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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降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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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师师兄屋中,一桌饭菜果然都做好了,元郎坐在席上,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仙风道骨,风姿绰约的白衣男子。
此男子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又生了一双雅致而冷淡的脸庞,看着更加像是亲切高冷又无悲无喜的神明。
此刻对着元郎是一脸温和的笑意: “喜欢就多吃点,这个春露羹好吃。”白衣男子一连给元郎指了几道菜。
元郎道了多谢,却不动筷,依然执着的吃自己的肉。
向朝失笑,元郎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男子也笑,轻轻叹息道:“就喜欢吃肉啊,跟行闻一样。”
向朝道:“行闻?就是那位师兄么?”
这时元郎抬起头,看到他停下筷子。向朝信步而来,元郎起来给他拉了个椅子。
那个男子轻笑道:“这位是?”
向朝顿了顿,他不好回答,国师的师尊不知修为有多高,说自己叫向暮,一会他认出自己是男子岂不失礼,毕竟是比贺晋还要老一点的大能。但元郎在处,又不能暴露身份。正尴尬着,元郎帮他回道:“晞光。”
向朝莫名松了口气,莫名喜欢上这个字,真是解了他好多尴尬。
不想他一口气没松到底,就听男子说:“哦,就是你刚才说,你喜欢的人?”
向朝正走着,突然拌了一下脚,好歹快到座位边,元郎扶住了。他坐在元郎旁边,尴尬地摸摸鼻尖,假装没听到刚才那男子说的话。
元郎道:“是的。”
向朝更加尴尬,想喝茶,四处找不着茶壶。元郎给他提了茶壶倒茶,他就拿了筷子不知所措的戳,勉强维持脸上的笑:“你们怎么聊起来了?”
还聊得这么好!
“我看他一人坐这里,便下来了。”
“下来?”向朝一看那画,果然空白了。
男子问元郎道:“刚才你说你是本科试子?”
“嗯。”
“那你一定读了很多书,行闻也很喜欢看书。”
元郎道:“行闻是?”
“我的……”男子顿了一顿:“大弟子。”但他那神情分明,更像在说爱人,语气莫名的温柔又哀伤。
说着他拿了白色的公筷给元郎夹了一个牛肉丸:“这是牛肉丸,全是肉,你可以试一个。”
元郎点点头。
向朝见他慈爱体贴,莫名有些紧张,生怕他认错人:“他不是你的徒儿,他是元郎。”
“我知道。我只是……太想他了。”男子垂下眼眸。
向朝:“……”
现在的人说话都这么直白吗?
君尚收回那遥远的目光,有些歉意道:“抱歉,我并没有将他当成行闻,只是觉得……”
“嗯,我明白。”向朝立刻道。爱屋及乌吧,看到跟他有相似爱好的人,就忍不住想起他。
男子笑了笑,说还没自我介绍,他叫君尚。说完又看到元郎,笑道:“喜欢吃就多吃。”还非常慈爱问:“你是哪个族?”
向朝提醒道:“元郎是人!”
君尚:“啊,是吗?”然后他一笑:“跟行闻一样,比人还像人。”
元郎拿眼睛偷偷地看了向朝一眼,又埋下头默默吃饭。
向朝捂脸:“国师他……”
他想说元郎真是人。
看先国师那样子,心中又叹了一声:“算了。”
其实跟先国师呆一块还是非常舒服的,他道骨仙风,一看就是那种道行非常高深的仙人。
唯一就是有点眼瞎,他坚决认定元郎是跟他家大徒弟一样可爱的妖。
虽然他字里行间没有透露出来,但是他言行举止就是如此认定的!
元郎也只是冲向朝笑笑,并没有反驳。
如果元郎是妖,向朝莫名觉得还挺好的,妖至少可以修炼,不像现在就一个凡人,不能白头偕老……
这个词自然而然的浮上脑海,但他反应过来自己想到什么时候,狠狠呛了一下。白头偕老,那是形容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的吗!人家那是情侣之间的感情呀。
不过元郎……元郎不知道他是个男的。还说爱他!可怜的娃,将来一不小心发现掏出来比他还大,他可怎么承受哦!
