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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家可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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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环清身为知县不便正大光明地在商贾人家走动,今日主要是来道谢的,聊了没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大人慢走。”
“梁小姐留步。”
“咕……”
梁柚宁摸摸干瘪的小肚皮看着走远的背影。
“幸好他没听见,委屈你了,妈妈带你去干饭,走! ”
再回到桌前时辰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吩咐云萱和管家赶紧再多备些粮食顺带将最后几十匹布给带去中街,人手也再多派些。
“唉,这一天天的,饭菜都凉了。”
梁柚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汤勺,轮番往嘴里塞,吃得毫无千金大小姐的形象。
“嗯……小竹笋真好吃。”
“唔……这个锅包肉也好吃!”
“……”
“嗝……好饱……嗝……”
梁柚宁来回摩挲已经胀大了一圈的肚皮,才终于摸出一点点肉来。
“嗦嗦……”
什么声音?
梁柚宁坐直身子,两眼左右一瞟,歪歪下巴。
没发现。
最后转头一看,屏风后面出现了一个小脑袋,两眼含着一汪泉水,眼巴巴地瞅着她面前的饭菜,踯躅着不敢上前。
这小可怜,也太可爱了吧!
好想rua一把他的小脑袋。
看到是昨天晕倒在她面前的小乞丐,梁柚宁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还捡了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
“过来。”梁柚宁朝他招招手,像招呼小狗狗。
小少年犹豫了下最终没抵过美食的诱惑,尽管都是些被梁柚宁一番操作席卷的剩饭剩菜。
他很知足,只要有口吃的就成。
梁柚宁指着旁边一个木凳,“坐这就成。”
小少年听话地走出了屏风,抬脚往木凳走去。
没了屏风遮挡,小少年一整个身子就露了出来,看着很是高挑,梁柚宁心里预估了下有一米七以上应该达到了,小小年纪米没吃几粒,个倒是长不少。
小少年五官生得端正,若不是饿得显出几分病态,也算得上是时下姑娘们都喜好唇红齿白的玉面小生。
梁柚宁一手托着下巴,一双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他,灼热的视线看得他越发拘谨。
梁柚宁用大姐姐地口吻问道:“小孩,吃饭了没?”
她原本回来就晚,再加上知县大人来过,吃上饭已经是很晚了,这小孩应该已经用过餐了,她也就随口一问。
没成想,小少年摇摇头,含水的眼眸无辜又期待地看着她,就等着她开金口。
“怎么?是我府里的下人不给你饭吃亏待你了?你等着回头姐姐立马找他们算账去,快吃吧,这都饿得只剩骨头皮了。”梁柚宁一脸要打抱不平的架势,心疼地说道。
少年又摇头。
“他们都出去了。”小少年用尚且清脆地少年音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又彬彬有礼地应了一声,“谢谢姐姐。”
梁柚宁看他这么乖,终于忍不住上手揉揉他的头发。
真软,手感真好!
转头一瞥,却发现餐桌上只剩些残羹剩饭,都没有几块肉可以吃了。
一旁正努力干饭的小孩却像是吃尽人间馐色一脸满足,大快朵颐,吃得很是专心。
可见这些年因为灾荒孩子受了多少苦,也不知青浦县还有多少个像他这样濒临饿死的小可怜。
“这都没几个菜了,还凉了,吃了不健康,先吃些点心,等会儿姐姐叫人来再给你做一些热的,保你管够。 ”
小少年摇摇头,塞满事物的嘴唇一上一下吐出断断续续模糊的声音。
“甭……呦……好抽……咳咳……”
梁柚宁赶紧拦了下来,拍拍他的后背等他顺畅下来再将一盘点心推到他面前,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糟蹋了。
又喊来几个丫鬟吩咐做几个热菜。
“小孩,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小孩长了记性,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细嚼慢咽吞下去了再说。
“姐姐,我姓孟,单名一个添,三点小水滴的‘添’。”
“孟添?”梁柚宁仔细嚼了嚼这两个字,笑着赞道:“真好听!”
孟添这回放下了手中的酥饼,低下头又摇了摇,这是他第四次摇头了,瞧着竟有一副古代夫子老成的做派。
“花婶婶说,因为我名字里有‘水’不吉利才导致水患的,是上天带来的惩罚。”孟添不安地说着,说完又暗自后悔,要是姐姐也认为他是灾星,把他赶出去怎么办?
“胡说八道!吓唬小孩的你这也信?”
孟添第五次摇头,眉眼弯弯地笑,“我不信的。”
方才听他说什么花婶婶,梁柚宁又问道:“小孩,你多大了?家住哪里?吃完姐姐派人给你送回去,再带些米和布,应该够吃几个月了。”
昨日将他捡回来后,她就派人去找他的亲人,怕人家担心他走失。
一听到梁柚宁要将他送回去,孟添第六次摇头,像个摇头精,攥了攥手指僵硬地回道:“过了生辰就十五了,我家……”
“嗯?你家怎么了?”梁柚宁原想着这小孩长得这么幼态,瘦得跟皮包骨似的,除了身高,看着顶多十一二岁,没想到竟然十五了,但见他停顿了下不由得疑惑道。
“我家的茅草房一月前被洪水冲走了,夫子无钱治病,前些日子村里人帮忙下葬入土了,花婶婶她……”
孟添顿了顿,抬眼看她,“花婶婶她……跟着陈地主跑了。”
梁柚宁心里一惊,“那你家中可还有人?”
孟添第七次摇头,“弟弟几年前夭折了,我是被夫子和花婶婶收养的,如今就我一人了。”
孟添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夫子人很好的,教我读书写字。”
孟添卑微地垂下头,紧张不安地乞求:“姐姐能不能不要把我赶走,先生说我很能干的,花婶婶有时候也夸我了,我能干很多的活。”
说罢急着向她证明,抬起他两只瘦瘦却修长的手臂,摊开手掌给她看,每只手上面都生着几个茧子,微黄硬皮,一看就是干多了活。
梁柚宁心里倏地一跳,仿佛被刀子剜一块嫩肉,疼得嘀嗒流血。
白嫩的纤纤玉手抚上孟添的小脑袋,心疼地安慰道:“苦命的好孩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姐姐绝不赶你走。”
孟添欣喜地弯了弯秀气的眉毛,乖巧道:“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