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山水之名》时清砚

4、第 4 章

　　夜幕被靛蓝色的闪电豁开一道口子，窗外雷声大作，门被疾风吹得来回咣当响。

　　李满荆半躺在沙发上，仰着头，水珠从头顶一直流到脖颈，喉咙发紧，半喘着气。

　　他浓密的眉紧皱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散落在沙发上的那几件衣裳。

　　白色的吊带睡裙，那天晚上她穿的就是这件。

　　吊带裙的上面肆意地放在一件奶白色的内衣，没有蕾丝花边，就是简单的少女款。

　　李满荆烦躁地摸了一把头顶上的雨水，脸色渐变，烟夹在指尖，没有抽，任由火星燃动。

　　他打开微信，两人的聊天界面，以她最后的谢谢结束。

　　墙上挂着的老钟表敲了一下，李满荆斜头看，正好十二点。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有风在吹，李满荆视线落回沙发上那奶白的一片，略鼓的腮帮突然就泻下气，唇角一动，气笑了。

　　-
　　薛栀落从炒米粉店出来，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点食材。林君泽发来一个文件，薛栀落还没打开，他的电话就打过来。

　　话剧在排练时发现剧本上的内容，他们在实际的表演过程中有点难度，想跟薛栀落讨论一下解决方案。

　　薛栀落打开文件，看了一下标注的地方，脑中有了些想法。比赛在即，薛栀落不敢耽误，预备打车去他们排练的场地，林君泽这时发消息说他已经在接她的路上了。

　　在车上，薛栀落简单跟林君泽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回到排练场地，薛栀落现场修改剧本内容，演员也表达自己的想法。演员不断调整，跟剧本不断磨合，排练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多才结束。

　　林君泽开着车，侧头问，“先带你去吃早餐，然后送你回家？”

　　薛栀落双眼酸涩，困得哈欠连连，大脑混沌地点了点头。

　　她头一歪，又猛然惊醒，“别送我回家了，今天我还要去心理咨询室上班呢。”

　　林君泽看薛栀落昏昏欲睡的状态，不免担心，“你这样还能上班？”

　　“今天才上班第一天。”薛栀落又打了个哈欠，放弃挣扎，“算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吧，我请假。”

　　林君泽笑了笑，“你安心睡，到了我叫你。”

　　薛栀落实在太困，歪头就睡着了，醒过来时，林君泽不在车里，往窗外看，林君泽跟李满荆正在说话。

　　李满荆看林君泽一眼，道：“上去坐会？”

　　“不了，栀栀还在车里。”

　　李满荆唇角动了下，视线看向副驾驶，车窗防窥，看不见里面的人。

　　他舔了下唇，“还出去约会？”

　　“今天不了，昨晚栀栀太累了，在车上睡着了，先让她好好休息。”林君泽应道。

　　李满荆舌尖舔了下后牙槽，眉梢微挑，这话什么意思，成年人，懂得都懂。

　　林君泽：“谢谢你，愿意把房子租给栀栀。”

　　“小事。”李满荆唇角勾动，拍了下林君泽地肩膀，目光看向从车上下来的薛栀落。

　　薛栀落走过来，视线直接掠过李满荆望过来的眼神，跟林君泽说话，“我睡了是不是很久，你怎么没叫醒我？”

　　林君泽宠溺地说道：“看你太累了，不忍心叫你。”

　　薛栀落笑笑，“上去坐会儿吗？”

　　“不了，你上去再好好睡一觉。”

　　薛栀落点头，跟林君泽摆手上楼。

　　李满荆跟林君泽招呼一声，跟薛栀落一上一下，上楼。

　　李满荆跟在薛栀落身后，都没说话，一连爬五层楼，薛栀落体力不支，气喘吁吁，步子有些慢，李满荆跟在身后，也没催。

　　走到门口，薛栀落拿钥匙开门，看见自家门口前面一地的垃圾，垃圾桶孤零零地歪在不远处。

　　啤酒瓶，苍蝇叮满的西瓜皮，还有泛着酸臭的泡面桶……

　　薛栀落拧了拧眉，捂住口鼻，抱着手臂，眸子看向身后的李满荆。

　　她一言不发，光着淡淡的目光，把李满荆看得脸直发热。

　　李满荆鼓了鼓腮，真诚着一张脸，狡辩道：“不是我，是风。”

　　薛栀落眸光未动，还是盯着他，李满荆挠了挠头皮，蹬她，“昨晚下雨，风很大你不知道？”

　　薛栀落收回目光，瞥了一眼一地狼藉，淡声对李满荆道：“收拾干净。”

