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情史》度阑

2、季姻

　　听妈妈说，在她们家里，季这个姓氏从来传女不传男。
　　季姻和奉迟原是青梅竹马，可以说在她有记忆时，他们就玩在一起了。
　　他们是邻居，连学步都是一起，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奉迟原的。
　　似乎是太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或许是他的眼睛很漂亮，或许是他的某一个表情打动了她，总之，她忽然就见他各种顺眼。

　　她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男孩而已。
　　小时候被奉迟原欺负的哇哇哭的时候，她妈妈说，男孩子总是喜欢欺负自己看中的小姑娘，她止住了眼泪，对此深信不疑，奉迟原再欺负她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想，原来他这么喜欢我啊。
　　当她日后回首往事，总是感慨再没有那么炽热的一颗心，为了一个人不计回报。
　　她是个早熟的姑娘，7岁时就开始跟在奉迟原的屁股后面，打不走，骂不跑。她莫名其妙的深信着，她喜欢奉迟原，奉迟原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她总是占着奉迟原同桌的位置，每天从早到晚都面对着他，心里总是骄傲的想，我的奉迟原长得真好看。
　　小时候其实没有什么审美观，但奉迟原的确长得不赖。15岁个子开始抽长，即使穿着普通的白衬衫，也有小女生红着脸偷偷的看。
　　她一直以为，奉迟原是她的恋人，而她也是奉迟原的另一半。直到那一年，奉迟原和一个女孩约会，那个女孩不是她。

　　她最先发觉了奉迟原的异样，看到两个人手牵手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她冲动的跑到奉迟原面前，“奉迟原！为什么你跟她在一起？”她向来自居他的女友，所以她的兴师问罪这样理直气壮。
　　奉迟原握紧了身边女孩的手，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嫌恶极了，“季姻，不要仗着跟我一起长大，就以为是我的女朋友了。你难道没有自尊吗？”
　　“我喜欢你呀，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她觉得莫明其妙，从小到大，他们感情这样好，连争吵声都没有过。

　　“真是够了，季姻，我受够你了，你每天都像是影子一样跟着我，到处都是你，我忍了你十多年了，你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喜欢你，从来都讨厌你！”他压抑着火气，从小到大，他总是被朋友嘲笑跟女孩一起玩，他每天都忍受着她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一样，无论他去哪里，身边总是甩不脱她，执着到了偏执的地步，是多么令人可怕的一件事。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伤你最深的人，永远是你放在心里的人。”

　　她猝不及防，甚至对他毫无防备，结果被伤得体无完肤。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滚，她却不愿意流泪，在她看来，这是一种示弱。
　　看着他憎恶的眼神，她忽然就有些生气了，“奉迟原，那你呢，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呢？你说讨厌我，可我为什么都不知道，你当你是忍辱负重，其实你连说讨厌我的勇气都没有！”
　　她一个人回了家，一星期没有和他说话，之后就是中考，两人考入了不同的高中，她想，奉迟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后来的后来，她还是喜欢着奉迟原。
　　她总是偷偷地看着对面的灯光有没有熄灭，两家父母聊天时，也总是竖起耳朵听着他的消息。没有她的生活，他似乎如鱼得水，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而她却索然无味，那时候她想，自尊比之奉迟原而言，有什么重要呢，奉迟原之所以不喜欢她，大约是她不够优秀。

　　她开始努力读书，听说他在学吉他，她也跟着学乐器，有时她沮丧的想，他说的没错，季姻的人生，好像真的是围着奉迟原而转的。
　　高考结束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吃饭，奉爸爸问起她的意愿，她说还没想好，他接口说要去B城，她认真的填了B城的大学。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去B城。
　　或许只是他随口一说，她竟然当了真。

　　大约是遗传太好，奉迟原从小就长了一张招人的脸。
　　由于父母深受美式教育的影响，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书呆子，反而在业余爱好上花费了颇多精力。损友称他宜动宜静，爱弹钢琴，爱练肌肉，作风低调，偏偏为人风骚，有意无意勾引无数怀春少女。
　　他的确足够优秀，当得起任何褒扬。

　　人生的前十几年，他周遭的环境造就了他强大的自信，累积起来形成自满甚至自恋的性格。
　　季姻在他眼里，若除却了一同长大的情份，单凭了她的自以为是，多年来的无孔不入，就一丝好感也无。

