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棠梨园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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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喧嚣热闹之景对比台前静止呆坐的几人显得是那么诡异至极。
望着台上滔滔不绝的阿吴，他的脑袋正常的杵着，眼神中有生气，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额头上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利齿和大嘴，但他下半身残疾，左腿残缺不全，从小腿处断裂。
细想一下在密室时的阿吴，其健步如飞步伐稳健，丝毫未见摇晃的迹象，如果这里真的是昔日的棠梨园，那么台上瘸腿的人，是怎么恢复了这种连现代医疗也无法根治的病？
此时残疾的现象，让白冷更加肯定了乔小，阿吴，他们曾经都是乞丐，是关系极好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被人贩子拐卖的孩童。
甚至不需要更多解释，乔小的好容貌好声音足矣成为被戏班子被这棠梨园的大老板买下她的理由，而腿瘸的阿吴显然是没有机会当上这里的小厮，但他与乔小交好的身份，即使是残疾，也沾光进入这里讨得一份差事。
【叮——恭喜您获得关键信息x1，剧情探索度+15%，正在计算探索度.....计算完毕，当前副本探索度40%，请再接再厉！】
果然，听到系统的提示音白冷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那么目前只有三个主要疑问。
乔天是谁？乔小的死因？阿吴......是否有背叛乔小的嫌疑？
白冷对此时的状况有初步判断，这里也是一个鬼镜，或许是乔小的，也可能是阿吴，甚至未见面的乔天......但不论是谁，它复现了曾经棠梨园风光一时的景象。
而白冷也许能在这里找到关于他想寻找的答案。
……
“啪啪啪啪——”
掌声四起，观众们愈来愈烈的叫好声和热烈欢呼把白冷的思绪拉回到戏台上。
阿吴已不知何时退去，大片火红繁花锦簇般的屏风后缓缓飘出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她姿态轻盈，拂袖半遮面，一路碎步移至戏台中央。
不等众人反应，那身影已经开始翩翩起舞......
她唱道：
“这颗心千百载微漪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狂澜？”
笙歌婉转，梦回断桥，引人入戏来——
袖面下尽露出少女娇好的面容，芙蓉不及，娥眉横翠，浓妆艳裹下的乔小，粉面生春，可谓妖娆倾国色。
“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习习透裳衣......”
堂内宾客皆已经睁大了眼睛不敢眨眼，或移动半步，生怕错过半秒这动人心魄的演出，甚至来不及叫好鼓掌，挥洒银两，他们看得如痴如醉，看得入了迷。
可白冷眼里，说是鬼哭狼嚎，厉鬼惨叫也不为过，因为他看到的，台上分明是一堆白骨。
白冷看着周围宾客陶醉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懊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灵感值太高也是件坏事，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去洞察，虽然知道都是鬼，到处都是鬼，但是试问谁不想看见漂亮小姐姐的精美演出啊！
“寒舍住在清波门外......”乔小优美的唱腔仿佛直往人心里最深处钻去。
“嘻嘻嘻——”
那白骨虚影瞬闪至白冷面前与他对视，空洞的眼眶好像在往外流出密密麻麻的头发丝和粘稠的液体，流淌出她早已腐朽的灵魂。
随后堂内仿佛光与暗的景象切换，地面上墙柱里有看不见的阴魂在肆意生长，它们将此地吞噬殆尽，消亡，毁灭。
“钱王祠畔小桥西......”
无数的白影骷髅，无数的乔小，旋转着，舞蹈着，好似群魔乱舞，它们发出凄惨的尖叫，刺穿人耳膜的悲鸣，直击人灵魂的宣泄。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得死！”
“都得死！”
“都得死！”
白骨化为虚影，成为齑粉。
红色的花瓣被高台上的侍女撒下，空气中飘荡着花果味的清香，四周的房梁上的七彩灯笼被点燃，顿时戏台上五光十色，绚丽夺目。
只听台上少女唱着：“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
一曲唱终，眼前戏，腔缓息，一折演得淋漓。
厅内有足足半分钟鸦雀无声，所以人都沉浸在那如梦似幻的戏曲里，没有人想清醒，一城，一味，一曲，一个故事，皆在不言中。
直到第一声喝彩的“好”响起！
“好！”
“好啊！”
“唱的太好了乔小姑娘，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喝彩声连连，掌声不断，铜钱和花瓣在满天飞舞，一片喜气洋洋欢愉之景。
可台上哪儿还见乔小的身影？
白冷在乔小退场的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他无暇去关注座位上还呆滞静坐的郎晴晴四人，通关副本或许不代表着所有人都能离开，但不通关副本，白冷不知道那几人会怎样，他自己是必死无疑。
穿过戏台旁的层层屏风，一节红木楼梯映入眼帘，乔小纤细的身影进入了二楼的一间厢房，他快速上楼，发现二楼的过道里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好像在告诉他现在是个良好时机，却显得刻意。
靠近那间房间的窗户，白冷正想要不要学影视剧里在纸窗户上戳个眼。
肩膀突然就被拍了一下。
白冷一怔，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靠近，微一偏头，发现是刚才突然消失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男人的手指抵在唇边向他示意不要说话，另一只手指着旁边一间屋子，像是在说，跟我走。
白冷一乐，小声叫了一声“小哥哥”，但仍然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
