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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算了,干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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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五个梳发视频,李介然悲惨负债一百两白银,魏教授完全不知情,所以她能开心快乐的专注视频。
“这小姑娘的手艺真不错啊,年纪轻轻的这么灵巧!”
魏教授是外行人看热闹,感叹一番潜英心灵手巧后,就把视频打包发去了朋友的邮箱,这期间李介然就在她的书房翻书,尤其注意寻找张惜任的痕迹。
“魏姨,我问你个事呗?”
“什么?”
“你知道民初的时候,有个叫曹海晟的人吗?”
魏教授戴上眼镜,在文献中翻找了一阵,思索许久,道:“我记得听说过……对,是这个人,想起来了,盟会成员,但他不是清末人,民国还没成立,他就被杀害了。先是在广东被捕,后被害于天津,张惜任记过这件事,当时普遍认为,是陶铮……你知道陶铮吗?”
“知道。”
“就是陶铮依附朱燮椿时,以出卖曹海晟为筹码,获取了北洋派的信任,但张惜任先生也说了,他认为此事难知全貌,个中说法多有混淆视听者,他也不好说。不过主流看法还是认定此事多半是陶铮所为,毕竟她做的事实在手狠,比如寇敏,比如王丛馨……”
“等等!王丛馨?是那个什么副都统吗?做过顺天府尹的那位?因贪赃枉法被捕的?”
“是的,他表面因贿卖官位被捕,实则是受了宋教仁遇刺案的牵连,元氏搞兔死狗烹,杀了刺宋案的主谋,王丛馨的老上司看不过,说了几句抱怨话便被毒杀,王丛馨又为老上司鸣不平,没过几个月就被逮捕了。
此案牵涉了这么多人,元氏本来有些犹豫,还不确定是否下手,结果陶铮勾结外城警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收集王丛馨不敬总统的材料,直接激起元氏杀心,十月就被枪毙了。”
“陶铮和王丛馨有仇吗?”
“没有啊,王丛馨做正蓝汉军副都统之前就是外城警监,他与警察总监之间有些龃龉,陶铮献计杀他,不过是为了拉拢讨好京城警界而已,这样的人,出卖同僚换取信任也不足为奇。”
“那理不是这么讲的啊,不能因为她擅弄阴谋,就把所有为人不齿的案子都归在她身上吧,这不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欺负人家没后代吗!既然有个张惜任说,曹海晟不一定是陶铮出卖的,怎么这顶帽子还往她头上扣啊?”
“欸,你别激动,”魏教授玩笑似的说道,“我是个研究文学的,陶铮的事,已经属于历史范畴了,据我所知,研究这段历史的人很少,愿意深入了解她的人没几个,至于去深究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谁会去深究呢,她长期隐藏在朱燮椿的身后,所有关于她的资料,都是靠别人的记述,她或许在那个年代很重要,但在岁月长河中,为她翻一个小小的案子,并不重要,况且,从来都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出卖的曹海晟。”
“她……”李介然心口郁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难受的想要哭出来,道,“她不重要吗?”
“这……是我用词不严谨,但是,从我的专业领域出发,说句实话,她太可惜了,许多认识她的文人学者,没有不夸赞她文学造诣的,可惜走错了路,或许从开始她就不应该掺和政事,这样,她必定会在文学界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她当初为什么要委身于朱燮椿呢?”
“委身这个词不合适,他们应当是合伙人婚姻,陶铮热衷政治,但她的原配丈夫不想参与,两人总闹矛盾,她写了封休书,二人分道扬镳,结果她那个原配直接拿走了二人的所有积蓄先行回国,正值陶铮母亲病重,是她的女伴黄国颐想办法筹钱,送她回国,结果误了时候,等她回家时,母亲已经去世了,她父亲听闻女儿婚变,盛怒之下要将其锁在家中,免得出去败坏陶家名声,在她走投无路时,朱燮椿投去了橄榄枝。”魏教授多说了一句,“对了,她原配丈夫你应该知道,何毓珉,他有一篇文章入选初中语文教科书。”
“不会是那篇……和妻子第一次在日本京都过冬的文言文吧?”
“对啊。”
李介然大为震撼,意气不平:“他立什么爱妻人设呢?他也配!”
魏教授:……不是,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都说乱世造英雄,那是一个枭雄人杰辈出的年代,他们点燃了时代的炬火,熊熊烈焰下,苦命贫民的骨灰堆垒如山,万重人命之下、玉带金光之下,匍匐着那么多微不足道的人,本也无人在意,也不重要。
而陶铮,一时算炙手可热的人物,最后也“并不重要”,她没法为自己辩解一句。
陶铮似乎浑不在意,她站在冰柜前,千挑万选拿出一瓶果汁,然后上了李介然的车。
“辩解?解释过,没人听我解释,听了也不信,索性不说了,反正我也不介意多背一口锅。”
“你倒是真大度……那曹海晟是你出卖的吗?”
陶铮笑道:“不是,当时两广都督的心腹也在,朱燮椿忽然当着他的面问我曹海晟是否回国,走的哪条路,我担心他与两广都督私联,想要抓捕曹海晟,于是我坚称不知情,谁知那个心腹当晚就给上司发了密电,我一直怀疑另有人有意或无意出卖消息,但至今都不知是谁。至于他死在天津,非说是我杀的……无稽之谈,我要杀他,何必千方百计说服朱燮椿把他要到北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我要他来,是以策反他为由,想保他的命,谁知道天津警督突然就下手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说这些也没用,你去上班吧,放心,你教给我的我都会了,我就在这边走走看看,有事我就给你打电话。”
“我五点半下班,你别忘了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啊?”
