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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新年 ...

  •   “I’ll be there”——这是当初换了支持mp3的手机后特意下载的,只是为了设成明扬独有的来电铃声。后来出了麦瑶的事之后,与明扬的距离越来越远,电话联系亦少了许多,以至于她几乎要忘了这铃音。
      原来楚墨把自己的手机拿去,只是为了把他的来电铃音亦设成这首歌……

      “这铃音……”苏尔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无言地望向楚墨。
      他的黑色风衣被寒风撩起,飞扬的衣角如同黑色蝴蝶没入他身后无边的黑夜,唯有脖子上那条白色针织围巾愈发地醒目起来。背后橘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似一点暖意在他脸上氤氲开,让人想要靠近的暖意。远处不断有绚丽的焰火如彩霞般在天边绽放,却怎么也敌不过他漆星般的双目中炯炯的光彩——夺人心魄一般,让苏尔几乎要失了神投入他的怀抱。

      Just call my name ,and I’ll be there ——当初自己对着明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该是一样明亮的眼神吧?言犹在耳,还不是一样放弃了当初的承诺?
      想到这里,苏尔心中一凛,不由就低下头去,声音飘忽如同她此刻不定的心绪,“再坚定的心意,又如何敌得过时间?”

      “苏苏……”楚墨的叹息在喧闹的爆竹声中轻如蝴蝶翅膀的扇动,却清晰地丝丝沁入了苏尔的心中,他上前一步拥住苏尔纤细的腰肢,低头看着她道,“你不肯再信人了么?”
      苏尔一下子抬起头来,身子略微后仰,警戒之色从眼底一滑而过,然而最终还是浅浅笑了。她不着痕迹地退出楚墨的怀抱,侧身捡起地上长串的爆竹,微扬起脸笑道,“我们可是上来放爆竹的,再不放,爸妈该找上来了。”

      “那……就先把爆竹放了吧。”楚墨眼中的光彩仿佛被黑夜吸去了一般,刹那间消失不见。脸上原本郑重的神情也如冰雪消融,薄削的双唇微抿,嘴角处却上扬,带出丝无谓的笑意。这笑意映在苏尔眼底,仿佛一把银针撒进心中,引出她细细密密的疼痛。

      大年初一的早上,苏尔被铁锹摩擦地面发出的嚓嚓声吵醒。声音仿佛从她屋顶的天花板传来,一声又一声,仿佛摩擦着她的神经一般。
      “妈——妈——”她迷迷糊糊地扯开嗓子抱怨道,“是谁啊,这么大清早的不让人睡?弄出这么碜人的动静?”说着,又有嚓嚓声一下一下地传来。

      苏妈妈闻声推开她的房门走了进来,笑道:“你嚷嚷什么啊,是你爸和小楚在打扫阁楼的平台上的积雪。看人家小楚,早早地起来去帮你爸铲雪;看你自己,就知道睡懒觉。赶快起来,一会儿跟着你爸给邻居拜年去。”
      “啊?爸爸和楚墨?”苏尔此刻才慢慢清醒了起来,想起了楚墨亦在自己家里的事情。她忙拉过衣服穿上,洗漱后刚要去问厨房里的妈妈要不要帮忙,就听到妈妈喊道——
      “苏尔,去阁楼叫小楚和你爸下来吃饭。”

      苏尔应着上了阁楼,拉开门迈出去。天气已经放晴,初升的太阳照在楼顶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仿佛一簇簇的火焰在每一栋楼上跳动。宽敞的平台上,落雪已经被堆在了角落里,有爆竹红色的皮混在里边,氤出淡淡的粉色。苏爸爸和楚墨两个人站在黑色半人高镂花栏杆前,指指点点地在说着些什么。朝阳迎面照来,勾勒出两人金色的剪影。

      “爸、楚墨,下去吃饭啦。”苏尔微眯起眼喊道。
      两个人回过头来,苏爸爸拍拍楚墨的肩,一同向苏尔走了过来,笑道:“走,下去吃饭,吃完了饭你们两个给邻居们拜拜年去。”
      “爸?”苏尔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楚墨都不认识邻居们,不如让他在家里休息。还是咱们父女两个去吧?”
      苏爸爸越过苏尔,一边下楼梯,一边笑道:“早晚要认识的嘛。你们两个去吧,老爸我今年就偷次懒,呵呵……”

      苏尔回头看看身后的楚墨,一时有些尴尬。仿佛非要说些话才行似的,她开口笑问道:“刚才你和爸爸在说什么呢?”
      “在聊你的事情。”
      “为什么聊我?”苏尔假装不懂,脸上是一派纯真的懵懂。
      “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楚墨转身拉好门,不答反问。
      “什么话?”
      “我说,”楚墨盯着苏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人走不出的,不一定是别人的影子,可能只是自己的回忆罢了。”

      苏尔一愣,去钟家为楚墨庆生那个晚上的情景突的就跳到她的眼前——
      楚墨立在明镜般的落地窗前,窗外闪亮的霓虹灯勾勒出他笔挺的轮廓,英俊的面孔映在明镜般的玻璃窗上。正当苏尔因他散发出的落寞气息而难过时,他抬起了手,细长的手指抚上了玻璃窗上她的影子,小心而轻柔地划着她脸庞的轮廓。
      他的声音柔和而低沉——
      “苏尔,你知不知道?其实一个人走不出的,不一定是别人的影子,可能只是自己的回忆罢了。”

      “我原本一直希望你能走出自己的回忆,可是,”楚墨的嘴角勉强地向上扯动了一下,“现在,只希望你能让我走进你的回忆罢了。”
      “楚墨……”苏尔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你,给我时间……”

