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尾声（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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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惟真感觉自己跟在尤决后面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尤决无声地推开门，用眼神示意，让她进去。
聂惟真站在打开的门前往里往，依稀能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腿跟灌了铅一样，重到挪不动。
“都走到这里了，不进去看看吗？”尤决在聂惟真身后推了她一把。
聂惟真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到窗前。
马上就要到十五了，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亮得不需要开灯，她就能看清床上之人的面容。
这张脸她见过，又没见过，应该说，长大了以后，只在照片里见过。
床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在梦中都皱着眉头，聂惟真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触碰，这人却似乎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悠悠转醒。
就在床上的人睁开双眼的前一刻，聂惟真猛地缩回手背过了身。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出乎意料，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你又带了什么人来？”
背后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仿佛就剩最后一口气在，聂惟真捏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我不是让你告诉傅梓栩不用再试了吗？”背后的人嘲弄地笑了笑，“既然早就算计好让我入了局，何必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以为我会领情吗？你们赶紧滚吧，我困了。”
“她不是傅梓栩带来的，”尤决掰着聂惟真的双肩迫使她转过去面对床上的人，“你看看她的脸，有印象吗？”
聂惟真垂下头，半点也不敢抬起来。
床上的人似乎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便重新躺回去，“我不认识她。”
“哦？”尤决挑了挑眉，“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她叫，聂惟真。”
倘若不是尤决掰着她的肩，在他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恐怕就逃走了。
是，她鼓起勇气回国，却从来没勇气面对活生生的她。
因为她是，方回锦。
“你要我说几遍？”方回锦没了耐心，“你不让我休息，等到下一个月血祭的时候，我不能保证我还能扛得下去，若我死在阵中了，你怎么跟傅梓栩交代？”
“好，”尤决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聂惟真同方回锦见上一面，让她知道方回锦还活着，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就变得好说话得很，“聂小姐，你体谅一下，怀着孩子的人喜怒无常实属正常，对吧？既然方小姐想休息，我看我们不如先走吧，来日方长，总能见第二面。”
聂惟真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满脑子都是“怀着孩子的人”，方回锦竟然有了孩子？孩子是傅梓栩的吗？如果是，她简直不敢相信方回锦吃了多少苦，傅梓栩又有多丧心病狂，狠到可以用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来当祭品。
聂惟真的大脑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尤决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去的。
聂惟真被尤决拖走后，方回锦翻过身仰躺在床上。
她没想到傅梓栩的速度这么快，没想到聂惟真就这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方回锦不想同她相认，不想让她入了这一场本该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局。
“人你看到了，”尤决在月光下负手而立，只看背影，倒像个遗世独立的修仙之人，“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人我是见到了，”聂惟真的心底后知后觉地升腾起一股惊喜，但是她不能在尤决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克制道，“可是鉴于你这个人有前科，你骗没骗我还有待商榷。”
“你考考虑的时间并不多，我可以告诉你，原本傅梓栩想用她腹中的孩子祭阵，换她一命，可是上一次祭阵的时候她想逃，惹怒了命戏图，命戏图非要她母子双祭，”尤决在“母子双祭”上加重了声音，听得聂惟真的心一路沉到谷底。
尤决接着说道，“傅梓栩也想过别的办法，他用他两个血亲，一个是他的表弟，一个是他的姑姑，他想用这两个人祭阵以平命戏图的愤怒，但是命戏图接受了符冲的祭阵，却拒绝了傅芸的，所以别无他法，如果你想救方回锦母子，只能同命戏图结契，帮它一个忙，除非，”尤决话音一转，忽然转过身来，看着聂惟真一字一句道，“除非，你不想救方回锦。”
聂惟真嗤笑道，“不，还有一个办法，余师兄既然能以身祭阵换纪筠迟的命，傅梓栩要真那么想救阿锦，他怎么不把他自己送给命戏图？”
“他是契主，和命戏图讨价还价，他跑不了，”尤决倒是丝毫不避讳告诉她傅梓栩的下场，“所以傅梓栩的命换不了方回锦母子的命。”
“哦？”聂惟真仰天长叹，“那这么说来，我要想救她，非得答应你不可了？”
尤决微微一笑，“也不是非答应我不可，你也可以选择不救，不过只要你走出这里，就会被四宗的人带走。”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聂惟真冷眼看向尤决，“你需要我的帮忙，却一点都不坦诚。”
