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53、疗伤

　　以然没来……
　　当旭日东升，初晨的阳光洒满整座城池的时候，以然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站在南去的城门口，环顾四周，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问着自己。少了那个冰山般的人物，岂不是轻松许多，为何心中又如此酸楚。
　　零坐在马车上，望着车下踌躇不前的我，淡然开口道：“林儿，上来吧。你身体不好，若要等，也上来等。”
　　我调转视线，看了一眼车上的人。乔装打扮过的零虽掩去了绝丽的容貌，琉璃般的双瞳，浑身依旧散发着清雅的气质。此时，那双黑眸中却布满了掩不住的担忧。
　　“不用等了，我们走吧。”
　　不忍看到零的难过，我上了车，坐在了零的身边。
　　希望以然能够平安脱险！在心中，我默默地祈祷着。
　　踏上南去的行程，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我同零讲诉了分离后的经过——在雪莲堡所受的短暂的酷刑、同雪莲堡堡主方以然达成的协议以及以然为了保护我而只身犯险的事情。零听后虽然面色沉重，但并没有出言阻止我去寻找麟的下落。
　　“会有危险吗？”
　　提起去迷雨林的事，我还是会心有余悸。那时候，阿雄带着已经深深爱上零的我走进了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中。在丛林里，阿雄告诉我，要帮我找到来时的路，要送我回家。我以为那是零对我的回答，他不忍心直面拒绝我，所以打算将我送自己原本的时空，以此来隔绝我这份世俗禁忌的爱恋。当时我趁着阿雄休息之时，偷偷地跑进了迷雨林的深处，在那里，我遭受了野兽的袭击——以及遇见了神兽麟！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会知道那种恶形恶状的动物居然是万民敬仰的神之圣兽。已经饥渴难耐并带有些魂智不清的我拼了命的想要逃离那只动物，怎会想到，日后我还要千辛万苦的回到那渗人的雨林中，再次寻找它的踪影。
　　“有我陪着你，纵然再危险，又奈我何？”
　　零露出春风般的和煦笑容，白玉样的脸难得露出一抹红润。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说起以然的事情时，零的脸色虽然依旧平和，但那青筋暴露的手背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狂风暴雨。仪态翩翩的他坐在休憩的长榻上，用十指紧紧抠住双膝，看在我的眼中，那滋味却是比身受酷刑更痛。我心疼得上前不断亲吻零那纤尘不染的美丽手指，才渐渐缓和了他的怒气。
　　“我想的。但你会否听我的话？”
　　赶着马车的零放下手中的马鞭，拂去我脸上的几根乱发。注视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怜爱之情。
　　“只要你说，我就会听。”
　　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却隐隐希望零不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才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才知道有一句话叫，君子重信、重情、重礼。我自认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君子，但对以然所许下的事情，我却无论如何也想完成它。我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或许……是出于同情，从小生长在帝王家，无情无爱更谈不上信任，被自己的亲兄长迫害，连他的娘亲都置他于不顾，即便他冷寒着一张脸，但那犀利的面容下，却是一颗脆弱的、千疮百孔的心。与他相较看来，我虽无权无势无钱，长相气质更比不上他的一成，但是我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关爱之下。以前，是我自己将亲近我的人推拒于千里之外，如若换作以然，这会是他愿用全部来交换的东西！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如今有了以然这个如此鲜明的例子，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想我会更懂得信任与爱的重要。
　　“呵呵……我不要林儿在日后会对我有所怨怼。”零说得云淡风轻，“想做便去做，只要林儿记得在我就好。”
　　“你真好！”
　　我满心欢喜地依上零的身体，偷偷庆幸着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语。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好像忘记了些什么事情！……一些不好的事情！
　　“啊！零，方儿怎样了？姐姐她……”
