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千岁》泠莫亦

4、宗门广场

　　云陌容这晚睡得很香，一夜无梦，睡醒时打算像往常那样继续躺会儿，翻了个身之后像是想到什么，忽地惊坐起身，瞪着眼睛往床帐外看。

　　没看到人。

　　云陌容长出一口气，揉着惺忪的睡眼躺了回去。

　　她昨天真是被司陵给吓着了。

　　不对，今天说好了要带司陵去领新衣服的。

　　刚躺下的云陌容骤然睁眼，阳光透过窗扉洒在床榻前，天已大亮。

　　她急忙起床坐在妆台前，光亮的铜镜倒映出一副姣好的面孔，不用施妆便已是黛眉朱唇，就是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

　　云陌容先用木梳将散乱的头发梳理通顺，然后用篦子蘸清水再细细地篦一遍，梳成双鬟的发式，只在额角留了些碎发做修饰，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又抹了些香发木樨油，将头顶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固定好，

　　清霄峰上因先人留下的护宗法阵而四季如春，这桂花油是孟承熙一年前下山带回来给她的，她省着用到现在。

　　孟承熙那次回来，还带回了小师妹虞芙。

　　云陌容轻叹一声，低头看向镜旁的黑漆妆奁。

　　昨天在匆忙间少戴一枚耳坠，今日索性就不戴了，反正她打扮了也没人看。

　　最后还是只簪了那支在簪头雕了朵小花的桃木发簪。

　　云陌容梳妆完，挺直了背，显得精神不少。

　　她虽不是张扬的性子，对自己的容貌也还是有些信心的，当初有几位刚入归一派师弟对她大献殷勤，也是因为她这张脸，可后来知道她学不会炼器又无法突破筑基，就都渐渐地瞧不上她了。

　　至于师兄，似乎从来没仔细瞧过她。

　　云陌容垂下眼帘，慢腾腾地起身换了衣裳，出门去找司陵。

　　大概是快到正午时分，日光尤为刺眼，云陌容踏出房门时抬手遮了一下，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

　　等能看清时，只见司陵站在屋前那棵松树下的阴影里。

　　暖融融的阳光自枝叶缝隙间流泻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令他的神情显得晦暗不明。

　　只是屋前散养的那几只走地鸡，在他身边满地撒欢地到处乱跑，时不时发出“咯咯”的叫声。

　　太煞风景了。

　　云陌容捂住了脸。

　　“云师姐。”司陵见她站在门檐下，很是自觉地先开口打招呼。

　　他见云陌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像是在早春清晨绽放的迎春花，娇嫩、妩媚、明快，带着如此鲜活的生命力。

　　又仿若刚抽出嫩枝长出新芽的柳树，在微风中款款摇摆着身姿，阳光也为她描上一层金边。

　　“好看。”云陌容迎着光走来，在眼前停步，司陵不禁脱口而出。

　　云陌容没听清：“什么？”

　　司陵收回思绪，尴尬却带着几分真心道：“我说你这身打扮好看。”

　　“呃，谢谢？”在没有任何期待的情况下，骤然听到有人夸自己好看，云陌容心中暗自雀跃，又有些脸红，转移话题般地问他，“你等很久了吗？”

　　司陵看了眼升至中天的太阳，违心道：“没多久。”

　　其实已经等一个多时辰了，只是昨天擅自进她卧房，把她吓得不行，今日吸取教训了，连门都没敲。

　　反正他也不急，顶多就是那些鸡跑来跑去的烦人。

　　昨日和司陵约的是巳时，云陌容知道他在撒谎，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那……走吧？”

　　翻手从“灵犀”银铃中召出柄桃木飞剑，她握着剑问司陵：“你会御剑吗？”

　　司陵点头，却道：“会，但我没有飞剑。”

　　云陌容将桃木飞剑交给他，面有难色地再取出一把铁剑。

　　锈迹斑斑的剑身歪曲变形，看起来就危险，令人怀疑它到底能不能用。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云陌容反手提着锈铁剑往身后藏，给司陵指明了清霄峰的方向。