      吃过了早饭,楚墨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来告辞——
      “叔叔、阿姨,这一次来给你们添麻烦了。”避开苏爸爸苏妈妈不解的目光,他望向苏尔说道,“我得早点赶回去看看钟妈妈和小可。”
      “唔……”苏尔迟疑着,不知该留或是该让他走。
      “小楚怎么急着要回去啊?家里有事吗?”苏妈妈挽留道,“不如多住几天再回去吧。”
      “是啊,路上还不知好走不好走呢。”苏爸爸也开了口。
      “的确得回去了。”楚墨抱歉地冲他们笑笑道,“以后我再来看您们。”

      “你几号回去?要不要我来接你?”楚墨和苏尔两人到了楼下,楚墨本已坐到了车里,想到车票难买,又摇下了车窗问道。
      “不用了,”苏尔摇头,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明扬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便举起手冲明扬挥挥示意。
      楚墨看到苏尔挥手,往反光镜里看去,先是一愣,然后便开了车门走了出来。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明扬,他笑道:“明医生,好久不见。”
      “楚律师过年好,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么?”明扬笑着伸出手来。
      “是啊,早点回去给亲友拜年。”楚墨重新打开车门坐进去,抬头看着苏尔笑道,“唔,买不到票记得告诉我,我来接你。”
      说罢,楚墨发动了车子,在密密麻麻的鞭炮声中驶出了苏尔家所在的小区。

      “走远了,还要站多久?”直到楚墨的车出了两人的视野,明扬才转脸笑问。
      “呵呵,”苏尔笑了几声,脸微微红了。她转身打开了单元门,“学长家里坐吧。”

      “你几号回去?搭我的车一起回去吧。”明扬跟在她身后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大概初六走,学长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也那天走,正好捎你回去。”明扬笑了笑,“就是可能得下午晚一点才能走,你不急着回去吧?”
      “不急啊,越晚越好,我还想在家里多待些时间呢。”

      搭明扬的车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九点。苏尔拿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漆黑一片。她进了客厅望向麦瑶的卧室。门虚掩着,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这么早就睡了?苏尔没有多想,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醒来,只有六点钟,苏尔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她兴致不错地起床来煮了粥,又到外边买了油条。
      “麦瑶,我多做了些早饭,要不要起来吃一点?”苏尔冲着麦瑶的卧室喊道。
      没有任何的回应,怎么睡的这么沉?苏尔感到有些奇怪,不由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里边竟然没有人!被子整齐地叠在床头,不见人的踪影。苏尔站在卧室门口,心里不由疑惑:她是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还是早上早早地出去了?自己六点钟就起来了,她没道理在六点前跑到外边去,难道,真的是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做什么去了?
      若是以前的麦瑶,彻夜不归也算是家常便饭,苏尔不会感到任何的不解。可是自从麦瑶打算生下腹中的孩子后,生活一直非常有规律,再也没有在外边过夜。这一次是怎么了?
      越想越觉得不可理解,苏尔拿起手机按下了麦瑶的号码,但竟然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去哪儿了呢?苏尔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坐下吃饭。
      突然家里的电话竟响了起来,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苏尔不解地接起,“喂,你好。”
      似乎是等了许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麦瑶微弱的声音:“苏尔,你从家里回来了……”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怎么连手机都关机?”苏尔忙问道。
      “仁和医院,苏尔,我孩子没有了……”就连抽泣声也是一样的虚弱无力。
      “流产了?”苏尔惊呆了,听着麦瑶的哭声,她忙柔声道,“别哭别哭,我马上过去看你。你等着我哦。”
      看着桌上美味的早餐,苏尔只能咽了口水,抓起外衣跑出门去。

      麦瑶脸色苍白,微闭着眼睛蜷缩在病床上,酒红色长发披散在枕头边。听到推门的声音,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看到是苏尔进来,眼中的泪又一次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苏尔忙走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麦瑶微微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恨恨地轻声开口道:“这是别人设计好了的,什么抢劫,就是想弄掉我的孩子而已。别以为我他妈的不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尔忙低声问道。
      “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提到那个没有了的孩子,麦瑶的眼圈又一次红了。她抹了抹眼泪,有些怯怯地望向苏尔,“不知道明医生告诉你没有……”
      “嗯,”苏尔点点头,“他说了,说不是他的。”
      “枉费我盼了这么久,”麦瑶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滑出一抹苦笑,“竟然真的不是他的。还害得你们两个也……”
      “那之后呢?”苏尔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就连忙问道。
      “之后,之后我就想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就又给姚故谦打电话。他昨天让我去他家找他,去的路上,就碰上有人抢劫。”说到此处,麦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抢劫,就是冲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的,每一脚都狠狠地踢在我肚子上……可怜我的孩子……”麦瑶已是泣不成声。
      “别哭了,”苏尔拍拍她抽动的肩头,“吃早饭没?我去给你买些早饭来……”

      又在仁和医院观察了一天,麦瑶第二天出了院。
      大街上随处可见商家打出的各式情人节促销海报,繁杂华丽得生出种不真实的感觉。苏尔陪着麦瑶坐在楚墨的车上,从这些海报中穿行而过。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苏尔不忍心看麦瑶凄苦的脸色,只能扭头看向车窗外。突然一幅巨大的海报跳入苏尔眼底,满街的粉红色中,海报雅致的淡蓝色底色让人不由神清气爽。然而画面中央的三棱柱形的磨沙玻璃瓶,让苏尔的心不由一滞——
      简约的三棱柱形瓶身配以磨沙的银盖,顶端一粒银珠散发出温润如珍珠般的光泽。这不正是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吗?
      然而苏尔正要仔细再看的时候,海报已经倒退出了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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