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与你并肩［电竞］》简律

103、第 103 章

　　柏杨平时不怎么喝酒，这会跟战队里的大家聚在一起，整个会场的氛围太好，加上离别的情绪催化，心里有些难受，所以多喝了几杯。

　　宴会结束那会走路都有些飘，头晕晕乎乎，韩陵全程扶着人把他送回房间。他担心柏杨后半夜胃难受会想吐，没回自己房间一直守在那里。

　　柏杨平躺在床上，胸口起伏略有些大，大脑虽然清醒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非常困倦。

　　安静的卧室里，呼吸声彼此交错。时钟悄无声息走过半圈，韩陵坐在床边，瞄了眼时间，凑近了低声叫他。

　　“柏杨，醒一醒。”

　　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低，听起来那样温柔，就像是静谧时夜的小夜曲。

　　“难受吗？想吐吗？太晚了，换了衣服再睡吧。”

　　柏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很重，像是黏上了一颗铅球。

　　“怎么喝这么多酒？”韩陵低声问：“这样对身体不好。”

　　柏杨的反应明显有些迟钝，双眸微微睁开一个缝，又轻轻眨了两下才缓缓说：“心里难受。”

　　“因为要离开大家？”

　　“也不是。”柏杨解释道，开口时鼻音有些重，“退役其实是一个必然的选择，我不适合在赛场上发展下去。我和你不一样，我有我的责任，我要顾家。”

　　“我知道。”韩陵看着他道：“所以我没有劝你留下。”

　　柏杨静静地看着他，眼波间流潋微光。

　　“以后我就不能和你并肩作战了。明年春天，你的身边会出现一个新的身影，他会取代我加入战队，成为你新的搭档。”

　　“这么早就说这个？伤感来得太提前了。”韩陵低声笑了一下说：“也许明年坐在我身边的会是吴天博呢？”

　　柏杨愣了一下，旋即低笑起来。

　　“那你一定要备好耳塞，他真的太吵了。”

　　韩陵摇了摇头，“可是他只是坐在了你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并没有取代你。”

　　柏杨模糊的笑意慢慢冷却，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个时候反而因为太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位置，永远不会有人替代。没有人拥有替代你的资格。”韩陵见他不语，大抵也读懂了他内心的挣扎，于是说:“不光是我，吴天博也好，我想整个战队都是这样想的。”

　　过了很久，柏杨才轻微地点了下头。

　　“嗯。”

　　“所以不要担心，不要挂念，专注于你自己的事就好。”韩陵又道。

　　柏杨点点头，“知道了。”

　　“不过就像你说的，如果以后吴天博真的坐在我旁边，我就在座位间立一个隔音板，这样就不会有噪音了。”

　　柏杨被他的玩笑话逗乐了，跟着说：“你这样说他的坏话，如果他在门外听到肯定会冲进来和你理论。”

　　“可惜，他现在应该和小魏在一起。”

　　柏杨闷闷地笑起来，“小魏有办法治他，他们也算是遇对人了。”

　　“我们不算么？”韩陵很认真地问。

　　柏杨愣了一秒，回给他一个很甜的笑容，“嗯，算。”

　　韩陵默不作声，片刻后对着他温柔地笑了。柏杨似乎是醒了，打算从床上坐起来，刚把手撑在床面准备起身，突然面色痛苦地嘶了一声。

　　韩陵眉头一皱，“怎么了？”

　　柏杨脸色很差，“胃有点疼。”

　　“你真的喝太多酒了。”韩陵担忧地看着他：“也怪我，为什么没拦着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喝。”

　　柏杨一手捂着胃，勉强坐起来一些，片刻后道：“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眉头始终皱的很紧。

　　十分钟之后，柏杨胃痛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韩陵不放心，打算带他去医院挂急诊，柏杨觉得自己症状不严重，过一会就好了，不同意去医院。

　　韩陵没办法，就坐在床边照顾他，低声问：“疼的很厉害吗？”

　　柏杨一直在闭目养神，闻言半张开眼勉强道：“也没有，和之前胃病复发的时候比这点疼我还忍得住。”

　　韩陵心被猛地刺了一下。

　　“我去烧些热水来？”

　　“不用。”柏杨背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头往旁边偏了一下，露出些微痛楚的神色。“我现在喝不进去，胃像火烧一样。”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韩陵皱眉说：“你这个样子自己难受，我看着也心疼。”

　　柏杨眼底有些泛红，冲着韩陵浅浅地笑了笑。“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先前因为醉酒，柏杨的面色有些泛红，现在因为疼痛变得很是苍白。他用一只手捂着胃，靠坐在床头，身上已经疼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韩陵轻轻叹了口气，握住柏杨的手，低声说：“柏杨，我不想你难受。”