　　“难道她就没有优点吗？”表姐揉着下巴问道。
　　“没有！”他回答地斩钉截铁，“如果硬要说一个，偏执算吗？”
　　“听说她一直想跟你上同一个学校，高中没如愿，大学也是。”
　　“你不知道跟她同校有多可怕，一直没停的往我身上贴她的标签，假如跟她同一个高中，我做梦都会吓醒，幸好大学我去国外，她再找不到我了。”
　　“……真的那么讨厌她吗？”表姐奇怪的想，分明每次只要关乎她的话题都滔滔不绝。
　　“非常、十分、特别的讨厌。”
　　“你出国后女朋友怎么办？”
　　“早就分了。”
　　“小迟，你继续努力，有花花公子的潜质。”
　　“所以你要结束当知心姐姐了吗？”他吁了口气，“你可以回去跟我爸妈交差了，那我进登机口了。”

　　就连他出国，她好像也是最后知道。她沉默的想了很长时间，却还是在大二时申请了交换生，去了他所在的国家。
　　他受了她爸妈的拜托，接机、找学校、租公寓，觉得她变了许多，表情总是淡淡的，维持着虚伪的客套。

　　他介绍了自己新的女友，把她带入了自己的社交圈，一个从来死缠烂打的人忽然偃旗息鼓，他忽然有点不习惯了。
　　只要他说聚会，她几乎随叫随到。她似乎24小时开机，任何时间段打她电话，总是响不到三声，就能接通电话。

　　那天凌晨三点，她接到他的电话，他开始沉默不语，似乎难以开口，斟酌了下用词，他说，“我女朋友怀孕了。”
　　她的瞌睡虫瞬间跑光，睁大了眼睛，“你不知道戴套吗？”
　　“被设计了，她想让我负责。”
　　“打掉。”她揉着额角，起床倒杯水喝。
　　“对女方伤害不是很大吗，会不会很残忍？”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家伙还真是善良到了天真的地步。
　　她扯开唇角，“那你结婚啊，生下来好了。”风清云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不可能！”好在，他还有理智。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季姻，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谁说的。”
　　“因为你一直没有恋爱。”
　　“……”
　　“你该不会真的在等我？”
　　“……”
　　“喂，你这样让我真的很火大，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做吗？你这样算什么！”
　　“难得你这么有自知之明。”她轻笑了声，做着笨蛋的口型。
　　“季姻，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枕在后脑下，轻哼了一声，“我也是个大笨蛋！”

　　后来她先回国，他跟女友纠缠许久，一个人学成归国。似乎受了情伤，一蹶不振，好像一团烂泥，任着自己腐朽。
　　她没有试着激励他，也没有任何安慰，只是强拉他坐上副驾，面不改色的在深夜飚了一次飞车，他咒骂着让她停下来，她大声的笑了，然后认真的转头，“与其把你让给她，不如我们同归与尽算了。”

　　终于舍得停车的时候，他脸色霎白的吐了一地，“疯子、神经病、变态……”
　　她只是抿了唇，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可不是疯了吗……”

　　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他花了半年去找她，一无所获之后才发现，原来她不想出现，只是因为她不想出现。
　　他以为她变了，原来她还是季姻。他所遇到的人中，活得最任性自我又霸道的季姻。
　　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只是有时莫明的烦躁。
　　总有错觉她会忽然在某个节点，在某个拐角里出现，肆意调皮的笑道：“SURPRISE！”就像忽然在他人生里消失一样，她又会突然的出现。

　　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那天她下车的时候流了眼泪，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么热烫，他惊得跳起，而她背过身，“我想我终于可以保持自尊了。”
　　醒来之后，莫名的心空了一下。

　　后来他抽去了曾经的偏见和自傲，从回忆里剥出属于她的印象，竟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许多年后，他以为已经遗忘了，偏又梦到她少年时大笑着回头，手拢成喇叭状，“我喜欢你！奉迟原！你喜欢我吗？”
　　他别过了头，嘴唇动了动，“我……”
　　什么都戛然而止。

　　大约我们有时候太注重表象，以至于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着的人是谁。
　　即使真的爱一个人，或者被人深爱，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他（她）才是正确的。
　　男孩和女孩，即使生理上同龄，心理上却并不是。
　　有时候，讨厌或者爱慕，并不会是一辈子。

　　那么，提问：请问季姻去哪了？
　　A、其实她得了绝症；她发生了车祸；某方父母抵死相逼，甚至甩出巨额支票，谈判交涉后，她独自一个人窝在某个角落苦逼。
　　B、其实一直有一个优秀深情的男配，为了增加戏剧冲突，没准是男主的“好基友”，这时守得云开，和女主一起幸福了。
　　C、其实季姑娘发火了，半辈子追一个男人没成功，她决定一个人过，于是她周游世界去了。
　　D、其实她穿越了，或者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