尤决直接忽略掉聂惟真这一句话，他告诉她，“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一个可以聚魂的容器，一个四宗的先祖精心打造出来的，用来抗衡命戏图的容器，”尤决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你去过吧，是百年前四宗封印命戏图的地方，那一场封印，牺牲了四宗数百名弟子，他们的魂魄被隐灯那个老东西封在山上，就是等着你这个大机缘的到来。”尤决同情地看了一眼聂惟真，“你也别怪我将你拉入这个局中，而是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这一局，道宗的那些个老东西千百年前就在算计你，他们等待你的出生等待了千百年，你是他们现下唯一能与命戏图相抗的机缘，我不让你入局，他们也会引你入局，不然岐山宗那个外家弟子周家又怎么会千方百计派一个小丫头漂洋过海去将你蛊惑回国呢？”
聂惟真足足反应了二十多分钟才堪堪明白尤决的意思。
意思是，四宗的先祖千年前算出了她的出生，她命格迥异，是什么聚魂的容器，可以吸纳魂魄与命戏图相抗，所以岐山宗才让周明柔接近她，引她回国，就是为了用她和命戏图相抗衡！
聂惟真的目光从疑惑变得清明起来，难怪逍羽说看不透她的气运，难怪她能看得到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难怪她在后山会遇到那些道宗弟子的魂魄，所有的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
“四宗那些个牺牲的弟子的魂魄在后山上徘徊不去，四宗想用你聚集那些魂魄，然后炼化他们同命戏图相抗，以此来抵消命戏图之力，让它重新归于沉睡，”尤决嘲弄道，“这些人整日觉得命戏图是个异类，我是个异类，他们自诩名门正宗，结果想出来的办法不还是去牺牲一个普通人的命吗？”
聂惟真听出来尤决说的这个“普通人”就是她。
尤决接着说道，“难道他们想利用便利用，想让谁牺牲谁就得牺牲？”
“如果我真的是容器，那不就是天意吗，”聂惟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可能可以改变天意。
尤决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你忘了，命戏图最不遵从的就是天意，只要你和命戏图结契，逆天改命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改？”聂惟真很好奇。
“后山我去过，我发现那些四宗弟子一百多年的日子里已经滋养出了执念，封印命戏图，除魔卫道就是他们的执念，只要有执念，就可以为命戏图所用，道宗弟子之魂与常人不同，轻易炼化不了，需要特殊的容器，可一旦炼化，一人之力可抵万人，既然四宗想用你炼化那些魂魄，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1呢，你帮命戏图聚敛炼化那些魂魄，让它们成为命戏图的祭品，为命戏图所用，那么多的祭品，一旦成功，你不仅可以救方回锦，也不会受到命戏图的反噬，岂不是三全其美？”
尤决说的不无道理，聂惟真认为，他不去做传销头子真是可惜了，可真是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离下一次血祭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想要救方回锦，必须在下一次血祭之前炼化那些魂魄，算起来，并没有多少时间，”尤决挥了挥衣袖，给聂惟真开了一道小径，小径通往她刚刚去到的那个地方，方回锦待着的地方，“方回锦住的地方大得很，隔壁就有房间，你可暂时住在那里好好考虑，顺便跟你的老朋友叙叙旧。”
说完这句话，尤决便走了。
聂惟真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沿着小径返回。
纪筠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又看见了那一片火海。
“纪居士？”逍羽拍了拍纪筠迟的肩头，纪筠迟惊醒。
“你总算醒了，”逍羽擦擦脑门上的汗，“你晕了一天一夜了。”
“掌教，”纪筠迟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看陈设应该还在岐山宗。
“你可还觉得不舒服？“逍羽问道。
纪筠迟摇了摇头，“除了有点累，并没有其它难受的地方。”
“哦，那便好，”逍羽松了口气。纪筠迟在暗阁中晕倒，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把了脉才知道他是急火攻心，几服药灌下去，脉象才算平和。
周明柔将新熬好的药端给纪筠迟，纪筠迟仰头喝了，忍耐着苦涩问逍羽掌教，“掌教，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已经命弟子通知了其他三宗的掌教师兄，他们很快就会到岐山宗来，届时我们再商议，现在贫道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尤决怕是已经知道她就是容器了。”逍羽眉头紧皱。
“什么？尤决怎么会发现？难道聂惟真她出了事？！”纪筠迟想起了出现地极为蹊跷的傅芸。
“不瞒纪居士，上回我让明柔将聂居士引来岐山宗，便是为了在她的身上下一道保护她的禁制，有了那道禁制，尤决暂时无法对她做什么，但是我方才探查那道禁制时，却发现已经感应不到的禁制的气息，我怕聂居士已经不在红尘之中了。”逍羽见纪筠迟脸色大变，急忙安慰道，“纪居士放心，聂居士应当还活着，只是可能不在阳世。”
纪筠迟舒了口气，随即紧张地问，“不在阳世，那不就只有在阴间了吗？”
“不不不，在阴阳交界之处还可建立第三境，”逍羽解释道，“纪居士昏睡的这一日我又去锁灵阵处探查了一番，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尤决躲在人间的某一个地方，但是我探查之后发现我们都想错了，尤决很可能用命戏图中的阵法于某处建成了一个第三境，然后用锁灵阵勾引活人生气覆盖了第三境的入口，所以我们才遍寻多年都无法得知他的下落。”
“这么说来，聂惟真很可能已经在尤决手里了！”纪筠迟急匆匆地想要下床，“不行，我得回去看一看。”
逍羽将纪筠迟拦着，“纪居士现在去了也没用，你找不到第三境的入口便是徒劳。”
“尤决动不了真真，”周明柔插话道，“掌教在她身上下的禁制不是一般的禁制，是岐山宗传了千年的锁荒阵，锁荒阵是终南山太虚峰用来镇压命戏图的法阵，命戏图会对它有所顾忌，尤决不可能轻举妄动。”
纪筠迟将信将疑地坐了回去，他问逍羽，“你们真的有办法？这个办法，要聂惟真付出什么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尾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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