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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诸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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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妹妹都起来罢。”
在除淑妃以外的所有人都跪下之后,贵妃慢悠悠的开口,声音婉转动听却令人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出于真心的感情。春和攥紧的拳头渐渐被汗水濡湿,她偷偷的转过了视线去看身边的酹月,却只看见了她的一脸平和神情,心头不禁一松——再如何也是事过半年,贵妃也不定会记住她这样的无名小卒。如此自我安慰后,春和便与身边的侍婢一起叩头起身,再一次的立在主子身后,束手而立,神情好不庄重。
贵妃慢悠悠的搭着书瑛的手走到宸淑妃的对面坐下,看向淑妃的凤眸微眯,神情似笑非笑:“妹妹不是一向不喜欢出席这种热闹的场面么,如何今天便有心情来了?本宫还以为妹妹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栖鸾一步呢。”
“姐姐过虑,”淑妃仍是一派温柔模样,只面上笑容比之前少了些,不咸不淡的回道,“本宫前几次来的时候皆未与姐姐罩面,姐姐觉得生疏也是必然的——再且,皇上也准了本宫不必出席每日的晨昏定省,姐姐也该知道,淑宁到了出嫁的岁数,瑜儿也该娶妻了,本宫还需要帮着姐姐处理宫中杂业,自然少出面。”
淑妃的话点到即止,贵妃面上的笑容生生僵住,复又重新扬起,不再与她在这么些小事上纠缠下去,只偏了头去不说话。而这时门前却又窈窕走来一位嫔妃——娇俏的桃花脸,明媚的凤眸,小巧的五官在她的脸上嵌的格外整齐,给人“多一分则太长,少一分则太短”的感受。其身上所着的浅蓝色宫装上绣着只七彩鸾鸟,配以祥云暗纹便是起了自矜身份的作用。她慢悠悠的走到殿堂中央,向各妃依次前身,口中声音也是慵懒的:“明鸢给贵妃、淑妃、慧妃、敬妃请安,愿各位娘娘吉祥安康。”
“庄妹妹平身。”贵妃轻抬了手示意,复又指了敬妃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而对方也毫不含糊,迈着莲步便于那雕花木椅上坐了下来,姿势虽未有他人一般庄重,却平添了一份媚气,令春和不禁想到那个如狐妖般美艳的妲己。只不过由方才贵妃对她的称呼,这位女子便该是连玥宫居着的庄贵嫔,令她不得不为这些妃嫔各自奇特的封号好奇起来。
许是因着华妃的到来,慧、敬二人也不再开口,虽看着她们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氛却渐渐沉闷起来,而对面的庄贵嫔也是格格不入的坐着,狭长的凤眸微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阵窸窣声从门前传来,春和偷偷递了眸看过去,只见来者穿了身嫩绿色水袖萱草暗纹长裙,发以一根银钗松松反挽了个堕马髻,杏仁眼微微弯着,唇角扬起,显出映在瓜子脸上的小巧酒窝,显得整个人温婉可爱。而在她身边的女子却有着胜过在座任何一个妃嫔的容貌,面色冷冷清清,身上穿着的水色宫装更能显出这一点。
那两位女子闲闲的走到淑妃与贵妃面前行了个礼后便在庄贵嫔身侧坐了下来,接着庄贵嫔便睁了眯缝着的眼并坐直了向她二人欠了欠身,礼仪虽简却在宫规允许范围内:“明鸢给容妃娘娘、贞宓夫人请安,娘娘吉祥。”
春和这才晓得那二人的身份,那容妃美则美矣,站在贞宓夫人身侧却无甚亮点,倒是不知怎么猜测她“容”的封号是如何得来的;至于贞宓夫人,在春和眼里却胜过画中洛神,坐在庄贵嫔身边显得她更加气质如莲,冷艳清濯。
如此算是所有人都到齐了,贵妃也在贞宓夫人落座后开始与她人通话,场面也不如方才那样肃穆。春和微微走神的看向一侧的金制焚香炉,里面腾起的袅袅烟雾一如之前,一点变化也无,前面端坐的慧妃仍然温婉可人,敬妃依旧娇媚活泼,淑妃始终端庄怡人,贵妃的盛气凌人也不曾改变,好似刚才因为贵妃入殿时冷意十足的对话不曾有过一般。
春和陡然怀念起那个经常怨声载道的浣衣局来,至少在那里不会担心贵妃认出自己或是酹月来,让她们再不明不白的从这宫中失了踪迹,每日看见的表情也是表里如一的,不似面前的那些出生大家显贵妃嫔,虽然始终笑着,却令人看不清内心。
“太后驾到!”
