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章 5-3 ...
-
火光随着纸符的燃烧坠落晃晃悠悠的，映得四周的景色也随着明灭不定。一点预兆也没有，就像是有人突然用什么将那燃烧了一半的纸符突然扣住，火光熄灭了。
甬道里的女人又重归黑暗之中。
虽然火光照耀的时间极短，但在这片刻他们已经将那女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的脸颊瘦长，面容凹陷，双目紧闭，鲜红的嘴唇和她苍白的皮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最引人注目的，是吊着她的并非绳索，而是她自己的头发。
一行人现在明白了，缠绕挡住去路的黑色丝线是什么。
楠生靠近了韩部一些，韩部轻轻的开口：“是阴婆。”
楠生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阴婆应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是传说中的妖物。
传说南疆曾经有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的容貌倾国倾城，而她最爱自己的是她那一头丝缎般的长发。这个女子爱自己的头发到了变态的地步，无论怎样的男人去向她求婚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的头发一直在生长，她的房间除了她自己和她的头发以外，再也进不去任何东西。后来有一天，有人发现她在房梁上用自己的长发吊死了自己，当天晚上尸体神秘的失踪。然后有着一头妖异长发的阴婆便出现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甬道里看见传说中的妖物。
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面前的那些千万缕发丝已经当先动了起来。
那长发宛如灵蛇一般，一股股扭动着，沿着石壁游动，扑到众人面前，那发尖骤然裂开，仿佛毒蛇长大了嘴，又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黑色毒针，当头罩下。
青色的光罩顿然变得浓郁，蒙蒙的光彩光华闪现，那些扑下来的黑发在妖异的青色火焰中灰飞烟灭。
阴婆吃了亏，那些长发嗖嗖的退了回去，面前的通道豁然开朗。
韩部沉声开口：“走。”
谁也不敢耽搁，紧跟他的步伐跑过了这最后一段甬道。甬道的尽头又出现了一道向下的石梯，那阴婆已经不知所踪，想来是顺着这石梯逃掉了。
幽冥火无所不焚。但是动用幽冥火对法力的损伤极大。楠生抬头看韩部，方才那一击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
放出探路符的护卫上前，搭住韩部的脉门，将自己的法力尽数传了过去。
现在大家都明白，韩部是他们的护身符。谁也不敢藏私。等到韩部的面色恢复正常，那护卫立刻就地而坐盘膝调养。
在继续往下走，面对未知的危险之前，每个人都希望将自己维持在最好的状态。
一行人都随着护卫坐下稍事休息。韩部看着前方阴森森的入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看见是阴婆时，楠生心中已是冷到极点。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大妖，还以为必定会葬身在此。岂料方交手，那阴婆吃了亏，便遁了个无影无踪。
感受到楠生的注视，韩部转头，看见楠生担忧的目光，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别担心，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李易的目光落到二人相握的双手之上，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楠生开口：“在想阴婆？”
韩部赞许的微笑，点了点头：“刚才那一击，我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感觉却像是击到了空处，那阴婆远不如想象中的强大，一触即溃。”
“或许她也是被完颜皇封印在阵法中所以磨灭了本身的力量？”
韩部摇了摇头，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猜测，也不得其解。
众人一番调整后，沿着这唯一的通道继续下行。
先前从大厅的天井里下来时就觉得下方十分潮湿，越往下湿气越重。如今脚下的石梯就像是常年浸泡在水中般，显出一种洇湿的色泽来。
当先而行的韩部突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往前一看，便明了了他停下的原因。石梯的前方还在继续延伸，但是却消失在一片黑沉沉的水中。
下方是一个河道。这石梯就是河道的一个栈口而已。石梯的一侧用铁链拴着两三艘小船，看起来还能使用。
需要韩部的幽冥火护身，众人自然是不能分开。谁知道这水中还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于是众人放下一艘船，一起登了上去。
河道太窄，小船不用划水，用木蒿撑着石壁便能前行。这个任务交给了两个护卫。
一路行来，楠生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此刻坐在韩部身边，轻声开口询问：“完颜皇当初为何要在这里留下这样的一所宫殿？”
若是要封住阴脉，用阵法便是了。但是这地下宫殿，虽然废弃已久，从那铺陈的石板路面和开凿的痕迹以及各种雕花装饰能够看出，当时完颜皇在这里是下了极大功夫的。
完颜皇死后葬在哪里一直是一个迷。但是要说这地下宫殿是他的墓室也不像。按照王室丧葬的传统，若是墓葬必然要凸现墓主人生前的辉煌事迹，而且墓葬会带有墓主人鲜明的标识。可是这个宫殿，虽然装饰华美，却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完颜皇的记载，也没有价值昂贵的陪葬品。
楠生有一种感觉。这个宫殿虽然藏于山腹，却像是给活物使用的一般。
韩部摇了摇头，没有接话，突然神色一凛：“小心！”
韩部一直小心用幽冥火护住众人，然而在河道的拐角处，左侧的护卫撑木蒿的时候一只手探出了光罩，就在那一瞬间，四周的虚空中骤然探起一束束黑发，在他的手腕上一缠一拉，韩部示警的话音未落，那护卫已经被拉的跌落出了木船。
沉闷的落水声响起，护卫一点挣扎也不见，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下变故极为突然。韩部倏的站起了身，围绕的幽冥火亮了许多，探出了河道丈许。众人这才看见，原来这河道铺天盖地的，全是阴婆的头发！
而阴婆就吊在前方不远处的半空中，阴沉沉的看着他们。
那河道四周的石壁，乃至阴沉沉的水面，全部弥散着阴婆诡异的长发，回首来路，后方已经被阴婆的头发阻断。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已经落到了阴婆的陷阱之中。
