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月光》水晶野玫瑰

5、第 5 章

　　方知柚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上了马，视线开阔了不少，甚至一眼就看到马场旁的太阳伞下，坐着两个商人。

　　裴堇一件黑色Polo领T恤，搭配休闲西裤，双腿自然交叠，笔直修长，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戴着墨镜，侧头跟陆晁说话，偶尔勾起嘴角，但笑意很淡。

　　两人隔着茶几，上面放着一整套青花釉茶具，早间辰时的阳光正浓，暖暖的光线均匀的倾倒在他们身后的草皮上，氛围看上去轻松惬意。

　　但方知柚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因为娱乐消遣，把生意谈到马场来，多半是笔大买卖。
　　别看今天周末，两人都穿着休闲装，但谈的生意肯定不小，谈笑间，都是不愿做出让步的利益点。

　　说不定，谈的就是这马场周边的地皮。

　　方知柚收回视线，心思也就此打住，她有个工作狂父亲，还有个职场女强人母亲，对商场的事，她和弟弟都是从骨子里抵触。

　　继承了父母的容貌，很可惜，没继承二人的商业头脑。

　　她连方家的家产都不关心，又怎么会操心旁人的生意。

　　所以等工作人员牵着马带着她走了两圈，她和玉龙熟悉过后，她便自己勒着缰绳跑了起来。

　　陆澈延和裴安很快追了上来，三人对视了一眼，比拼的火花从此刻开始。

　　裴安挑衅的扬了扬眉，方知柚自然不会认怂，所以轻轻歪头，收下这份战书。

　　结局，自然是裴安赢了，他的赤烈，是马场的金字招牌。

　　过了终点线，裴安捏着缰绳掉头，下巴微杨，露出胜利者的姿态，他看向方知柚和陆澈延，“愿赌服输，账户你们都有。”

　　方知柚也不废话，招了招手，让人递来手机，当场就给他转了账，顺便预约下一场，“下午赛车，你要输了，double。”

　　“行啊！别以为你在国外偷偷练了，就能赢了哥，今儿个哥就让你看看，哥终究是哥。”裴安放肆的叫嚣着。

　　只是刚说完，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什么哥？”
　　陆晁去接电话了，裴堇刚好走到这里。

　　裴安猛然回头，看着自家亲哥沉静的眼眸，纠正道：“方幼幼，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为什么是叔。”

　　方知柚也不甘示弱，“好，那说定了，只不过，到时候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陆澈延在一旁看热闹，默默转完账之后，就下马去找老陆了。

　　裴安还想去跑两圈，所以勒紧缰绳走了。

　　方知柚一时没注意，她身边就只剩下了两个马场工作人员，以及，裴堇。

　　坐在马上，让她有种睥睨对方的感觉，她怎么敢的嘛，所以无辜的眨了眨眼，选择下马。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一只脚已经落地，另一只脚没能顺利抽离，脚尖不甚勾住了脚蹬，她一个踉跄，幸好握紧了缰绳，所以只是身子晃了一下，双腿几乎拉出一字马的姿势。

　　“小心些！”
　　这是裴堇跃步上前，扶她安全退出脚蹬的唯一一句话。

　　方知柚抬眸，对上裴堇的眼，她慌乱的闪烁着大眼珠子，只是在站稳前，她还需要借着他手臂的力量，或许是觉得出了丑，所以略显尴尬道：“谢谢三叔。”

　　男人看出少女的窘迫，只是轻拍了拍她的高马尾，以示安慰，然后便走来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便停下来，“对了，以我对你小叔的了解，他不会同意你去赛车，所以…”

　　“那三叔不跟我小叔说不就行了吗？”女孩一脸真挚的说道。

　　这倒是把裴堇给整不会了，他本意是让小姑娘放弃去赛车的想法，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告诉你小叔，你去赛车这件事，就可以当不存在？”裴堇反问道。

　　方知柚点头，男人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确实古灵精怪，他并非古板严肃之人，竞技类的娱乐项目也不分男女，只是，方家明令禁止她参与这些活动。

　　“那我要告诉他呢？”裴堇接着问道。

　　方知柚轻叹了一声，“既然三叔要告状，那我就不去呗！”

　　“行，那我待会儿就给你小叔打个电话。”逗完小姑娘，裴堇单手插兜走了。

　　只留方知柚一个人靠在玉龙身上，略显沮丧的长叹了一声。

　　她突然，怀念起国外的生活，在国外，还是相对自由些，除非她自曝身份，否则没人会认识她，不像在国内，全是熟人。

　　她看着裴堇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耐烦的跺了一脚，撅起嘴，“去吧，告状精。”

　　裴安很快便跑完一圈，高声喊道：“走啊，幼幼，换衣服，转场地。”

　　方知柚抱着手臂踢了几下草皮，独自一人离开，闷闷道：“不去了，下午爷爷奶奶回来了，我得回家。”

　　……

　　同样在这个时间点离开的马场的还有裴堇，他手肘轻搭在车窗上，隽秀的手指轻碰薄唇，作沉思状。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总是想起刚刚的场景，少女英姿飒爽，虽然暂时落后于前面的人，但她并不急躁，脸上始终保持着自信桀骜的笑容。

