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如风破晓

46、番外篇 八爷

　　“太子您对臣弟的恩德臣弟永不敢忘，无论太子吩咐什么臣弟都会全力以赴！”这么虚假的声音是从我的嘴里发出来的吗？虚伪的让我自己都鄙视自己，真的是很累，无论在谁面前都得戴上面具，一生，许是就这样过了吧……
　　在街上缓缓踱着，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地在身边走过，仿佛人人都在忙碌而真实地活着，只有我像活在梦中，忽然前面的人一声惊呼，我皱起眉头，却见到一辆马车像是失控了般向前面冲去，而前面有个小姑娘！我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是凶多吉少了，这时一个姑娘突然冲了出来，似乎想推开那个小姑娘，另一人从另外一面冲了出来，没想到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那马车却停住了，小姑娘没事，那两人却撞到了一起。我向那两人看去，其中一人竟是十三弟！另外的那个姑娘从靠我这边的侧脸看倒是挺清秀的长相，但当她站起身来拍灰尘时我才发现她的另一侧脸上竟然有一块疤！虽说不大，但也已经破相了，然而她脸上爽朗的笑容却让她的脸看起来分外顺眼……这是，我在皇家任何人脸上都没见过的笑容，很，温暖……她笑着低骂了声：“该死！”随即跟十三弟两人互相打量着大笑了起来，我的心里有着莫名的感觉，为什么，她能笑得如此率性？
　　“我叫西林觉罗若曦，兄台你呢？”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女孩子的闺名是不应该随随便便告诉一个陌生人的，笑意盈盈的，我有些贪恋起她那灿若晨曦的笑容，不过，西林觉罗若曦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啊！在哪里听过？
　　十三弟素来是个直人，因也笑道：“爱新觉罗胤祥。”
　　“十三阿哥！”她脱口惊呼，立刻伸出一手：“幸会幸会！”伸手？这是什么古怪的行礼姿势啊！十三弟也愣住了，我看见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慌张，但瞬间消失，朝十三弟福下身去：“十三爷吉祥，哦不，吉安！”十三弟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倒先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直叫哎哟道：“说吉安还真好笑！这不是江西的地名嘛！”
　　“喂，要不要去喝杯茶？”十三弟摊摊手掌，“算是刚才把你撞倒的赔礼！”
　　她又是一笑：“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赔礼，刚才的事咱们俩谁都没错，扯平！”说着又伸出一掌，“这是做什么？”我听见十三弟这么问，他也学她伸出一掌。“击掌啊！”她响亮地拍上十三弟的手掌：“一言为定嘛！”十三弟大笑起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家！”这也是我心里想说的话，直率地让人，羡慕……
　　她的反应是狡黠地眨眨乌黑的眼珠：“现在不就见到了？”
　　看着她和十三弟相携而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起了异样的感觉，有些想跟在她后面，听她毫无顾忌的笑声和言语，忽地在人群中看到户部侍郎的身影，心沉了下来，这个人，是我要除掉的对象。这就是我和她的差别吧，我永远不能像她一样交真心的朋友，说真诚的话，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女孩……

　　没想过会再次遇到她，但看到她的那瞬间忽然一个词就浮了上来：缘分。只是当我看清楚她时，才明白，这缘分是她和九弟的。看她对九弟言笑晏晏，还去扯九弟的发辫，而一向冷淡的九弟只是宠溺地笑，我呆在那里，她和九弟有什么关系吗？寂寞，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忽地涌了上来。心里有些堵的慌，暗自苦笑，才见过两面的女孩子，而且，她是跟我最重要的九弟在一起啊！能让九弟这样笑的人只有她，我应该为九弟高兴才对，是的，我应该高兴。然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心管不住总是想着她，眼睛也不听使唤始终锁定她在的方向。开始秘密吩咐人收集关于她的一切，她每天在做什么，她喜欢吃什么，我都一点一滴地珍藏着，她喜欢古董，我便命人开了一家古董店；知道她喜欢上香，那天我办完了事后无意识地就往佛寺那边走去,心里其实有些期待能看到她，没想到竟真遇上了，本来很郁郁的心里突然就雀跃了起来，管不住自己的双腿远远地跟在后面，看她眉飞色舞地跟身边的丫鬟说些事把那个小丫鬟逗的开怀，似乎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能因她而开心啊！只是贪恋她的温暖……我想九弟也是如此吧，我们两个，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而她，却为我们照亮了世界。