余下的两名护卫大惊，尽力用木蒿控制船继续前行。然而弥散在水面的头发已经将船身缠绕，拉着他们一点一点地，不可抗拒的向着阴婆靠近。
黑色的水面无声无息的破开，方才落水的那名护卫从河底升了起来。众人看的分明，那无数黑色的，有自己生命力的头发缠绕在他的身上，毒蛇般从他的七窍之中探出来。鲜血顺着发丝静静流淌，滴落到下方的河面。那护卫眼见已经是死透了。
阴婆放开了那名护卫。他的尸体沉重的复又落向水面，安静的沉没了下去。
阴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船身突然震动，骤然失去平衡，翻倒向河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河水起了变化。
河面腾起无数有如灵蛇般的水流，和阴婆的发丝缠绕抗争，与此同时稳住了船身，救下了众人。
木船不再在阴婆头发的缠绕下前进。以船身为中心，整个河道响起了喀喀的结冰声。整个通道里的温度骤降，连同木船乃至阴婆的长发，都被结结实实的冻在了河道上。
这一下变故虽然突然，韩部却抓住了这一闪即逝的机会。一点青光闪电般直取被困住的阴婆眉心，通道里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嚎。那青光在阴婆的眉心处骤然绽开，沿着她的头皮将她的一头长发焚了个干干净净。
三道光芒同时闪起，李易和两名护卫紧接着韩部出手。利刃过处，那阴婆活生生的劈成了几段，落到冰面上，化作一滩黑色的汁液，腐蚀得冰面嗤嗤作响。
阴婆消失，河道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一行人都扭头看向楠生。方才若非她及时出手用水系术法缠住了阴婆，只怕众人都是凶多吉少。
李易看着楠生的目光越发复杂，却终究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楠生了。
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心底划过疼痛，还有羞怒，更多的却是难以名状的失落。
他到现在都不懂，当初她为什么要那么突然而坚决的离开他。
因为失贞？
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而且他也用和她成亲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并不介意这一点。
因为蜃城的选妃？韩家的施压？
以楠生的聪明，应该明白那是他不得已和韩家的妥协。男人要成大业，必然要有所牺牲。虽然他暂时委屈了她，功成之后必然会千百倍的补偿她。
那是为了什么？让一心向着他的楠生最终背向了他？！
因为这个男人？！
李易看向韩部。
不。当初楠生离开时，所有的人都诬蔑她是和韩部私奔。他并不相信。他清楚她的为人。即使他们如今有情，也是后来相处互生的情愫。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失望头顶的事情，导致她的离开？！
船行到河道尽头，并未如众人所期望般的出现一条新的道路，相反，前方是条死路。
河道尽头是一个荒芜的祭台。祭台后是冰冷的山壁。路到这里就断掉了。
看起来当初修筑这条河道，就是为了来这里祭祀。
此时被卷进这里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几个成年人还好，本身都有极高的素术修为，金寒却有些顶不住了。
这孩子的心智已经远超普通人。面对这般恐怖危险的环境，他一直一声不吭的跟着，也没有给众人造成任何的负担。但他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连番折腾下来，又饿又累又怕，小船刚刚靠近祭台，他就软倒在了楠生的怀里。
众人在祭台附近搜寻了一番没有线索，只好原路返回，一直回到宫殿的大厅中，方才坐下来休息。
楠生能替金寒治疗身上的伤病，却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出食物来给他。
这么继续下去，最先倒下的就会是金寒。
这趟搜寻不仅毫无结果，最后回到原地还损失了一名护卫，李易情绪也低落。坐下后没有和任何人交谈，一直在调息。
楠生渡了些内息给金寒，缓解了这孩子目前的困境。韩部看了她一眼，明知这么做并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没有阻止她。
金寒醒了之后更加的沉默。不知是不是因为楠生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女性。他对她展现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依赖，紧紧地靠在她怀里。
李易的目光落到金寒脸上烙印的贱奴印记上。感受到他的目光。金寒阴冷的看了回去。楠生一怔，抬头和李易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没有刻意的避开，平淡的开口：“我欠他一条命。”
“其实你不是坏人。”
金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楠生低头：“哦？”
金寒的肩头跨下了些：“从瀑布上把你推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如果你是坏人，你就会任由我淹死。后来你救了我，给我治病，一路上带着我也没有亏待我半分。”
他笑了笑：“我不过是个贱奴。要打要杀要卖，全凭你的心情。可是一直到落到这样的境地里，你都没有想过把我扔下。”
他抬头看着楠生，认真的开口：“你不能轻易的死，你要记着你欠我一条命，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就不能死。”
楠生揉了揉金寒的头发，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微笑着答应：“好，我答应你。”
李易收回了注视着他们的目光。
金寒的声音继续在回响：“当初为什么要屠城呢？打仗不是赢了就好了么？！”
楠生轻叹一声：“你以后就会明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楠生同样认真的看着金寒：“当初居庸城被屠，非我所愿，也非我所为。”
金寒仔细的看着楠生的表情，重重的点了点头。
居庸城这三个字落到李易的耳中，他心底便是一紧。
当初临城一战楠生被完颜朔俘虏，其后居庸关一战完颜朔动用了兽灵阵。而阵眼正是楠生。此后楠生更是亲自率兵破了东丘百年大关，拿下了居庸城。
楠生被封南原正妃，靠的也正是这赫赫军功。
但是，她说非她所愿，非她所为，他也是信她的。
韩部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李易的思绪。他问：“谨王，你在雪山的密室里，看见了什么让你来到这里？”
李易浑身一冷，豁然抬头。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章 5-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