春和正胡思乱想着,不免被突然响起的尖利声音所惊到,她定了定惊疑的神色,便虽一干仆众跪了下去,口中朗声念道:“拜见太后娘娘千岁金安,愿娘娘寿体安康!”
“都起来罢,赐座。”少顷便有一冷然肃穆的声音响起,庞大的栖鸾宫一片静谧,使得她不大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春和随着众人磕头谢过恩后依旧立在慧妃身后,眼不经往太后的凤椅边上瞧去,却只能看见那身暗红宫装的一角,金丝绣的凤尾华贵无比。
“前些日子皇帝让你们去浣衣局挑的宫女可都到了?”待所有人都落了座之后,太后闲闲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淡薄,好似在聊着家常一般。须臾贵妃便替一干妃嫔开口回话,声音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显得稳重极了。
接下来便只是不咸不淡的闲聊几句,太后便准了她们跪安,带着一干宫婢往里头离开,众人谢了恩之后便依次离开,只贵妃走到慧妃身边的时候却有意的停了脚步,望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讽意:“本宫听说今儿申时恪王会进宫?”
慧妃欠了欠身,笑容温婉得体,不曾有任何颜色:“回娘娘的话,琰儿确是要进宫。”
“唔,”贵妃不置可否的点了头,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声音也露了些讽意,“那么慧妃待会儿便得好好说说他了,本宫昨日听璟儿说起,恪王似是又在外头惹了些风流事,竟是在青楼与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大打出手呢?”
“这件事嫔妾也略有耳闻,”慧妃微微蹙了眉,神情似无奈,“不过每个月都会出现这么些事儿,嫔妾说了他也不听,只琰儿他也风流惯了,万岁也拿他没办法,每回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如何能如四王爷那般稳重。”
“慧妃也是费心了的,”贵妃倒也未说什么,只轻轻落下一句话,便搭着书瑛的手离开,“看着恪王与诚王亲近,慧妃不如下次去淑妃那儿坐坐,好讨论讨论怎么教子,嗯?”
慧妃向贵妃渐行渐远的背影欠了身,回头却瞧见淑妃端庄依旧的脸与敬妃微带薄怒的颜,便再次欠身下去。淑妃微抬了手,复道:“恪王又闯祸了?”
慧妃轻声道了声“是”后淑妃又陷入了沉默,而一边的敬妃却没那么安静,只一步从淑妃身侧垮了过来,揽过慧妃的臂膀道:“行了行了,就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守着儿子瞎操心的,琰儿是申时过来?让我这干娘好好说说他,这都什么德行!”
“什么德行?不都跟你学的!”慧妃笑道,“还不是你,小时候就会扯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琰儿现在变得这番近美色还不都是你给惯坏的,我的话到底听些,他可把你的话当耳边风一阵吹过呢,一会儿就得给忘了。”
“嗳?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啊,舒言你又冤枉我!”敬妃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模样,回头又道,“本宫要和你们家娘娘游园,你们就先回去罢,还有问秋酹月,回去把正殿里头那些东西收拾点,本宫回来要可是要看的。”
春和她们冲慧、敬二人欠了欠身,便徐徐从栖鸾退了出来,至了殿门口,回头却还能见到敬妃拉着慧妃的手说着些什么,两人慢悠悠的散着步,一副闲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