他们进入了旁边的厢房，扑面而来的就有一股女子脂粉的味道，映入眼帘的一切粉色红色眼花缭乱，这里好像是个道具间，有许多戏曲服饰和梳妆打扮用的脂膏。
男人给白冷指了一个方向，那处有一扇窗户，大致连通着乔小所处的房间，随后，男人在白冷面前毫不掩饰地化作透明，呈烟雾般消散了。
时间紧迫，白冷将门关好防止有人突然进入，随后快速靠近，那窗户上有几处破损，凑近一处，刚好可以透过缝隙窥视到隔壁屋里的情况。
这一探便是一惊！
先入眼的不是小乔的身影，而是之前白冷想戳眼的窗户边围坐的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他们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扇窗户，眼睛都不带眨动。白冷可以想象，要是之前的自己没有被男人阻止，在纸窗户上戳了眼......那他正好可以跟数双死鱼眼对上。
呵呵......这密室的恶趣味还挺浓啊。
白冷的视线朝右向屋内看去，调整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望见了乔小的身影。
这间厢房是个很标准的待客室，其装点不亚于大厅精致度，房间里有好几个人，大都站着，只有两个穿着尽显富贵、约四五十岁的男人是坐着的。
一个坐在正中央的软榻上，肥头大耳，满脸堆笑，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油腻。一个坐在软榻旁的红木雕花椅子上，倒是长得牙尖嘴利、瘦瘦高高，一脸的络腮胡。
此二人来回窃窃交谈，时不时看中央垂头站着的乔小几眼，还用手指指点点，仿佛那里站着的不是个人是可以任意打量的货物。
周围靠墙还站着一圈小厮侍女，都默不作声，表情平淡，冷眼看着房中的一切。
白冷亦有些好奇，这场面是要做什么？
……
等待片刻后，长着络腮胡子的那男人开口了，他问道：“乔小啊，你进棠梨园里来，有多久了？”
“回大人，三年零四个月。”乔小轻声说。
“哦，都这么久了啊哈哈哈，我也是这一年多才看到你登台表演，还以为你来的不久......”男人笑呵呵的。
“啊......这么久了。”他嘴里念念道，捋捋胡子，作思考状，最后折扇一指，“你今年也年芳二八了，是到了寻常女子该出嫁的年龄了。”
乔小一听，顿时一惊，连忙想跪下求老爷不要将她嫁出去，她还可以唱很久，唱很多很多年，可是腿脚的弯曲不便，导致她俯身到一半就身形不稳，最终跌坐在地上。
反而尽显出一副我见犹怜之态，让软榻上的男人看得五官都堆笑得陷进肉脸里去了。
那络腮胡子的男人接道：“唉唉，你别这么激动，知道你喜欢咱们这儿班子，这么多班规，禁忌，你从来没犯过。当初老班主挑了你，唉，那就是为了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对不对？”
“咱们棠梨园能有今天，绝对少不了各位的辛苦付出，这是肯定的，但是我们呢，也是为你着想为你考虑。”男人的脸撇过去朝着软榻上的男人一笑，那表情要有多市侩就有多市侩。
他向乔小介绍道：“这位呢，啊，是海城来的大老爷！人家专门到咱们地儿来听你一出戏，现在指名道姓要要你，你呢，跟着大老爷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大老爷也只要你每天唱唱小曲儿那就够了哈哈哈......”
男人的话头即使止住，像是在说这么轻松简单的要求，人家大老爷亲自上门讨人来了，你要是还不答应，那就是不识趣，别给脸不要脸。
乔小哪敢反抗老板，只是浑身颤抖，握紧了拳头，小人物的命运从来不靠他们自己左右，以为已从苦海中挣扎出来彻底逃脱，却不知只是从这一个苦海到下一个。
涂抹漂亮红色胭脂的嘴唇不断开合，却未发一言，先前在台上大战歌喉的人仿佛失了音，沉默半晌，最后只迸出一个“好”。
终于听到答复，老板高兴的哈哈大笑，室内一片欢声笑语，招呼着马上摆宴，直到厢房门被打开，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一拥而出，老板扶着海城的大老爷一个劲的喊“大哥”“大哥”又或是“您呐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多待段日子明年开春再走......”
很快房间里的人都快走空，乔小还低着头，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
门外传来声响。
“咦，这门怎么关上了，里面有人吗？”
侍女们的询问交谈声透过房门传入白冷耳中，道具间的门被推动几下发出“咔吱咔吱”的噪音。
白冷没有回头，他确信这门从外面非暴力是打不开的。
“怎么会，咱们都在这里了，谁还会去那房间。”
“唉唉，说不定是门卡住了，我早说这有些房间该修修了.....”
“快走了快走了，厨房还需要人手......”
“......”
直到再次恢复安静，白冷看见乔小还跪坐在地上，只是终于有了动作，她在偷偷的擦拭泪水。
白冷在脑海中理清思路，从乞丐到棠梨园后的时间线是，乔小成为棠梨园最出名的戏子，但被海城来的大老爷掳走了。
目前来看乔小明显不愿意，她更想本本分分循规蹈矩的唱戏，这种事情表面上说是给人家做了戏子，实际上不如说是做了小宠，背地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龌龊不堪的丑事，即使她下半身残疾，是掀开裙子就能吓走不少人的蛇尾。
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白冷觉得还不至于让乔小寻死，她是一个坚韧如野草般，给点雨水和阳光就充满蓬勃生机的人，不然不会在三年内拖着残疾的身躯成为棠梨园的名伶，不然不会变成执念如此深的恶鬼后却还因为顾忌不能入轮回而不愿杀人。
她是个不会断绝自己后路的人，除非，有人把她的后路断了。
乔小的死亡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开门声，走进来一个人，白冷的思绪被打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走路摇摇晃晃，一瘸一摆走近乔小的人——
是阿吴。
乔小也被脚步声打断独自伤感，她急忙抹掉眼角的几滴眼泪，回过头却一愣，面上瞬间带上些许笑容，“怎，怎么是你来了？”
但阿吴的表情却格外严肃，没有一丝轻松，他笑不出来，“阿小，我听说......你被海城来的大老爷看上了，你......要离开棠梨园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