　　他轻轻地捧起柏杨的脸，慢慢凑了过去。

　　柏杨感觉到他要做什么，手指一蜷，没有退缩。他迎着唇边一抹温凉的触感缓缓闭上眼，同时卸下所有。

　　然后，在缱绻旖旎中，疼痛渐渐消融。

　　*

　　庆功宴之后，队员们在休赛期放假回家。韩陵因为没地方可以去，柏杨带着他一起回了家。

　　下午到家这件事，柏杨没告诉妈妈，晚上柏母下班一开门吃了一惊。

　　“杨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战队放假了。”

　　“你们的比赛妈妈用手机都看了转播，恭喜你，这一次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柏杨点头“谢谢妈妈。”

　　厨房里传来氤氲雾气和淡淡的香味，柏杨妈妈偏着头朝厨房里面望了一眼，“韩陵在厨房？”

　　“嗯。”

　　“你们在做晚饭？”

　　“妈，你先去洗个手，换个衣服，一会吃的就好了。”

　　“你们这俩孩子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好啦，妈，你先去换衣服吧，等我叫你再过来！”

　　柏杨妈妈满脸纳闷地看了柏杨一会，少倾后笑了一下“好吧，我听你的，你们俩用火和燃气要注意安全。”

　　“好，知道了妈。”

　　在柏杨的注视中，柏杨母亲回到卧室关上门。柏杨又在走廊等了几秒，确定对方没再出来迅速回到厨房。

　　“面煮的怎么样了？”

　　韩玲在灶台前，手里握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子，正三两下搅着锅里的面。

　　“快好了。”见柏杨回来，朝门口看过来“你来试试味道？”

　　他用汤勺在旁边熬煮着汤的小锅里盛了半勺汤，装进小碗里递过去。柏杨尝了一点，对他说：“味道挺好的，可以稍稍再辣一点，妈妈喜欢吃辣。”

　　韩陵把碗从柏杨手里拿回来，放进水池，跟着说：“太辣的话，你胃受得了吗？胃病刚好没多久。”

　　柏杨还留着碗盏滚烫余温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紧张地往韩陵那边凑过去，声音压得很轻。

　　“嘘！小声点，当心被听到了。要是知道我犯了胃炎，她又要担心了。”

　　韩陵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默默收回目光，继续搅了搅锅里的面，过了一会才低声说：“既然这样，调味料我就不加了。免得你吃完饭之后胃又不舒服，到时候你想瞒她也瞒不住了。”

　　说罢，他关掉火，拿出另外一个稍大的容器递到柏杨面前，“面煮好了，帮我盛出来过一下凉水。”

　　“好。”柏杨双手接过来，绕到韩陵的另一侧，拿起一双干净的长筷子捞面。

　　大约十分钟后，面过好水，汤底也调好了，柏杨把面和配料分装好三份，和韩陵一起把面端上餐桌。

　　柏杨妈妈被柏杨带到餐桌旁，望着桌上三碗面喜笑颜开，“好香啊，你们两个做的？”

　　韩陵说：“照着网红食谱学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柏杨妈妈笑了笑：“不会不会，我还要谢谢你。”说罢他看向柏杨：“其实你应该告诉我今天要回来的，基地训练的日子太辛苦了，你们都比上次来的时候瘦了很多。”

　　“我是觉得你白天工作已经很累了，晚上就别费心思想要给我们做什么吃了。而且你看，我跟韩陵有手有脚的，虽然是初学，但是照着食谱做出来的面是不是卖相还不错？”

　　柏杨妈妈有点好笑，“是是是，谢谢你们俩。”

　　“妈，别站着了，有话坐下来说吧，面一会要坨了。”

　　“是我疏忽了，我来尝尝我们两位大厨的手艺怎么样。”

　　圆白的陶瓷碗装着接近満碗的面。红色的浓郁汤头，细嫩爽滑的面，面上盖着一个荷包蛋，周围配着烫好的蔬菜和切好的牛肉丝。

　　柏杨妈妈尝了口面和汤，醇厚微辣的味道在口腔扩散，笑眯眯称赞：“味道真不错。”

　　“那就好。”柏杨跟着笑起来，同时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朝韩陵那边瞥了一眼，二人相视而笑。

　　和乐融融的氛围中，柏杨陪着妈妈用完晚餐，之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晚上十点多，柏杨妈妈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便先回房睡觉。柏杨把剩下的水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随口对身后的人说。

　　“我明天要早起去墓园，你...”