　　真正让我魂飞魄散的是那一次，当她的贴身丫鬟飞奔过来惊慌地告诉我们她正在被八福晋鞭打，我猛地站了起来，跟着九弟冲出了大厅，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心痛像只冰冷的大手，捏得我快要窒息。
　　看到她的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她的头发散乱着，衣服已经破得厉害，身上好多处渗出血丝，眼睛里却是倔强的光芒，看到我们，不，她是看到九弟，才放心地晕过去。只是，在那之前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痛的无法呼吸，她身上的伤像抽在我身上一样，很想抱起她却只能看着九弟狂奔过去将她抱起来，愤怒地甩了那个女人一巴掌，然后一叠声地叫太医。我的眼睛始终离不开她，晕过去的她表情是种纤细的柔弱，与她平时看起来的倔强自信完全不一样，我这才明白，西林觉罗若曦，她是火焰，而我是一根蜡烛，只能任她将我点燃，一寸寸燃尽。
　　没去理那个仍在装疯的女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下人禀报她的病情，手抓紧了桌子，深深陷进去，竟然伤得那么重！而我能做什么？除了暗中给她送药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九弟，已经有了一个我永远取代不了的人。

　　去看她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却仍挑了九弟不在的时候去了，我无法为自己的私心解释，因为太过明白只是想见她，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她把我当成了她的丫鬟，我苦笑，要是知道是我她会怎么样？她并不喜欢我，甚至有些讨厌我，这点我能感觉得到，可却不知是为什么，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只是一直在远处看她，她对我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
　　“不管是谁都随意进吧！”这是她的话，真是像她的风格啊，看来鞭伤并没有给她带来阴影，我不禁感谢起上天。我轻轻推开门，呆呆地看着她明显消瘦了的面庞。
　　下一刻，她有些讥讽的言语毫不留情地袭向我，我只能苦笑着招架，她是真的很讨厌我呢，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突然一种冰冷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无比羡慕九弟，她对他总是在笑，仿佛在九弟面前她就只有开心两个字而已。苦涩地开口：“那天的事真是对不住了，内人不知道姑娘跟九弟……”只能这么说，我甚至不能告诉她我有多喜欢她。她却更加冷冷地回答，她的眼神就在斥责我是个伪君子一样，该说她什么好呢？在我的心里，那些下人的命确实不值什么，但比起我其他的兄弟们，我对下人已经温和地多了，因为我的额娘也曾是个下人。面对她凌厉的言语，我只能低头认错，她的观念，真的是与我们不同呢！
　　大概是看到我有些尴尬的表情，她的音调突然软了下来，我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她果真像九弟说的那样，很容易心软呢！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语气突然又变得生硬起来，像刀子一般的话语直插进我来不及防备的心房：“自己最亲的人被别人肆意糟蹋，这种滋味八爷您这样的天潢贵胄又怎么会知道呢？”自己最亲的人吗？一个温柔女子的面庞出现在我面前，额娘，额娘，心里低呓着，我怎会不知道这种滋味，她却转过身去，给我下了逐客令，我呆站了许久，无奈地离去。

　　后来有很久都没再见过她，那日四哥和十三弟从安徽回来我派人去找九弟来一起商量事情，却回说九弟和她一起出门了，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这样也好，九弟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吧！本以为九弟那日不会再来，不曾想他竟踏雪而来，我竟有些担心起她心里的感受，她会难过吧！十弟不知从哪里听说她的事情，硬要缠着九弟要看她，九弟拗不过他，只好答应说今年年夜时去他那里过，顺便让大家见见她。心里燃起一个小火焰，再不愿承认，想要见她这个愿望是如此强烈……

　　那夜九弟故意将人支走，让我能一人和她独处，因我向他说我要向她道歉，九弟对于我的话向来是毫无怀疑，这让我又对他歉疚起来，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欺骗了他，甚至喜欢上他喜欢的女人。
　　坐在房中等她，心绪乱得很，只能吹箫以安稳自己的心，这是我惯用的方法，一曲终了，我才发现她已进到屋里，不知怎么，竟将多年埋在心里的话向她一古脑说了出来，或许是她的身上总有种让我惺惺相惜的感觉，无论她有多阳光，她心中似乎也有个黑暗的角落，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上次她被打得那么厉害都没落下一滴泪，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啊，坚强却又柔弱……那天晚上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把十弟灌得酩酊大醉，逗得十四弟笑的前俯后仰，我每见她一面，都像在挖掘宝藏，每次都能发现她的一个方面，无论是坚强，率直，还是古灵精怪，都是无以言语的瑰宝。