　　说完，开门，进屋，关门。
　　一气呵成。

　　李满荆叉着腰，塌着肩膀，慢吞吞地吐了口浊气，弯腰拿扫把，闷头拾垃圾。

　　-
　　薛栀落在车上睡了一觉，困劲已经过去，但眼睛还是酸涩疲惫，她先给心理咨询室的钟医生发消息请假，钟医生还算好说话，让她休息好后再过去。

　　薛栀落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长时间盯在一处，眼睛发酸发胀，她找来眼药水滴上了几滴，空调又调低几度，盖着被子昏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半，正好吃午饭的点，薛栀落扒拉储物柜，里面仅剩半包面条和一根淀粉肠，她看了眼外面毒辣的阳光，还是决定把面条煮上。

　　隔壁有敲门声，接着响起外卖小哥的声音，“这是您的外卖。”

　　“送错了，我没点。”

　　外卖小哥又看了眼订单信息，疑惑道：“没错，地址就是这里。”

　　李满荆皱了下眉头，拿过外卖看订单信息，道：“隔壁的。”

　　薛栀落听见动静出来，“不是我的，我也没点。”

　　外卖小哥苦着脸，看李满荆，“薛先生是你吧。”

　　李满荆挑了下眉，带着坏笑，“我是先生，不姓薛，她倒是姓薛，却也不是先生啊。”

　　外卖小哥转向薛栀落，“那肯定就是你的了，可能你朋友帮你点的，怕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才写了先生。”

　　外卖小哥还急着送下一单，外卖放薛栀落手里就跑了。

　　薛栀落抱着外卖，还疑惑时，手机这时响了。

　　薛栀落接通，“君泽。”

　　倚在门框上的李满荆眉梢轻佻了一下，接着薛栀落一边笑着一边往屋里走，“原来是你帮我点的……”

　　后面的声音随着关门声，掩在了门的另一侧，她再说什么便听不清了，但隐约有轻快的笑声。

　　李满荆不紧不慢地掏出烟，漫不经心地点上，烟随意地夹在指缝间，没抽，直到风抽完，他才扔在脚底碾灭，回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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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栀落跟林君泽挂了电话，她关掉小锅，拿筷子捞出面条，放桌上，打开外卖。

　　青椒炒鸡、京酱肉丝、陕西凉皮、有机菜花、还有一份水果捞。

　　不得不说，林君泽确实体贴入微，两个肉菜两个素菜都是她爱吃的，还加一份水果解腻。

　　不过他点的实在是太多了，还有那一碗在桌上腾腾冒着热气的面条，一顿根本吃不完，她又没有冰箱，这么热的天，到下午肯定就坏了。

　　李满荆刚打完一场游戏，准备点了外卖。

　　门被敲了两声，李满荆扔下手机开门。

　　“有事？”

　　薛栀落的声音柔柔弱弱，道：“君泽点的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一起？”

　　李满荆抱着手臂，垂眼看了薛栀落几秒，唇角微勾，舔了下后牙槽，拖着尾音道：“行啊。”

　　薛栀落点头，轻声道：“那你洗个手，过来吧。”

　　李满荆没去洗手，直接跟在薛栀落的身后，提拉着拖鞋进去。

　　他在这间屋子住了小半年，也就一个多月前才搬到隔壁，现在进来一看，竟然跟他住的时候哪哪都不一样了。

　　窗帘还是之前的花纹，却白净了几个度，看着跟新的一样，床单换了，是冷幽幽的墨绿色，书桌上摆着镂花古铜色的香炉，点着檀香，她才住了几天，怎么整个屋都沾上了她的人气，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是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跟她……衣服一个味。

　　李满荆四处打量着，大腿一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挑着眉，哼笑一声，“你住的倒是挺舒服。”

　　薛栀落没搭他的腔，就一个沙发，被他霸道占了，她从门后面搬来板凳，坐他对面。

　　李满荆瞥了眼这几个菜，即便都是家常菜却都是蔓藤阁的菜品，不提前好几天，根本预定不上，他轻笑一下，“他对你倒是上心。”

　　薛栀落点头，从米饭底下拿出馒头递给李满荆，道：“泽君一向待人体贴。”

　　李满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接过馒头，却看见薛栀落端起旁边碗里的面条，“他还给你点了面？”

　　李满荆刚要嘲笑林君泽这是养猪吗，就一个百十斤不到的女人，却给她把米饭，馒头，面条都点了个遍。

　　却听见薛栀落说道：“不是，我自己煮的，本来打算今中午吃面条的。”

　　李满荆一顿，视线瞥了眼碗里陀成一团的面条，他唇角抿了抿，伸手抢过薛栀落手里的面条。

　　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馒头塞给薛栀落。

　　薛栀落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视线从手里的馒头移到李满荆的脸上，清淡的眸光中带着些许的深思。

　　李满荆炯炯有神的眼睛瞪过来，“这么碗破面条，舍不得我吃？”

　　薛栀落一顿，摇头，轻声说，“不是。”

　　李满荆凶巴巴地说道：“那就吃饭。”

　　薛栀落没再言语，李满荆大口吸了口面条，刚要去夹菜，余光看见薛栀落正一脸认真地在撕馒头外层面皮，他眉头皱了皱，“挑食？”

　　“你没洗手。”

　　李满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