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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我认识夏青的时候她已经上大四,我上大二,我们之间不光有年龄上的差距,还有其他一些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跨越的无形鸿沟。

      我在万府园站下车,然后穿过124大街,旁边是N市民族学院。这个学校里收了不少少数民族的学生。
      早前这学校里有一个来自苗家族的孩子,用铁索勒死了同宿舍和隔壁宿舍的四个同学,这所学校曾经广为人知。
      民族学院围墙外这条短短的林荫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许压根就没有名字,反正往前面走了大约五十米的样子,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横着的那条小巷叫昌豫巷。
      十字路口有一个小酒吧,取了个名字叫好望角,酒吧老板曾经告诉我和谷小明,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来到这里的人能够发现新的大陆。不知道他说的新大陆到底是指什么,好像我们这个星球上再也不会发现什么新的大陆了。
      我来上学的时候,好望角的生意非常好,喜欢夜里活动的学生一般都到这里。这里便宜,离学校又近,还可以为所欲为,因为这地方正好处于两个区的交界处,两个区的警察好像都误以为对方管着呢。所以,那个没人管的地方也常有人打架,至少我上学的时候男生还是挺喜欢寻衅打架的,好像特别光荣似的。
      此外,这里还有一些神经兮兮的传教者。他们自称是基督教青年会,我也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那批基督教青年会的人。

      我进到好望角里,要了一杯西米露,然后又用电话叫了一份盒饭,趴在吧台上吃起来。
      好望角里没有客人,就我一个人。那个矮个的老板和我年纪相仿,他还记得我,问我为什么很久不来这里。
      我告诉他,我早毕业离开了学校。
      他笑笑,说毕业就没意思了。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我不太确定他说得没意思是指什么,便“嘿嘿”一笑,埋下头去啃一块鸡腿。
      矮个老板是个内蒙人,一对小眼睛分的很开,他有一个绰号叫鞑子,大家一直这么称呼他,他也不介意。
      我把肚子填饱,坐在吧台边小口啜着西米露,随手翻着一本摄影杂志,而鞑子的身体隐在吧台后面,正在电脑上打牌。
      我问鞑子这里的生意怎么样,附近的学生还喜欢来这里打牌听歌喝酒吗。
      鞑子说,还行,就是没以前热闹了。
      他说现在的孩子都喜欢窝在网吧和宿舍里上网看电视剧和打游戏,没什么出息。鞑子问我,以前常常和我一起来这里找人打牌的那个男孩,现在是不是还和我在一起。
      我说是的,谷小明呗。我告诉他,现在我们两个住一起。
      他说,“那会儿,你们两个就像是穿一条裤子,出入成双。”

      我们正这么聊着,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鞑子抬头望望他。那个男人说,昨晚上在这里玩儿,把手机拉下了,有吗?
      鞑子点点头,说是有一部,然后在吧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放到吧台上。
      那个男人走过来,拿起手机,定睛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讶异。他冲着我点点头,我也机械地点点头。事实上,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的年龄大约和我相仿,可能也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不过,我看到他第一眼,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一个人失忆,那些被埋藏在深处而无法回忆起来的记忆,他就是在深处的记忆之一。