　　我想我是真的对她的笑容上瘾了，因此一知道皇阿玛下旨推选太子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她，匆匆赶到九弟那里，果然看到了她，不知为什么，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只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不知是否我多心，她似乎又在故意躲我，心里突然就有些酸涩，她心中真的只能容下一个九弟吗？甚至连一点点缝隙都不能留给我？
　　那晚喝的酩酊大醉才从九弟那回去，我想我是太高兴了，多年的等待忍耐终于要到了丰收的时候，她会为我高兴吗？
　　次日清晨方起来九弟便拖了十弟十四弟匆匆来找我，昨晚力主四处联络官员联名推选我的九弟今天居然态度骤变，神色有些焦急地说不能让官员推选我。我们听了他的理由，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这次机会实在太好，我舍不得放弃，如果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那是九弟第一次为了政事跟我争得面红耳赤，然而我终是没采纳他的意见，他虽是无奈却也只能按我的说法做。我明白，他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圣旨宣布的那一刻，感觉我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冻结成冰了，九弟的眼中满是愤怒，竟然去向皇阿玛抗议，也被牵累了，十弟十四弟，也都被皇阿玛责骂。为什么我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痛苦？这个时候，心里蓦地勾勒出那人的笑颜，想象着她含笑的眼睛，心里突然就平静下来。这次纵然失败，难道我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不会的，那个位子，非我莫属！

　　再见到她已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我被一纸诏书赦了出来，复了原职，虽然不清楚皇阿玛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我总算有了再战斗的资本，心里充盈着喜悦，便去了九弟那里。在常遇到她的那棵树下等着，果然看到她从屋里出来，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也似乎瘦了许多，心下惊愕，她是怎么了？九弟是怎么照顾她的？“八爷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应该多休息才是的！”关心的话语不知为什么总让我有些奇怪的感觉，她似乎很排斥我常来她这儿，我的心又黯然下来，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想想她的脸色，终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却不想在路上碰到十弟和十四弟，只得谎称去上香，他们两个却强要跟了去，实在有些让我哭笑不得。
　　她真去上香了，却是和十三弟的福晋一起去的。我暗皱眉头，我自是知道她和十三弟关系匪浅，只是这种关系实在很危险，尤其在我们对十三弟和四哥防备很深的现在。九弟当然也知道，却从没阻止过，是太放心她不会背叛他吗？即使是那样，她夹在中间也会很为难啊，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十四弟眼尖看见她，便跟十弟跑了过去，我拦都拦不住，只得跟着去了，走近时却听到她的笑语：“是啊，我想死了当你的四嫂呢！不如你帮我去跟四爷说说？”又在开玩笑呀！忍不住唇角上翘，一抬眼却看见四哥和十三弟就站在她的身后，她自是没看见，暗暗摇头，这下可怎么办？十弟这个火暴脾气怕是要发作了，四哥的脸色却很值得琢磨，似笑非笑的，难道他对她也有意？立刻摇头排除了这个想法，四哥看她倒像是看着被宠坏的小妹妹。经十三福晋提醒她才发现四哥站在她身后，脸色立即就黑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待十弟和十四弟吼出来之后她的脸色就更差了，我敢打赌她心里肯定希望自己立刻晕过去。正想说句话时却突然发现她的脸色有不对，并不是普通的紧张，是真病了吗？下一刻她便软软地瘫了下去，我心一惊，又像那次她被打晕过去的情景，向前跨了一步想接住她，四哥却快我一步将她抱入怀中，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我轻咳了一声：“四哥，还是交给我抱回九弟那里吧！”他看了我一眼，迅速将她放入我怀中，一瞬间情绪已被收的毫不外露，淡淡地道：“那就有劳八弟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
　　抱着她，觉得手有些颤抖，她这么轻！不再多言，径直抱着她上了马车，命人快马加鞭赶回九弟那里。
　　忍不住伸手轻触她的额头，烫的吓人，心里埋怨自己，明知道她身体不好就应该拦住不让她出门，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第一次抱她竟然抱得如此胆战心惊，心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后来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九弟的脸色比她的更吓人，除了格桑娘快死时，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害怕的表情，默默将她交给他，看他嘶哑着嗓子让人请太医，叹口气想让他先安定下来，他却只是摇头，紧紧盯着怀中的她，像是看着他所有的珍宝一样，那种像要失去全世界的恐惧让我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我该醒了，他们之中从一开始就没我插足的余地，九弟只有她，她也只有九弟，多一人不行，少一个人……