向朝双手抱着杯悄悄看元郎一眼,一口一口的细斟,他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元郎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他一眼又埋头继续一个劲的吃吃吃吃。
君尚见两人如此默默一笑,没再多说,只道多吃菜好多菜。
他尝了一口道:“诶,话说,是谁准备了如此多美味佳倄?”
向朝就等这话了,立刻说道:“是国师大人。”
君尚那一刻脸上表情相当丰富:“他?什么时候想开了?”
“别说这个了,先国师大人,你知道你大徒弟被关哪里了么?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救他出去!”
国师摇头:“不知道。”垂着眼眸,神情说不出的哀伤:“他应是不在了。”
“那还有魂魄吧?”
君尚不太确定,似又看到了些许希望:“应该……”
向朝执起旁边的剑站起:“那还说什么?我们打出去,捉国师审问!”
君尚却一动不动,仰头看向朝,神情有一言难尽,良久叹息一声道:“你我都不是他对手。”
“啊先国师,您也打不过他吗?”
君尚:“正是如此。否则我也不至于呆在画中,用如此躲避的方法来惩罚他。”
向朝陷入了沉默。师尊打不过徒弟,这是什么概念?而且这个师尊至少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修为了,这个徒弟似乎只有百年修为?
“那你也可以趁国师不在出去找一下他啊?”
“找过了,这两个府邸我几乎翻遍了,没有看到。”
“你为什么不出去找?”
君尚:“我被他禁困在这几个府邸,去不了别的地方。”
向朝:“……”
君尚叹息:“我确实不如他。他没有动凡心,而我贪恋红尘,”他看着杯中美酒,看着满桌的珍馐,轻轻道:“从我喝第一杯酒的时候,我就动了凡心。”
向朝:“动了凡心会怎么样?”
君尚:“会有偏爱,不再公平公正,会有强烈的喜怒哀乐,会喜欢上一个人。”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不知人情世故,怎么能做到公平公正?”
君尚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既然你出不去,但国师大人多少也还听点你的,要不您来困住国师,我们来寻!”
“那真是……”君尚竟然找不出语言来了,那么仙风逸然的一个人,那一瞬间眼睛都有点红:“太多谢了。”
这百年间,他独自呆在这空旷的屋子,却无一人相陪,内心一定的煎熬吧。向朝心想。
“劳烦了……”他有些喃喃道,突地又想到什么,道:“不过,我留不了他多久的,他很清醒!”
向朝:“……”
“行吧,留多久就留多久,你尽量拖住他。”
君尚道:一定!本座一定竭尽全力!我这就招他来,两位先行准备,他很快就到。”
君尚二指夹着一张纸,默念口决,纸燃,没多久,一道清冷声音从屋外传来:“师尊,您终于肯见徒儿。”
国师慢悠悠的踱步而来,转头看去,他竟已一只脚跨进门槛。
向朝与君尚互相对视一眼,暗自心惊,太强了!
君尚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成拳虚托下颌,轻咳一声:“你为为师设了宴,为师觉得你终于懂了点人情世故,也深觉这些年怠慢了你,故而叫你过来一起品尝,你我师徒好好聚一聚。”
国师扫一眼满桌残羹剩饭,不说话,嫌弃之色却不加掩饰。
君尚又尴尬地咳了一下,差厨子前来全部撤下,换上新菜,又道:“闲杂人等先行退下。”
向朝正要开溜。
国师用危险的眸光扫了向朝一眼:“慢,师尊在打什么主意?”
君尚:“……”
他无力地看向向朝,我就说嘛!
向朝尴笑:“哪能呢,正是因为我们吃完一席,你师尊也觉得非常好吃,觉得自己实在是愧疚于你,这才想开了么?请你过来浅尝一下。”
“真的?”国师面无表情。
“当然真的!”向朝边说边将国师推到座位前按下:“来坐下来尝一下,很好吃!”
国师怒而要起。
君尚道:“衡儿,你就不愿意陪为师浅斟一杯吗?”
