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同人/恬川云川]人情两茫茫》雁玉楼

12、道回咸阳3

　　阳光越过帐帘，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掀开帘子，朝里面看看。他们的少将军还睡着，刚想回头出去，一眨眼功夫，那人居然醒了，不知是刚才醒的，还是一直没合眼。

　　“属下失礼了。”那侍卫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报备，这会见人醒了，不敢冒犯，先行了一礼。

　　“直接说吧。”

　　“少将军，你的嗓子……”侍卫觉得奇怪。易小川那夜赶回的时候嗓音还没有如此沙哑，这一觉醒来怎么声音就好像抓刮东西似的令人难受？易小川垂眼干涩地笑了笑。

　　他跟着崔文子学了些医术，知道有“气淤体内”这一说。他连日来忍着各种气，该发声的时候绷紧了声带，自然造成现在的哑声。

　　“受了些风寒，不打紧。”易小川解释道。那侍卫了然，憨厚的庄稼人性子直爽纯朴，易小川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了！于是不再担心，上前握拳，道：“蒙将军和庞副将带着大队人马先行回都城面见圣上，今早飞鸽传书说他们已经赶到，陛下听了战果十分高兴，知道少将军立了大功，要亲自犒赏少将军呢！”

　　原来蒙恬将胜仗归功于易小川打探敌情，扰乱敌方军心。这样蒙恬与袁国太子立下约定，解救百姓之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掩盖了过去。始皇虽担忧袁国威胁官道，却并不了解袁国情况，一切心计便经受了最后考验，顺理成章。

　　易小川这样思前想后，也找不出逻辑上的漏洞。

　　不禁情绪复杂地赞叹蒙恬的军事才能高超。

　　又问：“我们耽搁了几日？”

　　侍卫答道：“就一天。少将军莫不是睡糊涂了？”侍卫心里好笑，便真的调侃起来。易小川趁那侍卫不注意，站起身，胡乱套上外衣，拉紧领子。

　　侍卫这才明白自己太过放肆，竟没有帮少将军和衣，粗手粗脚地走上前，也不知怎么弄，只得帮易小川整了整袖子。易小川松了一口气，浅笑，推辞一番，自己系上腰带。

　　看那侍卫像个受先生批评的小孩似的，易小川反倒过意不去，连忙添了句：“不是你服侍不好，是我不喜欢别人靠太近……”

　　侍卫一听这话，又担忧地抓抓脑袋，通报一声行军的时间便退出去了。

　　易小川听着脚步声远了。帐帘放下。没有日光直射，营帐里的光线跟傍晚余辉差不了几分，视线多是模糊不清。

　　易小川脸上的表情便又如木头一般僵硬。他一个晚上都在练习微笑，生怕别人看出他的异样。好在，那侍卫心眼宽，根本觉不出什么。

　　身上这层布料仿佛有千斤重，易小川紧拽着衣领，竟用了浑身力气才拉开，露出脖颈斑斑点点的痕迹。快速看了一眼，再用领子遮得严严实实，反复查看没有问题之后重新穿好外衣。蒙恬确是个细心的人。夜里惊醒的时候易小川就发现自己穿上干爽的衣服躺着，身上各处伤口也上好了药，似乎在那之后蒙恬只悉心照料了他，旁的什么应该没做。易小川这才放下心来，但怎么都睡不着。

　　这期间，倒是迫使他去想一个问题：蒙恬为什么这么做。

　　易小川越想越头痛，竟然就睁着眼睛到了天明。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纠缠不休了，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怎能像个女子一般计较。说不定蒙恬只是在军中呆的时间太长，产生这样可笑的错觉而已。易小川又重复念了几遍，直到自己催眠似的相信这番逃避的借口。心下又不明原因的失落……