“你来就知道了!”
相比于上次的仓促,这回陶铮终于穿上了一套合身的现代装,她去理发店打薄了一头备受艳羡的柔亮黑发,不过稍稍剪短,她就已经感觉头上轻了不少。
她爱看人来人往,看花草树木,看或现代或仿古的建筑,溜达了一天,最后慢慢悠悠地往李介然的单位走。
陶铮到大门口时,正赶上李介然左手拎包,右手拿着个盒子出来。
“真巧!”李介然把包放在车前盖上,迫不及待地拆了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拆到最后,打开一方锦盒,取出一只手表。
“手递给我!”
李介然握住那只郁白的手掌,将自己千挑万选的钢表套进陶铮纤细的手腕上,蓝钢表针一丝不苟的数着分秒,钻石标刻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你那胸针的债,我用手表还了,以后别管我要账了啊!”
陶铮秀眉微蹙,小巧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不赞成道:“这东西太贵重了,反倒成了我欠你的。”
李介然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要缩回手,却在刹那间被一股无法挣脱的掌力给控制在原处。
陶铮反手擒住她的手背,与她相比,李介然手指纤长,手掌大了一圈,经过半个夏天的风吹日晒,皮肤已经有点往小麦色方向发展了。
即便肉眼看上去,李介然更加强壮,可不知为何,她却挣不开陶铮的五指。
陶铮的另一手拿住腕上冰纹翠镯,干净利落地从自己手上滑下,贴着二人交错的手指过渡到李介然的手背上,她只觉手背微凉,下一秒,那镯子就挂在了自己的腕上。
“送我的?”
“送你的。”陶铮点头道,“我原本想为你取一字,现在倒不是很合适了。”
“什么字?”
“至简。”
“这个好这个好!你把这个字送我吧!好耶,大道至简的意思是嘛!”
陶铮沉默两秒,暗示道:“呃,你要是想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可以。”
李介然刚想回问,身后就出现了上司的声音,她听见一个富有磁性的女声道:“哟,你朋友?”
“嗯嗯!”
李介然面向秦处长,对着金乌,脸上铺满光芒。陶铮好想捏捏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发,抱住这个一身太阳气味的女人。
李介然回头,看见陶铮微微发呆,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看什么呢?”
“刚才那个女人是你同事?”
“是我们处长,我的顶头上司。”李介然打开车门,把陶铮送上副驾驶,“先去超市买点东西,买箱牛奶,到了奶奶家,你拎着送去。”
李介然每周都要去看望老人,陪奶奶说话聊天,这次带朋友上门,总不能让她空手去,陶铮手上没钱,李介然只好自己掏腰包,让她借花献佛。
奶奶开门就看见一个面容端庄、姿态典雅的陌生女人,女人身后跟着整天就知道咧嘴傻乐的大孙女,老人家眉开眼笑,忙把两个姑娘往里迎。
“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啊!”
“第一次上门,怎么能不带东西呢,您别嫌弃就是了。”
李介然看奶奶眉开眼笑,打量陶铮的眼光中充满了赞赏和满意,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不对……
算了,干饭。
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奶奶热情地招待陶铮,旁敲侧击地打探她年龄职业,陶铮都圆满地撒谎编过去了,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饭后看电视,奶奶要追八台的年代电视剧,陶铮看了一眼,差点当场破防。
屏幕里修过眉的年轻男演员正大义凛然的对着一位身着绸袍的美型大叔发表演讲,着重表达了他决不投降的正气。
“华先生,良禽折木而栖,希望你好自为之。”
“朱燮椿,你死了这条心吧!”
陶铮:……
“这是华令恺吗……有点扯,他在监狱里的时候,朱燮椿根本没去看过他,他没那么闲”
年轻男演员画着受伤妆,陶铮眯了眯眼,低声道:“虽然华令恺被捕,但因为他和盟会元老张行培是忘年交,再加他自己出身大儒世家,所以不会对他动刑的。”话音刚落,镜头一转,一对看上去已知天命的夫妇在阴暗的牢房中,二人之间隔着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面的污垢几乎积成铜钱厚。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用看标名字幕,陶铮就知道这俩人是谁。
“这又不对,张行培和他的夫人章玥琛被关在武库胡同呢,怎么会在牢里?”
电视里的夫妇开始念台词了。
那一身苏绣旗袍的夫人道:“学生们和朋友们都在想办法营救你,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少说两句不好吗?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走通骞鸿的关系……”
身着灰袍的男人形容枯槁,胡须凌乱,衣衫不洁,说起话先咳二十秒,然后才不满地打断妻子的话:“你别去找她!这个出卖友人的复辟派走狗!”
夫人苦口婆心道:“她为谋生机,委身于朱氏也是迫不得已。”
陶铮脸都青了,简单一句话,看似是为她辩白,实则把她勾勒成一个贪财失节的小人。
陶铮:……章玥琛你特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不对,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敬长辈,但她还是要说:章玥琛本就不会说话,这部剧还算给她洗白了。
当然,张行培还是那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