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秘境未命名》一渊寓言

4、熊猫路灯

　　“当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正常，我的正常就成了一种负担。”——乔漆自白

　　电视开了整夜，却不知何时被调成了静音。

　　新闻播报员僵硬的动作和刻意训练的笑容，在无声的状态下，有一种被放大的幽默感，但同时也在提醒着乔漆，这里的生活幸福美好，别处的世界水深火热，一切都在可控之中。

　　乔漆迅速地去冲了个澡，昨夜的噩梦早已随着流水，哗哗地被冲入了下水道。他总是不经意地去摸后背，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时辰尚早，趁着清晨微有凉意，乔漆难得有心情，想去天霁寺附近吃个早餐。想起油炸物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咽了不止一次的口水……

　　乔漆所生活的这座小城，在历史上极富盛名，一度被誉为“佛都”。据地方志记载，在这里佛文化的鼎盛时期，何止是“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烟火繁盛，可惜被徽京和杭城抢去了风头。

　　城市就和人一样，时运不济者，也大有人在。

　　说来也巧，乔漆上班和居住的地方，尽管中间有长达四十多分钟的公交线路弯弯曲曲，但都是以某寺为原点的。

　　比如，乔漆家住天霁寺附近，工作就在安国寺商圈，乔漆的上一份工作又是在白露寺的后面，哪怕是没有寺，也有进香路这样的地名，真是避也避不开。

　　乔漆这人没啥大出息，但有一点好，就是心里不记事，而且很容易就会变得高兴起来。当他游荡到三棋巷时，连曾经做过噩梦的这点儿印象也是全无了。

　　只不过，今天这大街小巷的有点儿奇怪，雾蒙蒙的一片，行人也特别少，全然没有印象中早市的朝气蓬勃。

　　更晦气的是，乔漆心心念念的那家名为“早餐油条豆浆店”的小店，居然关门了。字迹随意的毛笔招牌还在，但是门上却是铁将军锁门，一张浸染了水渍又干掉后，皱皱巴巴的A4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停 业告 知书

　　承蒙各位新老顾客的厚爱，本店本小利薄却一直经营至今。无奈原材料地频频出事，无法保证安全健康的食材供应，本店只好无限期关门，若有最新消息，请以店内通知为准。

　　2021年6月4日

　　看样子已经是十天之前的通知了。乔漆不禁有些气闷，一家早餐店，无非就是豆浆、油条、油饼、韭菜盒子、白粥、八宝粥和胡辣汤，这么七八种吃食而已，所需就是最最简单不过的普通食材，哪里还牵涉到原材料产地了。

　　虽然，这家早餐店口感确实不错，吃完令人舒坦外加神清气爽，还不容易饿！

　　但人呐，就是这样，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想吃。

　　乔漆看看时间还早，就十分不理智地趴着门上，一个劲地往里瞅。也亏得这门是老式的两扇对开，如果是卷帘门，难道还要趴在地上找门缝去吗？

　　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也凑了过来：“喂，老弟，看出什么来没？”

　　“没呢，里面太黑，眼睛还没适应……”乔漆顺嘴正回着，忽觉不对，转过头去，正对着另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啊啊啊……”地就跳了开来，指着那人，使劲地咽了一下口水，才舌头打结似地质问道：“你，你，你不是店老板吗？”

　　来人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啊，我是啊，我寻思着，几天没来，正好路过了就过来瞅瞅，这不正好看你往里面瞅，我也好奇嘛，你到底瞅啥呢？”

　　“瞅啥啊，我是特意来吃早饭的，谁知道你这里闹哪出啊 ，就关门了。”乔漆一腔吃不着的怒火，和被惊吓的怨气，总算找到了出口。

　　“这可就不凑巧了，原材料产地的事儿，我也闹不清，没有熟悉的食材，差一点点，我都做不出来东西。等吧！这世道，要变喽！”说完，店老板就溜之大吉。

　　乔漆来不及拉住他，说出“你好歹给我弄点吃的”这样的话，无法用目光定住他，只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正是路口那家卖的煎饼果子。

　　煎饼果子？！乔漆乐颠颠地快步走到了路口，正准备也来一套，却碰上老板娘正忙着收摊了。

　　也是熟脸，老板娘对着乔漆露出一个抱歉的笑，瓮声瓮气地朝他喊道：“今儿没了，料准备地少，明天早点儿来啊！”

　　乔漆哭笑不得，心想真是，赶了个大早，却赶了个寂寞，什么时候想吃点讲究的早饭也开始内卷了，他还得多早才有资格吃上呢。

　　这就算是出了巷子了，大路上已经车水马龙喧嚣地厉害。

　　路口的早餐车，包子豆浆花样繁多，也顾不上这是工厂流水线上出来的东西，任吃什么都是一股子塑料味了，乔漆随手买了几样，拎着去赶44路了。

　　说真的，和印象中的一样，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吃，并不会因为肚子饿了，就有丝毫的改变，“肚饥好吃”也有不灵的时候，这大概就是工业时代的副产品。

　　乔漆像有仇似地啃着包子，路过菩提路，被头顶的一声叹息吓了一大跳，连包子都掉落在地。

　　他抖抖霍霍地缓慢抬起头，只见往日里再平常不过的路灯，居然显露出来是一只熊猫的模样。此刻，它正环绕着转动，两个黑色的灯泡眼里，还能看见灯泡里的钨丝，泛着红……

　　又是一声似模似样的“唉……”发出后，乔漆，哪里还敢再看第二眼，一想到这一条路上的灯上都是盘旋着这样的货色，头皮就不受控制的发麻，于是一步三蹦地跑了起来，不见不怕，赶车不迟到最要紧！

　　这熊猫很可爱，可出现的不是地方，就不是可不可爱的问题了，而是灵异了……

　　乔漆一口气跑到了公交站台，好在那熊猫并没有再发生异变，突然掉落下来、露出獠牙、追赶过来……

　　松了一口气，远远地，44路摇摇晃晃地冲过来了，眨一下眼，下一秒，就已经停在了乔漆的面前，洞开的大门犹如一只野兽的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愣神，公交车司机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到底上不上？”

　　“上上上！”乔漆一边掏着公交卡，一边抱歉地向司机师傅摆摆手作出歉意的手势。

　　上了车，乔漆又是一愣，居然一个乘客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