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小楼知知

25、破庙

　　经过了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支撑着我来到了这极北之地——北寒。站在凌城的北门外，看着前方风雪肆虐的广袤雪原，我紧了紧戴在头上的棉帽，然后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大城墙。墙城上堆着厚厚的积雪，正中一根笔直的旗杆上挂着一面鲜红的旗帜，那旗子在白雪和青灰城墙的映衬下，显得隔外的刺眼。这是□□在北方的最后一个标志，即使白镜缘的力量再强大，鞭长莫及，他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刺骨的寒风不停的吹着，大团的雪花敲砸着我的脸，这风与雪告诉我，该启程了，去雪原上寻找自己的安身之所吧。没有丝毫留恋的我直直的冲向那一团混沌中……
　　出城前，我向客店的小二打听过，出了北城门，需再走大半天的路的才会到达北寒最大的城市——雪莲城，再往北走，就没有什么象样的城镇了。如果不是世居在北寒的人，一般走到雪莲城就不会再向北走了。
　　先走到雪莲城再说吧，这北寒之地，一年之中只有四个月会融雪，再往北走，融雪的时间就会更短了，人烟也会更稀少。很难想象住在这里的人们是靠什么来维持生活的，四个月的融雪期，只怕种上粮食还未到收成季节，便已漫天飘雪了。这里的生活物资一定都是从□□运过来的，单看这宽宽的车道，就知道是经常有运输车辆从此经过的。也不晓得雪莲城的物价如何，如果只靠外运的话，粮价一定会非常的高；说不定不只是粮价，连同其它产品的价格也一定会一路水涨船高。
　　想到钱的问题，禁不住用手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银袋。银袋中钱虽然没有花掉多少，但剩下的也并不算多。早知道有今天的话，当初就多向桑利要一些了，这是我应得的报酬。不对，我教给苗人的那些东西，价值远远不止于此。他们现在一定早已经开始运作上了，不知道是否顺利，我都走了好几个月了，如果不出什么问题，商品应该已经打开知名度了。祈零……
　　忽然想到这个名字的我，被狂劲的风吹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而蹲在地上猛烈咳着，随后胃中燃起一把火焰，喉头一甜，“噗……”的又一口血喷吐了出来。
　　待气息平顺了下来，望着雪地上已经结成冰的血迹，忍不住黯然泪下。原来被深爱的人欺骗是这样的痛彻心扉，是想忘也忘不掉的悲伤，注定了是让我一生都要背负的、躲也躲不掉的记忆。
　　流下的泪水被冰冻在脸颊上，刺痛着我的皮肤。抬眼望着前面依旧风雪交加的路程，用手擦了下脸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脖子上的棉围巾拉到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然后艰难的抬起埋在积雪中的脚继续向前行去。
　　客店中的小二很好心的告诉我，在这种天气出行，一定要中途找个背风的地方烤个火，歇歇脚，要不然极易被冻死或冻伤。这一路北去，会路过一座无名山，往山里稍稍走上小半个时辰，就可以看到座破庙，很多途经此处的人都会在这种天气去那儿歇脚。
　　一定要快些找到无名山，去那个庙中烤烤火。看着灰蒙蒙的天，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现在还不想被埋在雪中被冻成木乃伊。
　　使出全身力气向前行进着，狂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逆风而行的我，有时候被风吹得都快要窒息了。快步而行的我，身上刚出了一层汗，就立刻被寒冷的空气凝结城了冰，湿透的衣服变成了一件冰制的盔甲，肌肤与这坚强的盔甲不断的摩擦着，热量被一点点的带走，行动也由此变得越来越迟缓。
　　我要坚持，破庙就在不远处。心中不停的默念着这句话藉以支撑着自己前行的步伐，而此时的上天也象是听到了我的话语，风雪中渐渐显现了一个灰色的轮廓，虽然不高大却绵延不断。是无名山！喜出望外的我加紧了脚步，然后根据那客店小二的指引，找到了那座古庙。
　　古庙年久失修，山门口的大门也只剩下了半扇，上面漆痕斑驳，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走进大门的我，眼前出现的是被白雪覆盖的大殿，窗糊纸也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大殿的出现就象是让我看到了救星一样，急急赶路的我没注意脚下，还被狠狠的绊了一个跟头，从头到脚沾了一身的雪。赶紧站起身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几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闪身进到了大殿中。
　　仔细将门关好，然后突后警觉到这屋中有人，浑身处于紧张状态下的我循着烟火飘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一探究竟。转过正殿，在偏殿的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里，我看到了那个火堆，以及火堆旁边靠墙而半躺着的人。那个人似乎睡着了，身上土灰色的衣服和戴着帽子蒙着的脸令人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从身体的娇小程序上来看，此人不是未成年的孩童就是个女子。
　　不论是孩子还是女人，看来我都可以放心了。凡事有先来后到，出于礼貌我也应该同人家打个招呼。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看到他紧闭的眼睛不停的动来动去，似乎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很难受的样子。见拍了一下人没醒，我又上去摇晃了他一下，这下总该醒了。
