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如风破晓

38、第三十八章

　　歪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双儿说话，外面居然真打雷了，双儿也说冬日打雷不是什么好兆头，而我这人一向最怕打雷闪电，所以死活不肯放双儿出去，硬是拽着她陪我说话。
　　“小姐打算怎么办呢？”双儿的声音里全是担忧，两只手紧张地抓紧了衣服的下摆。我做的事情都没有瞒她，虽然说这样全然相信一个人很危险，但我就是赌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知为什么就是笃定双儿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跟在我身边，支持我，有这么样的人陪在身边还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不是吗？
　　我伸手揉揉她的发：“不能操之过急了，有些事情得看时机，总之，姐姐的事情办好了，我就可以走了！”
　　她眨着一双大眼睛还想接着问，却终是没说出来，我心里知道她想问什么，比如，姐姐的事情怎么办？姐姐她好歹是个侧福晋，不能没声没息就跑了对不对？可是这件事情，我却把一半赌注压在了胤禟身上，在我来九爷府之前曾和他有个约定，如果，他还信守承诺，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小姐，小姐？”双儿急促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粲然一笑：“什么事？”瞧她一脸的凄惨样，不过是逃亡嘛！
　　“我担心小姐，”她眼泪汪汪地看向我，我的心一震，担心我什么？心像放在盐酸里泡着似的，揪成了一团。“小姐真能放下这边的生活吗？还有九爷……”
　　我的手忽然冰凉了起来，纵然在暖暖的屋子里盖着厚厚的棉被，身上却是一阵冰凉，呆了半天没说话，我真能放下吗？怎样才能让胤禟明白，我并不是要永远弃他而去，只是想在他们逐鹿见分晓之后再回来，那时，无论他是胜者还是败者，我都会义无返顾地回来，只要他还要我……说来也觉得难过，我明明是个现代人，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但我毕竟不是历史学家，纵然我知道雍正哪年登基，胤禟哪年死，却仍是不知道如果要改变历史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我每天都生活在这个环境中，我做的每一件事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改变历史了还是历史冥冥中早已注定的轨道？没办法劝他们放弃，也没办法劝四爷放弃，我所能做的事情居然少得可怜，除了按我自己的生活过下去，就只有在现在这种时候做个胆小鬼逃之夭夭了……
　　半晌我才怔怔地抬头，看着双儿略带些稚气的脸庞，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能放下。”