      男人拿上手机转身走掉了,我问鞑子,这人是谁?好像认识我?
      鞑子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着电脑,对我说道,“你认识他的可能性蛮大的。”
      听鞑子的语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自己,反正不像是跟我说话。
      我说,“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可能性蛮大’,要么就认识要么就不认识呗。”
      鞑子说,“这个人前些日子到酒吧来过一次,当时我就觉得他很眼熟。他说自己的名字叫俞海东,但是这个名字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你有吗?”
      我摇摇头。
      鞑子接着说,“可我印象中,以前你们学校里有一个学生和他长得极像,以前来过我这里好几次,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肯定不叫俞海东。”
      我说,“即使有这么一个学生,即便我认识,我也已经想不起来他是谁。”
      鞑子说,“嗯,可能有这么一个人,可我也想不起来了。每天这里都来很多学生,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在这里进进出出,我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记住。”
      我说是的。然后我们就都沉默起来。
      我想着要到学校图书馆去借几本书,还有我为发哥代笔的那篇法律论文我已经写好,我把打印稿存在了图书馆里,我想下午去学院办公楼,把论文交给发哥。不过我还没有跟发哥谈过钱的事情,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所以没有谈到钱的事情。
      每次想到发哥现在沦落到给别人代笔论文,我真的很想大笑一声,简直太滑稽了,当年那个在课堂上意气风发的青年教授,在背地里还要给一些乳臭未干的本科生打工讨生活。
      我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完,对鞑子说,我走了。
      鞑子还在网上打牌,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哦,常来玩啊。”
      我从椅子上起身,双脚还有落地,就听鞑子在吧台后喊了我一声,“路子!”
      “啊?”
      然后就听到鞑子幽幽地说道,“你认识夏青?”
      我浑身一震,这是毕业离开学校后第一次听到“夏青”这两个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这感觉就像是一只巨手从记忆的沼泽里拖出了一具干尸。
      我再回过头看看鞑子,他依然盯着电脑屏幕,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看都不看我。
      我说——感觉声音都有些不太自然,我说,“认识,你问她干什么?”
      鞑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他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说道,“就是跟你确认一下。”
      我更加感到不解,问他确认什么。
      他说,“刚才那个俞海东,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跟我打听基督教青年会的人,你知道吧?基督教青年会,我记得你以前也跟那帮孩子一起来过我这里?”
      我说,“是的。”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想想,差不多整整有三年了吧。三年前,好望角里有各色各样的人,附近的学生都来这里过夜生活,无论是一个人来,还是和朋友一起来,还是带着自己的女人来,好望角里总是一派热闹非凡的繁荣景象。在所有这些人之中,基督教青年会的孩子最安静,安静得有些神秘。我不知道这个青年会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每次看到他们围坐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我就会幻想我的这个好望角就像是卡萨布兰卡,充斥着间谍和走私犯。后来基督教青年会的人全都消失了,再也不来好望角。这有点儿像是幻觉。你也是基督教青年会的人吗?”
      鞑子关掉电脑页面,记忆泛滥,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仿佛有点儿走火入魔,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有点儿像是幻觉。
      可惜的是,他没有说到重点。
      我说,“我不是基督教青年会的人,基督教青年会也不像你猜测的那样神秘,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传教组织,向年轻人,主要是附近的大学生传播基督教教义,吸纳他们入教,信仰耶稣。”
      然后,我问道,“鞑子,你为什么问我认不认识夏青呢?”
      “因为那个俞海东,昨晚上他又来了,并且给我看了几张两寸的小照片,有点儿像是在街头拍的大头贴照。”
      鞑子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嗓子眼发紧,已经猜到了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接着说道,“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孩,他告诉我女孩叫夏青,是N大的学生,问我有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回答他?”
      “夏青这个名字我没有印象,这个女孩似乎见过。我努力地想了想,感觉即使自己见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刚才俞海东来拿手机,你说你好像认识他。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是和夏青一起来过好望角,没有错吧?”
      我默默地点点头,心头却已经五味杂陈。
      这个俞海东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找夏青呢?难道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她吗?他为什么又要打听基督教青年会?
      “你想起了什么没有?”鞑子在旁边问我到。
      “没有。不过我真想跟这个人当面谈一谈,他留联系方式给你了?”
      “没有。”
      “那我把手机号留给你,要是这个人再来打听夏青和基督教青年会的消息,你让他直接打我的电话。”
      离开好望角,从污迹斑驳的昌豫巷走出来,然后拐上学府路,穿过一道殖民地时期留下来的米轨铁道,来到沁心阁的山脚下,顺着一条临街的盘山路从沁心阁上绕下山,这时我已经来到了N大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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