　　“我跟你一起去。”韩陵不假思索道：“有些话，我想对他说。”

　　柏杨扭头看向他，心想也许父亲也是想见韩陵一面的，便笑了一下说：“那明早我们一起出发。”

　　“嗯。好。”韩陵道。

　　翌日天静晴明，二人相伴来到墓园。秋日的清晨有些凉意，柏杨穿了件卫衣，手里捧着一束白菊，从大门一路走过来。

　　“爸，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站在一段时间没有人打理过的墓碑前，宛如听见什么悄悄话顺着风传过来，片刻后偏着头笑起来。

　　“我是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你了，可是你别看对门的叔叔有很多礼物就羡慕人家呀。”

　　“我也有个礼物要给你。”

　　说到这里买他的语气陡然一变，压抑在身体里的复杂情绪骤然翻涌。

　　“我拿到冠军了。”他深深呼了口气，亮出手里的金色徽章放在墓碑前，语调轻微发颤，“是今年的联赛冠军，爸爸。”

　　旷野的长风簌簌地吹来，周围的树丛沙沙作响，仿若鼓起了掌。

　　“我兑现了当年的承诺，我把奖杯带回来了，我没让你失望。”说罢他低头瞄了眼怀里的花，嘴边浮起淡淡的微笑，抬起头时眼圈却红了一圈，“今天我买了一束白菊，天气转凉了，不太适合颜色太鲜艳的花。白菊挺淡雅质朴的，可以送几枝给朋友。”

　　他把花交给韩陵，拿着方巾走到墓碑前仔细地擦拭着。

　　过程未发一言。

　　等他把墓碑上的灰尘都擦干净，他回头朝韩陵瞥了一眼，又把头扭回来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着说：“爸，你知道那个捧着花的人是谁吗？”

　　他好像在等虚空中的某个答案，过了一会才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他的。”

　　他再次回头看向韩陵，打算向他解释一件事，语气轻松了许多，“从前陈教...陈叔叔来我家做客，跟我爸说他认识一个很有天赋的男生，那个男生想做职业选手，但是遭到了家里人的强烈反对，还要和他断绝关系。陈叔叔没有办法，想让我爸借点钱给他渡过难关，那个要断绝关系的男生就是你吧？”

　　韩陵有些疑惑，“陈教练没和我说过这件事。”

　　柏杨笑了笑，从韩陵手上接过花放在墓碑前，抬眼看着墓碑上那张亲切又乐观的照片，片刻后开玩笑说：“爸，你记得找他算账！”

　　韩陵好奇：“算什么账？”

　　“爸，你赶快让他把钱还了。他现在是明星选手，身价和当初相比翻了几千倍，你快管他要投资分成！”

　　韩陵低头笑了，缓缓冲柏杨走来，握住他的手。

　　“人都归你了，还要赔什么？”

　　柏杨把头转过来，身后是成片的鲜花绿树。韩陵背靠着蓝天白云，温暖滴对他微笑着。柏杨眨眨眼，只觉得眼前画面有些炫目，于是甩甩头和对方并肩。

　　他用力攥了攥对方的手，片刻后缓缓说：“爸，我很好，你不要担心。”

　　墓园里很安静，光线稍黯。韩陵偏头凝视柏杨的侧脸，少倾后视线落在墓碑前的奖章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平展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定，跟着朝前方迈出一步，同时用低缓而平静的声音说：“您好，我的名字是韩陵。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向您介绍我自己。我从柏杨口中听说了关于您的很多事，他真的很在乎您，也非常爱您。有这样一个好儿子是您毕生的骄傲。我会照顾好您的这份骄傲，永远在他左右，以此为誓。”语毕，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和柏杨一模一样的冠军奖章，在太阳底下紧紧地握着。

　　柏杨似乎想到对方打算做什么，非常惊讶地看着他，“你...”

　　韩陵淡然而坚定地笑了，继续说：“我没有什么家底，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电子竞技的荣耀。这枚奖章和柏杨的是一样的，都是这次联赛的纪念奖章，是我打比赛以来得之不易的最高荣誉。”

　　说到这里，他偏头与柏杨对视：眼中多了几分温柔而珍视的笑意。

　　“柏杨把他的奖章留在这里是为了对线诺言，而我今天把它放在这里，是作为誓言的见证。”说罢，他将徽章并排放在墓碑前，握着柏杨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未曾放开。“我会永远珍惜和柏杨在一起的日子，请您把他放心地交给我。为了证明我对他永远不会变心，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把奖章拿回去，用新的冠军奖章做交换！”

　　柏杨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凝视着韩陵笔直踏实的背影，内心被满满的温暖包裹。过了片刻，他再次将目光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

　　然后他笑了。

　　那是欢喜的笑。

　　因为他知道父亲会同意的。

　　他接受到了父亲对他们的祝福。

　　柏杨闭上眼睛，仰起头面向蓝天。

　　“韩陵。”片刻后他呢喃着呼唤对方的名字，带着淡淡的鼻音。

　　韩陵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

　　“你这个人...”柏杨无奈而触动地望着他，“下了这么重的赌注，如果明年没拿到冠军可是要挨我们全家人的打。”

　　“没关系。”韩陵走到他面前，温柔地笑了笑，“从现在起，我不会丢掉任何一场比赛。”

　　柏杨跟着他笑起来，“好，说到做到，这里可都是我的眼线。”

　　“好。”韩陵说。

　　厚重的积层云缓缓移开，墓园上空拨云见日，阳光降临人间带来无限暖意，远风无声吹来，经过每个人的身旁，听取所有悄悄话，将喜悦的心情带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