　　忍住想看她的冲动，把自己关在她的世界之外，不去听跟她有关的事，不去见跟她有关的人，以为这样就能将她的影子从心里去掉，然而，已经迟了，纵然不闻不问，要怎么去忍受心里的煎熬？我是彻底败了这一仗，败在她手下，再也不能翻身……

　　听手下的人说她进了一家酒馆独自喝酒，我的心又揪了起来，匆匆赶了去，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她怎么了，从没见过这么沮丧颓废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眼看着她一杯一杯地灌了下去，咬着牙冲进去拿掉酒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她的反应也是大大地反常，居然笑着扯住我的胳膊要我陪她喝酒，我心里的惊讶非同小可，劝她回去她却道回不去了，心一跳，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是跟九弟吵架了所以才出来喝闷酒吗？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她却突然歪着脑袋问我：“你为什么想要那个位子啊？”
　　为什么？我有些迷茫起来，该不该跟她说？看了一眼在外面守着的侍卫，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出原由，她一直安静地听着，一点醉酒的样子都没有，除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要是让他在我和你之中选一个，他会选谁？会选你！可我不敢问他，我从来都不敢问他这个问题，多可笑啊，我要把一个男人当情敌，还要，还要输给他！”我颤了一颤，她难道以为九弟看我比看她重要所以把我当成情敌？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喜欢的女人把我当成情敌，是要我怎么办？看着她的睡颜，心痛难忍地低声道：“我也不愿……”她似是真的睡着了，酒醉后的脸酡红的娇艳，不知梦到什么，脸上犹带笑意，伸手触碰那一抹温暖，终于一偿夙愿……真想就这样看着她直到永远，可是不由得我这么做，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那样坐着看了她多久，只知道当我送她回去时九弟的府里已经是一团混乱，不敢去看九弟的脸色，只默然把她交给他，我终是留不住她的。

　　两年的时间就那么过去了，仍是这样的过，看着，听着，想着，只是从不能再进一步，只是这样，应该够了……

　　外面下着大雨，我坐在常来的那家小酒馆独自饮酒，已经命人回去拿伞。这家酒馆，便是上次她酒醉时的那家，自那次后，我便常来这里，坐在那个位子上自斟自饮，那一夜，是我珍藏着的回忆。只是，在她心里，许是像外面的大雨一样下过就算了吧！苦笑了一下抬眼看向外面却愕然发现她冲进店来，心止不住地跳了起来，她是来躲雨还是……？她还没站稳便要再出去，我一急，这么大雨怎么走？拉住她有些责备地道：“这么大雨怎么能走？”她的衣服都已经淋湿了，她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这么一来肯定又会感冒，皱着眉头吩咐人去准备姜汤，她却执意要回去，真的这么不愿在我身边吗？她早已忘了这个酒馆，以为是第一次来，而我，却难以忘怀。看着她再次冲进大雨，抬起的手无力垂下，原谅我已无力坚强，你从不曾把我放在心上，更不曾在意我所想，如果爱你从来只是妄想，我只能承认，早已疯狂……

　　她果是生病了，九弟也病了，不难想象他是怎么病的。额娘近日也一直身子不爽，虽然一直不愿面对，但心里很清楚，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泡在宫里陪着额娘，尽量逗她开心，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而已了。一日额娘病情突然加重，我知道她很思念九弟，便让人去通知九弟。他是来了，不过她也来了，我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但奇异地看见额娘见到她时眼中闪过的一抹哀伤，额娘是为了什么？我无暇再想，脑子里关于额娘点点滴滴的回忆都慢慢地想了起来，及至额娘的手无力地垂下，心就像被重锤击了一下，痛得难以言语，坐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替我拭去泪水，我泪眼模糊地看过去，是她！她的眼睛红红的，却强笑着说：“娘娘已经很幸福了，有你们这两个好儿子陪在身边，如果你能幸福，她心里就会更好受，拜托你，别这么难过！”我抓住桌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似是放心般笑了出来。

　　额娘去了后，我心里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每次都苦笑，现在，还能有什么更坏的事发生？争位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了起来，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我的幸福吗？得不到你的话皇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了，那日对她说出“选赢的一方”的话，其实是希望她能舍弃和十三弟的情谊的。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知道九弟会很为难，所以，这次，就让从不让手沾上血的我来做一次吧，这样，会让她心里好受一点的话……