　　这把铁剑是她几个月前所炼的失败之作，但应该能用。

　　司陵担忧地看她一眼，还是御剑走了。

　　他御剑飞得很快，赶在云陌容想起他能变成小黑狗的模样前，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司陵不想再变成那般模样被她抱在怀里，若以后传出去，怕是要堕了名声。

　　当他在清霄峰上的广场降落时，迎面就撞见几个正在练习功法的弟子，转身欲走。

　　“你就是那个新入门的？”那弟子起身走过来，挡在他面前，说起话来痞里痞气的。

　　昨日孟承熙和归一派众弟子提过此事，都知道新来了个名叫司陵的男弟子。

　　司陵被他拦住去路，这才正眼看去，倒是认得他的长相，是那天和云陌容比试的那个对手，只记得云陌容叫他彭师弟，便没说话。

　　归一派果然是没落了，收徒都不挑的。

　　彭意扬见司陵不搭理自己，有些恼火，伸手推搡着他的肩膀：“我在问你呢，聋了？”

　　他的修为已到筑基末期，离结成金丹就差一步之遥。除去大师兄孟承熙，归一派的弟子中就属他修炼进度最快，在前几日的宗门比试中拔得头筹，对其他人也自然带着傲气。

　　司陵才刚恢复至筑基，还带着陈年的内伤未痊愈，根基尚不稳固，被彭意扬这一推，竟踉跄了几步。

　　“师兄有什么事吗？”司陵朝他淡淡地一瞥，只想离开这里。

　　彭意扬推他时刻意带着几成灵力，试出水平后看见他手中握着桃木飞剑，知道是云陌容常用的，戏谑道：“小师弟刚入门就勾搭上了云师姐，有点本事。”

　　而且刚来就和云陌容同住在云华顶，这可是别人都得不着的好处。

　　司陵只觉他聒噪，却远远望见有抹娇嫩的鹅黄色，歪歪斜斜地向这边飞来。

　　云陌容掐着指诀，拼命控制着锈铁剑，几乎砸在司陵身侧，好歹是平安落地，没半道坠亡。

　　彭意扬被她落地发出的动静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是我。”云陌容看见彭意扬就想起之前丢脸的事，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待看清来人，彭意扬却是换了副嬉皮笑脸的面孔：“原来是云师姐啊。”

　　云陌容平日修炼都在云华顶上，不常到这广场来。

　　掌门总把最好的东西给这个废物，若他能去云华顶住上几日，吸收天地灵气，说不定早就顺利结丹了。

　　彭易扬对云陌容很看不上眼。

　　孟承熙与掌门多少算是沾亲带故的，还能理解，可云陌容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仗着自己是玄阴之体，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处。

　　他不过是晚入门两年，好歹是归一派的二师兄，掌门也太偏心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云陌容过来时看到彭意扬推搡司陵，正色道：“彭师弟，我归一派可是禁止欺凌新入门弟子的。”

　　本来弟子就少，要是把人给欺负跑了，师尊不得急得跳脚？

　　彭意扬笑道：“云师姐这是说哪里话，我不过是和他攀谈几句罢了。你说对吧，司师弟？”

　　司陵见云陌容帮自己出头，心情好了些，不想再起纠纷，正要开口称是。

　　此时，跟着看热闹的袁良博将原先的小师弟尤明赋给推了出来，差点撞在云陌容身上，被司陵不着痕迹地挡住。

　　尤明赋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磕磕巴巴地问云陌容：“云、云师姐，你怎么来了？”

　　云陌容对这位只在比试那日匆匆瞥见过一眼的师弟倒留有几分好脸色，指了指司陵，耐着性子道：“我带他来领取新衣。”

　　“那，我给云师姐带路。”尤明赋见她乐意搭理自己，便开始献殷勤。

　　云陌容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被人送去云华顶上的，还真不知道领衣服的地方在哪里，又不乐意问彭意扬他们几个，点点头，跟着尤明赋走了。

　　广场上的几个弟子见人都走了，纷纷散开，把彭意扬晾在原地。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彭意扬眯了眯眼，掩饰着好似淬了毒一般的眼神。

　　在这里动手不是明智之举，有掌门和大师兄为云陌容撑腰，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总得寻个机会，掩去身份才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