　　日子仍是照旧过，只是我再也不去十三府了，纵然胤禟没说，我也能感觉出弥漫在整个府里的紧张气氛，于是我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缩在屋子里看史书。平日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胤禟打闹，只是每次在他走了之后都是忍不住想哭，却因以前答应过他不再哭泣而硬生生掐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来。而福晋的身子也是越来越差了，胤禟每日忙得很，很少去看她。我每天去瞧她时都是一阵心寒，居然瘦成了这个样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瘦弱的手指上只剩皮包骨头了，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精神都消失殆尽了。不禁打了个寒噤，若有一天我也成了这样……
　　“若曦啊！”忽然耳中传来福晋微弱的声音，我一惊，赶忙握住她的手，“我在呢，福晋！”
　　她咳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我从她的丫鬟清水手中接过一条新手帕递给她，轻声道：“福晋，把那个给我吧！”
　　她却摇摇头，我忽然抖了一下，是咳血了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大概是看见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有气无力地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快回去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又咳了起来，我帮她轻轻拍背，强装笑颜道：“我才不担心呢，福晋是有福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她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朝我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缓缓道：“回去吧！”
　　我悄悄退了出去，出来之后却一阵怔愣，福晋刚才的眼神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呢！福晋当然是不喜欢我的，这点我再清楚不过，换成是我，也很难对丈夫宠爱的女人有什么好感，可刚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是从何而来？她为什么会怜惜我？在外人看来，我现在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啊！心一下被揪得很紧，默然在园中走着。忽地想起要去胤禟那里借本书，便改了方向往他的书房走去。
　　远远见到何柱儿在门口守着，见我过来，忙扎楞着手小跑了过来行礼，低声道：“给姑娘请安，爷们在里面商量事情呢，姑娘过会再来行吗？”
　　我本是想掉头就走的，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朝他一笑道：“刚在那边见过福晋，她让你去一趟，我便过来了，你去吧！”我这话并没撒谎，只不过福晋是想找随意一个胤禟的贴身小厮来问问他的情况，当时我拦住说她身子不好，就不要总担心别人了，现在把何柱儿踢去福晋当然也不能说我撒谎。
　　何柱儿显然面有难色，低着头道：“可是爷吩咐了要奴才守在外面的！”
　　我淡淡一笑：“我替你守着，还不行吗？你是信不过我？”到目前为止，能自由出入胤禟书房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了，福晋尚需通报，我却通常都是推门而入，我就不信何柱儿敢不放心我。
　　他赶忙摇头，赔笑道：“奴才哪敢不信姑娘，既是姑娘这么说，奴才就偏劳姑娘了，爷那边……”
　　我摆摆手：“你只管去，我会跟他说！”
　　他答应了一声便飞奔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跑那么快还是不放心我嘛！
　　轻声走到书房外面，我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只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屋里传来的声音立刻揪住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老十三那边，九弟早就埋下了颗棋子，明晚就下手；至于老四那……”他的声音虽然低，但我还是一下就听出来，是八爷！
　　“他我会来办的！”这是十四阿哥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杀气，“他自以为府里管教得好，哼，他能往我府里塞人，我难道就没人在他那里？摸清楚他的作息，就好下手了！”
　　十阿哥这时也压低了声音：“那你布置了没？”
　　“我已经跟十四弟都布置好了，明天晚上就等他来送死了，明晚他会在老七家里吃饭，有人埋伏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出门随从带得向来不多，哼……”胤禟阴沉沉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楚，我死死地抓住衣服，屏住呼吸。
　　“那再好不过了！”该死的十阿哥居然拍手大笑，“他们不是哥俩好吗？叫他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去！”
　　“老十！”八爷突然一声怒喝，我心里暗自冷笑，这么做样子做什么？你不是要他们死吗？八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九弟，若曦那里……”
　　“我会跟她说，她会明白的！”胤禟的声音淡淡的，像是笃定我一定会明白一样，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你错了，我不会明白，也不想明白，就算，就算再怎么竞争，为何要用这种手段？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兄弟？
　　里面人还在说什么我已无心听下去，竭力保持镇静悄悄地离开，何柱儿还没回来，真是太好了……
　　“小姐你回来了？”双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静静地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她没再说什么，掩上门退了出去。我跌坐在地上，早已无泪可流，心寒，只有这么一个感觉，胤禟，你所说的要我忍耐的事情就是这个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像我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忍耐这个？我抱住头，咬住下唇。如果，如果这次让四爷死掉，那么历史就会改变，那么胤禟就不会死，八爷也不会死，十阿哥，十四阿哥也都不会沦到那个下场，我可以不用忍受失去胤禟的痛苦，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做？十三和小薇的笑颜又在我面前闪过，仿佛听见十三对我说：“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到我家来，我和小薇会好好照顾你的！”又仿佛看到小薇担心的面庞，还有四爷的微笑，我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仿佛要把我自己撕成两片。
　　缓缓站了起来，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去，不管会不会改变历史，我始终做不到这么狠心，历史，究竟是怎么样的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能让他们死。
　　扬声叫道：“双儿！”
　　她小跑着进来，垂手站在我面前：“小姐？”
　　“把这封信送到四爷府交给紫英，让她转交给四爷！快！”我将刚写好的信交到双儿手中，突然觉得手中这封信重得让人难以承受，但送出去之后却觉得无比轻松，只要四爷看到信，那么他，十三，小薇都不会死，他们都不会死……
　　双儿接过我手中的信转身欲走，我叫住她，交给她一个盒子，姐姐给我的钱都在里面，我平日的积蓄早就交给过儿了，这里面，还有双儿的卖身契：“这个你交给过儿，你出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她蓦地抬头，声音里全是惊恐：“不！”
　　“你不能再回来！”我的声音坚如铁石，想试着让自己的心也变成这样，“这是命令！”
　　“那小姐怎么办？”
　　我背过身去，不去看她泪流满面：“我不会有事，记住，不要再回来了！你如果还认我是小姐就不要再回来了！”
　　许久，听到她沉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一步一步地出去了。我坐了下来，露出一个疲软的笑容。

　　PS：其实若曦的性格会这么做也是正常，大家其实不必觉得她很伟大，好象救世主的样子，她只是不忍心，对她好的人她都不忍心让他们死去，只是，想保护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