　　如此用了多时，易小川才去掀帐帘，突然，刺目的日光一股脑迎面而来。山林间已是一派祥和气息，血腥味在雨露冲刷下几乎闻不到，一场无谓的战争很快会被人遗忘。

　　易小川闭目，再睁开，倒是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忘却的救主快要来临了吧……那些死去的、新生的，都将埋葬在上千年风雨中。而易小川，非要逆时光而倒流，总算遭到报应。

　　——“想要的东西往往在身边，欲求而不得……”

　　心下一惊，易小川脑中凭空出现这句话，令他脚步踉跄起来。而后他模模糊糊仿佛寻找了出口，眼前一片光亮，脑袋化成了水，异常清明，悠悠地辗转。

　　面前山清水秀，碧草如画，呼入鼻腔的空气带着自然地薄荷味。极目远眺，还嫌不够，易小川鬼使神差地坐在草地上，眼看着苍茫大地、辽远天空，竟然痴了。

　　他不甚明白自己体会到什么，但心情确实豁达许多。

　　“少将军！”远处几个将士高声喊着，打断了易小川的思绪。

　　将士们见易小川站在原地不动，面面相觑，不久，却都不正经地笑开了。

　　“少将军要去皇宫领赏，正想着要什么好呢！”

　　“哈哈是啊，少将军，到时候可要分给我们一些，哈哈！”

　　一片笑声之后，只见易小川慢步走到众将士，神色严肃，一下子，调笑的人心里都没了底，尴尬又害怕地闭上嘴整齐列队，等了许久不见发令，于是更加不敢妄动，真以为他们的少将军不喜言笑，这下踢到驴蹄子上了！

　　“看什么呢。”

　　易小川略带无奈地笑笑，一眼望过去，那堆榆木脑袋凑在一起又惊又怕的，还真有点欺负人的优越感。

　　“行军，回城了！”

　　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飞身上马，好不潇洒帅气。一鞭下去，那高头大马嘶叫着飞奔而去，留下一干将士呆若木鸡。不一会，爆发了一声响亮的哄笑，战将纷纷上马，步兵在后面快步跟着。

　　“好啊，少将军竟敢戏弄我等，兄弟们，迎头赶上！”

　　不知是谁提议，引起蒙家军众人强烈响应，土路上纷纷扬扬的灰尘一路随行，马蹄声响彻山间，以至于山里人在数时辰之后还能听见那震耳欲聋的回声，仿佛又看见那一人领头，身后千军万马奔腾的景象。

　　咸阳，市郊。

　　一驾马车停靠在驿站旁，灰布盖头，四匹壮实的快马拉动，虽不奢华，却也气派引人注目，平民百姓皆当是哪家贵族公子到郊外游玩，又是好奇，又不敢靠近。

　　况今日有当街斩首的重头戏，人人都赶去看，哪里还顾得上突然来到的一架马车？

　　马车旁站着一老奴，管家模样，在街尾随意喊来一人，询问他们赶去何处。

　　那路人也不避讳，直接说：“有个山寨头子被斩首，我们都赶去看呐！”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老奴听明白了，回来向那马车中的白衣公子回报。

　　“云公子，他们……”

　　“我都听见了，没想到秦皇对外宣称袁国是一帮山贼聚集之处，当真没有气度，呵。”

　　“是啊，秦统一六国，还怎么好意思说攻打一国几年不破。幸而皇帝不知公子容貌，才能蒙混过关呐。”说着，老连倒是有些得意。

　　云霆悠然一笑，放下帘子，不再看外面热闹景象。

　　“只是可怜了我父皇。要替儿子去死。”

　　老连偷偷望了云霆一眼，身为下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闭嘴。现在正是万万不可接话的时候。

　　云霆对身边仆人的心思一清二楚，不再说话，闭目沉思起来。正巧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让人不得不注意，他才向外看了一眼。

　　黑色军服，虎符旗帜。不是蒙家军是什么？

　　云霆眼光闪了闪，竟然呆滞了几秒，待军队全数离开，才恍如隔世。

　　左手那处被扳指挡住的伤口，竟又隐隐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