国师扫了一眼那杯酒:“我不喝酒。”
君尚忙道:“没关系,你不需要喝,你就喝点茶?喝点水?你就陪为师聊聊天。”
国师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挑了其中的一杯酒。
君尚有些激动:“这酒好喝!”
“嗯。”国师置于唇边,闻了半天就没下嘴,眉头锁得更紧。
君尚有点小心翼翼地道:“衡儿近来修为见涨啊。”
国师抿了一下水,立刻露出喝了毒药的表情,将酒放下:“还好。”
君尚推了杯酒给他:“这酒很好喝的,多试两次就好。”
国师看了一眼道:“我知道,师尊喜欢喝这个。”
君尚叹道:“原来你记得啊。”
国师沉默又执起酒杯,依然是皱眉喝了一小口。
向朝回头,他不但记得,他还特意去寻了!那么多美味佳肴,他偏去寻了这种酒。那一刻,心情莫名有点感触。
君尚亦是心头大震,他把一个多么好的孩子教成这样,第一个是,第二个也是,都是!他捉过酒壶直往杯中倒,一杯接一杯喝,源源不断的酒,却喝不出醉意,只有愁绪与无限悲塞。
国师终究不喜欢,一小杯没喝完,静默看着师尊狠狈的倒酒,道:“喝酒伤身。”
君尚神情有些恍惚:“可是,我们修仙的,活这么久总得有点爱好。”
君权衡莫名地看着君尚,似乎有些不解。
君尚:“怎么了?”
国师的目光是直白的:“师尊,你曾经说,无情无爱,不偏不倚,大道方成。”
君尚一惊:“啊,我我我说过这种话吗?”
国师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嗯,那天之后,师尊就去找师兄,再没有回来。”
君尚难堪地捂了脸:“啊,许是师尊喝醉了……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如果我多点耐心,如果他的师尊不是我……他也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没能帮到他,还给他带去了灾难,我以为我有好好辅导你,却又已偏心……到头来,一事无成!”
这个趋势下去,国师没醉,先国师先醉了!
向朝拉着元郎:“快走!”
元郎道:“他都跟我说了。”
向朝道:“说了什么?”
“边走边说。”向朝拉着无郎,又来到青青草原,铺天盖地的鬼魂犹如翻滚的乌云,向朝用娇阳开路,此剑毕竟是贺晋所练,本身就能驱鬼辟邪,宝剑亮出,群鬼纷纷让道。
居然如此好使!
草原中间的坟墓已经变得光秃秃,上面爬满了鬼怪,冲向朝龇牙裂嘴,又忌惮他手中宝剑,不敢轻举妄动。
向朝一挥娇阳,刮起一道劲风,喝道:“退!”
相当有效果。
众鬼怪逃往半空,目光森森地盯着他们,随时准备俯冲下来将他们二人嘶咬瓜分。
向朝心有余悸,拉无郎的手更紧了几分:“他们是什么鬼?怎么看着不似好人?”
他倒不是怕这些鬼怪,主要是怕他们伤害元郎,元郎一介凡人没有法力护身,恶鬼最贪恋凡人的阳气。
元郎轻笑:“你都说他们是鬼了。”
向朝回头看元郎一眼,怒道:“你还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鬼怪看着比昨天凶多了!”
他默然片刻,道:“要不我还是先将你送回去?”
元郎道:“不,我要陪着你!”向朝还想说什么,元郎督促道:“时间紧急,不要再犹豫了。”
元郎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向朝在心中轻叹一声,不知是喜是悲,又看他一眼,道:“也是,跟紧我!”
他恨不得将腰带扯下来,将两手的手腕捆在一起,想了想还是算了,心道:“只要紧紧拉着他,总归不会有事!”
他聚力完毕,挥动娇阳,道一声“破”!
只见娇阳与墓碑相击而爆开,一道白光炸裂,耀眼夺目。
向朝转头往元郎这边看,以避光芒。满天白光之中,他只看到元郎的虚影,听到他道:“如果我真的是妖,你能接受吗?”
向朝惊道:“怎么会呢?你不可能是妖!”