　　刚刚还沉浸在甜蜜中的零没料到我的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略一愣然后，马上恢复原有的态度。
　　“方儿怎会不知！他亲眼看到柳娘行刑！”
　　零的语调还是那样的平和，磁性的声音带来的却是令人震颤的残酷事实。
　　“我夜探皇城，发现此事与那个皇后难脱干系！”
　　“唔……”我双手捂住呜吟出声的唇，眼泪却在一瞬间滑下脸庞。
　　零见状，急忙拥住我，用手不断抚慰着我，“方儿很坚强，一滴泪都不曾掉过。所以你也要撑住，到了圣殿，就可以看到方儿了。”
　　我抬起一双泪眼，无助地问道：“你让方儿回圣殿了是么？路上……”
　　“放心！方儿是下任祭师当主，桑利已经派了最好的人手，保证万无一失。”零的眼眸似乎也在告诉我，要相信他的安排。
　　“若是桑利安排，那便可以放心了。”
　　桑利是苗疆族长大人选出来的第一间店的掌柜，为人处事圆通谦谨，不仅面面俱到，而且还牢靠得很。当初在培训第一批店伙计的时候，我只是张张嘴，画画图，其余的事情全部交由他去做。结果可想而知，几乎每件交待下去的事情，都完成得很完美。
　　“林儿，从现在开始你要养精蓄锐，我会尽快调理好你的身体。到了苗疆，还有件事情是非你去帮不可的。”零替我拭去眼泪，在我耳边轻声嘱咐着。
　　“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睁大眼睛看着安心驾着马车的零。还有事情是需要我去做的？苗疆族长大人那里还有事吗？或是，店里的事情？不对，按理说我已经完全被他们榨干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何况现在生意这么好，不可能是这方面的事情。
　　“我不放心方儿。恐怕他的心结，需要你花时间去解。”
　　我居然又将方儿的事放在了一旁，我真是不称职的爹爹！我有愧于柳娘最后的嘱托，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
　　见我又开始伤感起来，零拍拍我的肩，劝道：“方儿一直没有哭，这对一个四岁的小儿不是好事。现如今只你和他最亲近，你要好好劝他。所以，你可再也不能出什么事了，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知不知道？你这身体，可不只属于你一人！”说完，零还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下颚。
　　“知道了！”点头答应着，心下也存了好些温暖。
　　远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儿需要着我，虽然听不到那具小小的身体中发出的呻吟，但是一想到那可怜的孩子，我的内心不由得焦急起来。
　　一路上风尘仆仆，我竟没有感到丝毫的疲累。零将我当成宝物般倍加呵护着，一天三顿浓浓的草药，再加上零偶尔的运功疗伤，我的身体也慢慢变得力气充盈起来。原本是苦得翻肠倒胃的药汁，在零的巧手下也变得甜滋滋的。不知他在里面放了什么宝贝东西，药喝得多了，我的身体居然会自动发出一种类似于桅子花的浓郁香气。
　　那一次进城，原本一直不查岗的卫兵就因为闻到我的香味，拦下了我们的马车。零虽百般阻挠，但那些早已被香味迷得口水直流的小兵们死活要打开看看车厢里坐的是何样的绝色。还好我灵机一动，找出一块布带将眼睛蒙上，装成有些腿脚不便的模样颤颤微微地打开布帘，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沉声道：“本小仙云游四海，替各方地界驱魔降妖，为何要阻拦于我？”
　　由于看不到众人的表情，但从那些官兵的话语中也能看得出这些人有多么的失望。
　　“原来是降妖者……”
　　“切，这么大的派头，干嘛弄得像个娘们样，想熏死个人么？”
　　在一哄而散之后，零才将我重新扶回车内，扯掉布带，用一脸迷死人的笑容说道：“我的小林儿如此胡闹，这是从何处学来的？”
　　“电视！”我老老实实回答。
　　虽然零的脸有乔装过了，但是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千娇百媚，似神如仙。我的软肋啊——绝对抵挡不住零那一抹巧笑嫣然。只要他一笑，我理智就会全然变不见。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之后的几次进城，零都会辛辛苦苦的将我的味道掩盖起来，免得引起路人的注意。
　　每次要掩藏味道，都会让我痛苦异常。大夏天穿棉袄，想想会是什么感觉。闷、热、燥，这些都难以形容我的感受。零在城中转了好多家店，才买到了冬天穿的厚长大袄。不过还不止穿棉袄这么简单，连车子都重新装潢过。不但加上了棉帘，连里面的车板都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另外，零在车子的各个角落都放置了一些味道非常难闻的药草。我曾经因为这种味道太过刺激而严厉地同零交涉过，但在零的温柔攻势下而落败了下来。
　　现在，我正坐在这个宛如火炉一般，但又臭得要命的马车中，真真是快要我的小命。
　　味道虽好，带来的麻烦也接二连三。
　　最可气的是，这种味道会随着情动而愈发的浓烈。第一次同零在客栈中缠绵的时候，整个客栈都被浓浓的桅子香味所笼罩，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离去时，还久久未曾散去。又是一次前车之鉴，后来零都不肯与在客栈中欢爱，可是在旷野里做这种事，我实在是难以提起兴趣。欲求不满的后果直接导致了我的脾气暴长，连我自己都暗骂自己，又不是女人的那个来了，也不是什么更年期，干嘛好端端的向零发脾气呢。
