朝忍了一下，没忍住道：“我该怎么说你呢？他不可能是真的！”

　　青夭忙道：“我知道，所以我想知道是谁扮他！”

　　向朝：“……”

　　他头痛：“你这会儿胆子怎么大起来了？”

　　青夭掰着指头不说话，偷偷拿眼睛看向朝，看他生气没有。

　　向朝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对哦，谁说青夭胆子小，他只是看起来胆子小，其实胆大的很，他都不怕鬼的，昨晚他还想出去看看！

　　笑了一会，向朝突然笑容一僵，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头皮发麻，握紧了剑柄，沉声道：“你刚叫我什么？”

　　青夭歪了歪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咕噜噜一转：“向姑娘？”

　　他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特别诡异。向朝不说话，嘴角都僵硬了。

　　这座建筑似那个幻境一般，他在这里化为了原形，而青夭一看到他还叫他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