这种事情太美好了,不敢想象!
眨眼,白光覆灭,取而代之是无尽的黑暗,还有……什么东西快速的从他眼前飞过去,眼前太黑他甚至看不清楚。
很快,向朝吓出一头冷汗,他握着元郎的手空了!
他大喊:“元郎,元郎?”
他身后传来轻和的一声:“在。”
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这只手不似元郎的那般温热,很冷很冷,向朝被冻了个激灵,转过头来,看到前辈那张熟悉的脸……不,应该说是面具。
向朝:“前、前辈?你怎么在这里?”他满脸的不可思义,又想起什么:“元郎,我的元郎,你看到他了吗?”
一望定定的看了向朝一会,道:“他没事。”
“他在哪?”向朝左看右看。
“送到安全地方了,你不是说想送他回去?”
向朝:“呃,我……”
一望坚定道:“我在他不会有事,走吧。”
向朝还想说什么,但扭不过前辈。
一望指节一弹,燃起一簇火焰,在前方照明。
跟前辈在一起还是莫名的令人安心,一会国师提前过来似乎也没这么担心,前辈这么厉害,应该能与国师稍微拖上一阵。
向朝这才注意到,这里整个环境都变了。
刚刚从他眼前飞过去的是鬼怪!
中心还是有一座坟墓,只是整个风景都变了,一切变得黑暗,变得肃杀,树木都是光秃秃的,黑雾弥漫,四处是鬼怪嘶嚎的声音,天空黑压压的,如深不见底的无底洞,笼罩在头上又显得很近,有一种压迫感。没有乌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就是一片漆黑。肉眼可见森森鬼气。
很明显又是一个幻镜。
走了两声,向朝道:“怎么觉得有点冷呢?”
一望:“地面都是冰川,小心脚下打滑。”
前方不知道有什么地面都在暗暗颤动,鬼怪不敢近前,也越来越冷。
走近,只见一群牛。
向朝意外的是:“诶,这里为什么也有一群牛?”
这里鬼气森森,连草木都有萧条阴寒之意。
很快他觉察到这些牛有异样,一边是冰牛,一边是火牛。
冰牛一踏,昂首长哞,地面冰冻十里,火牛退在一旁吃草。
没多久冰牛退下,火牛脚踏冰河,冲前方哞哞一声,冰川裂开,数万头牛四处喷火,所有树木青草都烧起熊熊烈火,加上空中那些撕咬怪叫的鬼怪,整个幻境犹如地狱岩浆。
向朝道:“好热,好热,热死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时冷时热!”
一望道:“那个人应该就关在这里了。”
不行了,就是越往里面走越是热,那些四处冲撞的鬼怪都不敢往这边来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向朝又觉得好冷好冷。
许是发现有人入侵,冷热交替越发频繁。众牛嚎叫,有的还顶角冲过来。
普通人都要被这冷热交替给折磨死了,哪里还能来救谁。
一望道:“要不你还是别进去了我来救他?”
向朝道:“不行不行。”
向朝时而冻得哆哆嗦嗦,时又热得要暴走,时冷时热,每一下感觉都直接穿过□□直击灵魂。
忽然他腰肢一紧,被人揽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唇瓣一冷,前辈的唇都是冰冰凉凉的,一股清凉灵气缓缓的流转全身,终于没有这么难受。
向朝慌道:“前前前辈……”
别怕,一望拨开他一缕发丝:“你传灵气。”
前辈的怀抱分明是冷的,被他抱着竟然还有些温暖。
松开后,向朝很不自然,又被一望拉住:“小心,这里还设有幻境,那些萤火虫就是幻境,别被它们碰到了。”
他们已经来到最中心了,什么都没看到,只见一群小羊羔犊子在那里瞪着漆黑的大眼睛冲他们哞哞叫。向朝扫了一圈,都是很脆弱的小牛犊子,有的甚至还站不起来,发出脆而羸弱的叫声,那群牛都不理它。
“奇怪,之前都还没看到这么多小牛犊。”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前辈,我们总在这里也没有办法,总要找东西突破,说不定这些小萤火虫就是突破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