　　所以，他才会在那场比赛结束时，不由自主的主动凑近。

　　女孩的一颦一笑，皆是引力，想到这里，裴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心里感慨道：方家的小姑娘，长大了。

　　“老板，这是良城度假村的开发方案，您过目！”助理突然递来的文件打断了他的沉思。

　　男人放下手，接过来，蹙眉大致浏览了一番，这次下面递上来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新颖，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喜好，不过现如今的旅游板块，已经不剩多少肥肉，目前这个阶段还在搞开发的，只剩行业内资金雄厚的极少部分企业，依托少部分地区自带空气质量优势可以吸引一部分游客，但重点是，怎么留住？

　　他看完之后，想到了裴安，他这个弟弟，爱玩，也会玩，所以递给助理，“这个项目可以做，顺便带上裴安，找个时间，也该让他去下面历练一番。”

　　“好的，我去安排。”助理应下。

　　……

　　晚上八点多，方家一楼的热闹还在延续，这次爷爷奶奶从乡下回来，带回了不少“亲戚”。

　　或许是人年纪大了，总是有些念旧的，又加上爷爷幼年时因为他爷爷的葬礼，在那边住了一段时间，所以又多了些沾亲带故的亲戚。

　　这些同姓人一说起来，总能绕到同宗，就比如说，你姨奶奶的妯娌是我一个远方姑奶奶。
　　就这样的沾亲带故，这些年，也不知道方家帮了多少个。

　　傍晚陪着一起吃饭，方知柚听着他们喋喋不休的感慨着，这偌大个家业，还是要多些孩子继承才好，按照他们老家的想法，多子多福。

　　方政和方冶因为有工作，开席时敬了半杯酒就走了，只留下方知柚听着他们说些有的没的。

　　好几次，她都想出声顶撞几句，可一看到爷爷严肃的五官，她对这些“三爷爷四奶奶，堂姑表舅”的，实在开不了口。

　　郁闷，实在郁闷。

　　所以她饭没吃下两口，就谎称要看学习邮件，上楼了。

　　好在这些人没有待太久，晚上九点左右就被方家安排车送走了。

　　一刻钟过后，有人敲门，“幼幼，睡了吗？”
　　是奶奶的声音。

　　方知柚起身开了门，奶奶端着牛奶和一块精致的蛋糕，应该是厨房刚做好的。

　　等两人进了门，方知柚继续坐到书桌旁的椅子，脚跟踩在椅子上，抱着腿，下巴顶着膝盖。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发呆。

　　奶奶走近些，温柔的抚摸过她的侧脸，“晚饭没吃饱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点心，尝尝。”

　　方知柚摇头，“我没胃口。”

　　奶奶也没再劝，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幼幼，你要知道，咱们方家，是百年望族，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见方知柚不说话，奶奶接着说道：“你太爷爷还在世时，总说一句话，人，不可忘本忘根，所以，方家祠堂，我们每年都要回去祭拜。”

　　“祭拜归祭拜，可我就是听不惯那些陈词滥调，什么方家族老，什么同宗同源，方家能有今天，没他们半点关系，那都是太爷爷的父亲用自己的骨血换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当年是被同乡人赶出来的，况且，一群只会仗着自己年长，辈分大就托大拿乔的愚者，明明什么都靠着方家，还恬不知耻的说互帮互助……”

　　“幼幼，你住嘴！”

　　方知柚一番慷慨激昂的真心话会奶奶打断了，她也不后悔，只是偏过头，不去看奶奶眼里的失望。关于往事，并非她听谁讲的，而是她在出国前意外看了一本人物自传小说，看完之后，她被主人公的从底层泥潭挣脱的故事所感动。

　　看那本书时，她十三岁，而十六岁才知道，那本书的作者便是她的祖先，也就是太爷爷得父亲，而他便是用他那双修鞋的手，跑腿的腿，缔造方家富裕生活的开端。

　　那样的冲击对她三观的形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出生就站在先辈的肩膀上认识世界。

　　所以在国外的日子，她慢慢的从害怕孤独，到享受孤独，挺过漫长且无聊的日子。

　　她从未想过当什么乖乖女，只是方家的显赫家世要求她端庄大方罢了。

　　“我们方家的孩子，不可以说出这番话。”奶奶有些痛心的教育着。

　　方知柚低下头，选择沉默。

　　奶奶又说了很多话，这些话，她打小听到大，全部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最后好不容易听到最后一句，“奶奶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句话，让方知柚快要麻痹的神经立马苏醒，她抬起头，目送奶奶离开。

　　也是，他们所处的地界本就是一个人情社会，说白了，感性大过于理性，这些反抗性话，她说过一次就不会再说了。

　　有这个功夫，她不如思考一下面前的这封邮件，来自顶尖艺术院校的offer。

　　她自己没申请，但是上次和亲妈打电话的时候聊到，所以是谁做的，再明显不过了。

　　方知柚顺手点了确认，可点完之后，心里头不觉得满足，反倒空落落的。

　　所以在爷爷奶奶回房之后，她拿起车钥匙出了门，管家根本来不及上前劝说，因为他出门后只能看到了超跑背影。

　　所以他只能示意保镖开车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