　　我向零声泪俱下的道歉，而零只是哈哈大笑着，将我拥进怀中。
　　□□难奈，再一次在床上与零翻滚后，零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他将床幔紧紧掩好，又在我们的身上捂了两层厚厚的棉被，这下就万无一失了。可是——我好热好热好热！只做到一半，身下的床褥已经完全汗湿了，架在零身上的两条腿，也因为汗水过多而一个劲的向下滑。
　　天哪！香味虽好，可是我不想要啊！
　　中午，零将马车赶进了树荫下，躲避一下过于毒辣的日头。
　　“呜呜……零，我不想要这个气味！”站在零的身边，我哭丧着一张脸向他哀求道。
　　“没有办法，林儿。估计是哪味药和你曾经吃过的十清玉露丸相激，才会导致你遍体馨香。”
　　“可是我不想要啊！我带着这个气味，走到哪里都会招来一堆的麻烦，连和你亲都会跑出一大堆香味来……”我一屁股坐在零的身边，不管他反应如何，我开始脱掉身上那件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裳。
　　“这个香味很好，我很喜欢！”
　　零好笑地看着我一副粗鲁的模样，直到我将上身衣裳脱光，零才执起我的手接着说道：“纵然林儿的身体很诱人，可在大路上如此嚣张，我也是见不过眼的。”
　　说罢，扯起一件单身，盖在我的身上。见我怒目而视，零将水袋递与我，“喝些水才凉快。”
　　“可我很热，就想脱个凉快。”我抗议道。
　　“林儿，如若现在只你和我，你便是不穿，我也乐意之至。但……你这副光景，我却容不得外人来瞧！”
　　零充满魅力的嗓音中温润又带着些罕有霸气，只是看他那执着的眼神，我便情不自禁的点头答应着：“好吧！”
　　接下来的路上，还是一样的燥热。我曾经好奇地问过零，苗疆在□□的最南边，为何苗疆却是四季如春的温度呢。
　　“苗疆四周环绕着森林，而且河流湖泊众多，雨水多了，天气自然也就凉快。可是我们现在所经过之地，森林几乎被江人砍伐光了，河水又少，天气也随之炎热得多。而且，如若到了春秋两季，这些地方的沙尘可是大得很。”
　　听到零的讲解，我叹下一口气，不尊重自然是会遭到报应的。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工业污染，但是过度的开发田地和砍伐植物，是会对环境造成很恶劣的影响的。
　　此事暂且放下，一路上虽然未有追兵，但是零说总是有一两个人尾随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会是那些曾经追杀过我们的人么？”
　　“不能确定。”零悠哉悠哉地驾着马车。
　　“不能干掉他们么？”
　　也不知为何我会说出这句话，只是在说出口后，我自己也明显地吃了一惊。我不是这么暴力的人，况且经历过两次血腥屠杀的我，没理由会这么毫无缘由地要将人置于死地。
　　零伸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柔声道：“林儿，你何时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杀人了呢？该不会是在那个方以然处学来的罢！”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意一说，我没有想要任何人的性命。”我急忙辩解着。
　　“林儿，每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纵然是你我，也无权处置那些人的性命。何况，不知此人是恶是好，怎能如此轻易妄加评论。”
　　“我真的没有想要他们的命。”我低着头，不知再说些什么。
　　“我因给你疗伤，现在行动力不如以前，先观望一阵再说。”说罢，零抬起我的脸，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吻。
　　“你真的不要紧么？”我有些担心。
　　“纵然我真气稍有不足，但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零自信的面孔，我也跟着放下心来。对啊，零是天下第一嘛，他的功力修为远远高于这些尘世中的人，我又在瞎担心了。只是祈求那些想自寻死路的人，千万不要找到我们的身上来，我不想再次看到零身染鲜血的模样，那血红的地狱罗刹，不适合零。
　　“零，在北寒的那次，是你第一次杀人么？”问出心中隐藏已久的问题，没想到却是如此苦涩。
　　“是。”零没有犹豫，立刻回答了我的问题：“原以为，穷尽这一生，我不会离开苗疆，不会再踏上圣殿之外的土地，更不会杀人。”
　　“后悔了么？”我想我知道零会给我的答案，但我还是想再次确认。
　　“小傻瓜，你看我的模样，像是会后悔的么？”再次捏了捏我的下鄂，零一脸的深情：“若是为你，我做任何事，都不会后悔。”
　　水眸下是一片耀目的光彩，性感的唇边带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的零就是这样——待我永远是真诚与宠溺的，没有理由，更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