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北洛楠拾

2、他说

　　遇见江禾的时候，刚好是一个夏季里普通且炎热的一天。
　　我如往常一般骑着车，咕噜如往常一般懒散地趴在车篮子里，我给它做了一个草帽，扣在篮上，用细绳绑着以免被风吹走。路上的花儿还没看够，转眼便进入了一个陌生小镇。朝着人少的地方驶去，无意间发现了一家老式书店。那年代感颇浓的书店一下就抓住了我的目光。我把咕噜抱进背包里，叮嘱它不要胡言乱语。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便放心进去了。

　　守店的是一个老大爷，拿着蒲扇，皱着眉在研究他的收音机。我慢慢走进书店，才发现原来里面很大，还有可以坐着读书的地方。我选了一本散文集，转头瞥见了江禾，他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服，带着黑色圆框眼镜，身板笔直地坐在桌子前看书，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纯粹的气息。我笑着坐在他对面，他抬头看我一眼，回了一个轻浅的笑。我看了眼他的书名，是一本我很喜欢的诗集。

　　我们就这样互不打扰，安静地读着自己的书。突然他轻呼一声，我抬头看去，咕噜正扒拉着他衣服。我连连道歉，伸手想给咕噜一个爆栗，他倒笑着挡下了，抱着咕噜顺了顺毛。

　　“你也喜欢养猫啊？我也喜欢，我家里就有一只，叫江流，随我姓。”他低头逗弄咕噜，轻声问我。我愣了一会儿，随即也笑了。
　　“是啊，这家伙叫咕噜，皮得很呢。我叫楠域，你呢？”
　　“我叫江禾。”他笑着抬眸看我，那眸子里盈满了细碎的温润和善意。
　　他没有问我是哪个楠哪个域，我也没有问他是哪个江哪个禾。

　　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从他怀里接过了睡得昏沉的咕噜，轻柔的放进背包里。

　　在书店门口，他问我明日是否还会来书店看书，我回他：“不了，我喜欢四处游历的感觉，不会待在一个地方的，待久了，就忘了自己要追求的方向了。”
　　他看了看天边散落的晚霞，笑着沉默了。我问他是否想一直呆在这里，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他却说：“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里，我故乡也有这样美丽的晚霞，温暖、灿烂、纯粹。它留在我的记忆里，可我再也看不到了。它被敌人抢占以后，天都是黑的，看不见光。所以我想，总得守护些什么吧。”他扭头看向了街上嬉闹的小孩儿，街角叫卖的商贩，树下下棋的老大爷们，笑了，那是一种坚定的笑，一种无畏的笑。

　　他把手里的诗集递给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朝时光中走去。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耳边却传来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低下头，两颗泪珠不觉滚落书面，哽咽着翻开第一页，上面仅留四个字——江禾难遇。

　　“我在时光里遇见了一位故人，他有着竹一般的气节，梅一般的傲骨，有着一颗如初阳般温暖的心。他于时光中来，亦向时光中去，从此山川江禾，再难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