　　我们终是估计错了她，我是这样，九弟也是这样，当九弟知道她派双儿去通风报信时，他的痛苦与愤怒让他几乎崩溃，无论他怎么愤怒，他也不会伤害她，我这么想着。果然如此，即使对那个小丫鬟，他也只是灌了哑药，在九弟而言，这样轻的惩罚简直匪夷所思。然而当她推开门进来时，我和九弟，十弟，十四弟居然都在她的目光下有些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真的很想问她。看她静静地把瘫倒在地上的丫鬟抱起来，忽然有种永远失去她的感觉，惊慌起来，九弟却冷冷地让人把她带到雾曦园去，我知道，九弟的痛苦是我所不能比拟的，他是真的很爱她，但他和我一样，生命中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能受得了吗？”
　　“能，等你登基后我再让她出来！”
　　“你受得了吗？”
　　“能！”

　　九弟说的斩钉截铁，但他眼中的不确定却泄露了他的心思，如果真是受得了，何必那么频繁地去看她？何必在知晓蒙古汗王要娶她后那么的暴怒？何必怕她寂寞而让十四弟去陪她说话解闷？

　　那半年多的时间我始终没去看过她，九弟像个牢头一样把她牢牢抓在手心，禁锢在他的监狱里。然而，她是一只渴望自由的小鸟，怎会任他折断羽翼？知道她逃出去时，我心里忽然一阵轻松，这样也好，放过她自己，也放过我们。我又犯了一次错，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九弟，没有她的日子里，我们俩都过得如同地狱般的生活。以前纵然她被关起来，我见不到她，但总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气息，然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她的一切，从不留只字片语给我……比起九弟，我幸福了许多吧，毕竟，九弟随处可见到她的气息，所以在知道九弟把整个府砸了一遍后我也并不惊讶，若是我，也会这么做，这种痛苦，谁能忍受？关闭了那家古董店，本是为她而开，她既已不在，留它何用？
　　九弟一天天颓废起来，现在的他，比认识她之前还要纵情声色，府里的小妾越来越多，个个貌美妖娆，我知道他是想借这些女人来忘掉她，太天真了，如果她是可以忘掉的，他又何必夜夜折腾得自己不能入睡？是害怕一闭眼就会看见她吧！

　　本以为就在没有她的日子里继续过下去了，宫里的线人却突然带出消息说皇阿玛知道她并没嫁到蒙古的事情，我顿时难以呼吸起来，是她，那个该死的女人，一定是她告诉皇阿玛这件事！她想做什么？一定要害死她吗？并没告诉九弟这件事，我承认私心里我想自己为她做些什么，靠着老四府里的人给的消息在苏州见到了她，那一瞬间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急如焚都值得了。她过得很好，脸色红润了起来，似乎又成了第一次见时的她。然而，她竟不能说话了，原来听十四弟说她不肯说话，还以为是因为她的丫鬟所以不愿说话，这才发现，她竟是不能说话了，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毫无意外地被她推开，我知道，纵使她离开九弟，心却永远在那里。匆匆说出皇阿玛要杀她的事，她却平静地拒绝了我为她提供的住处，看来她自己早已有主意了，她并不是一个永远需要人保护的对象呢！

　　看她一笔一划地写下“多多保重”这几个字，心里酸酸涩涩的，该保重的是你才对！小心地把这张纸折了起来放进怀中，转身欲离去，这就够了，只要她能平安无事，我就很幸福了……她却拉住我的衣袖，企求地看着我，我看进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深深的担忧，为了九弟吧！只能黯然答道：“他不好！”她显是一恸，我安慰她几句，无论如何，九弟是我最好的兄弟，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放任不管。

　　本以为日后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那天九弟疯了一般地冲进我屋里，竟是满面的泪痕，手中拿着一只紫木簪，我一惊，那只紫木簪，我那天见她时还在她发上插着，难道她已经？顿时手脚冰凉起来，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这是……”
　　“人在簪在，人亡簪亡……！她答应过不会将紫木簪离身，她答应过的，她死了，她死了！”九弟痛哭起来，我呆坐了下来，眼泪也汹涌而出，怎么会？那日她说过不必担心，怎么会死去，怎么会？

　　是要惩罚我吗？让我见了她最后一面再让她死去，让我夜夜逃不了她的梦，原本温暖的笑颜竟成了我最大的梦魇，我还要这样痛苦多久？我还要多久才能忘得了她？或许，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吧……西林觉罗若曦，一个不经意闯入心中的女子，却永远烙在了我心上……

　　直到几年之后，再次见到相似的笑颜，我有些恍惚起来，梦也，真也？那灿如晨曦的笑容……

　　PS：写了好久终于出炉的番外，蓉儿是第一次写番外，写的不好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