　　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时候，那个人显然吃了一惊，而后又很快恢复镇定，有点恼怒的看着我。
　　拉下围巾，冲他抱了一下拳，我说道：“这位，我途经此处避避风雪，希望能跟您这里烤个火，不知可否？”
　　“可以。”
　　声音不大，不过可以确定此人是她，不是他。如果是个女子，就不太好同人家离得过于近，所以道过谢后，我就坐在了她的对面，离火堆稍远些的地方。
　　伸出手，将已经麻木的手指靠近火堆，让它们渐渐恢复了知觉。看到火慢慢变得小了，那个女子站起来，冲着我说了一句：“我去找些柴火，你看着火堆。”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听到她开门关门的声音，长嘘出一口气的我赶紧将衣裳解开，靠近火堆烤了起来。
　　那女子出去了很长时间，我将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完全烤干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被她一句“你看着火堆。”所束缚住，有些担心她的我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去外面茫茫雪海中去寻找她。透过窗纸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叫个弱女子出去找柴火，这些体力活，本该由男人来干的。
　　就在我开始自责的时候，门口停来了脚步声。我赶紧冲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拖着两大捆柴火慢慢走了过来。立刻上前去从她肩上接过柴火，负在肩上的木柴令我差点直不想腰来，但是还是咬咬牙将它们背进了偏殿中的落脚处。
　　望着渐渐又重新燃起来的火苗，我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个女子。她已经将蒙脸的围巾除去，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刚看到她的脸时，我不得不说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在那样的装扮下还是能让人觉得非常的美艳，此人是真正的天生丽质的美女。两片柳叶细眉下一双杏眼露出忧郁的眼神，愁容下眼里还是会不时流露出一丝妩媚的神情，精致的瓜子脸上，小小的两片唇早已失去往日的光泽，此时正无声的开启着，象是随时要诉说着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美女要来这种苦寒的地方呢？
　　见我在打量她，她抬眼看着我有些微怒的瞪视着，“再看的话，你就离开这里。”
　　看来我是过于失礼了，连忙低下眼睛，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是觉得小姐的容貌很是漂亮，只怕天下的女子，无人不想要如小姐这般美貌吧。”
　　“哼，美貌吗？我宁愿不要这副容貌！如果只是一个平凡女子，该多好哇…哎…”
　　最后的话象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一般，连带着那声深深的叹息，此人的眼角竟然闪现了点点泪花。
　　想要变的平凡吗？这种感觉我能够体会。原本我也是想要谈一场平凡恋爱的人，爱上白镜缘后总在奢望着有一天可以和他过上平凡人该有的平淡生活，可是这一切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我突然想帮她实现那个愿望。就象是自己的梦想无法实现，然后帮助有相同梦想的人去实现一样，我对着她坚定的说：“我可以帮你变成一个容貌平凡的女子。”
　　一句话引起了女子探究的目光，看着她那明显抱有怀疑的眼神，我慢慢的解释道：“我原来所做的，就是帮人打扮的。我可以将人扮美，也可以将人扮丑。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些工具，没办法演示给你看。所以，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罢了。”
　　“你是大户人家的房内仆人？要不然怎么会帮别人打扮？”
　　“不是。只是帮人打扮而已。”我不想说太多，也不想说谎，重复了我的话后，信不信就随她了。
　　“那，你拿着这个，现在帮我化一个试试。”她从燃尽的火堆中，挑出一根烧到只剩下一小节的木柴，指着上面的黑炭部份给我看。
　　难道是要我用那个给她化妆吗？接过木柴后，我将那变黑的部份涂在了她的眼窝与脸颊上，然后用袖子将原本清明的眼睛涂成了熬夜与营养不良双重效果下的双眼，将丰润的脸颊也变成了状似瘦到脱腮的效果，然后又涂了下她白白的唇，变成了黑紫的可怕唇色。弄完后，她象是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枚银镜，左看右照的瞧了半天。看着她那个状态，我不禁感叹，女人哪，果真还是爱美的，虽然说想要平凡的样貌，可是这爱美之的却总是随身带着的。
　　“呵呵呵呵……我好象从没这么难看过。”放下镜子，她看着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虽然是那样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可是笑起来却如夏花般灿烂。“帮我吧，我想变成普通人，象个普通人一样过完一生。”
　　面对着她的要求，我只是点了点头。我原本就是打算帮助她的，只要她需要，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拒绝她的。
　　“你到北寒来做什么？该不是犯了什么官司，或是有仇家追杀你？”
　　听到她的猜测，我有些好笑的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官司在身，也没有仇家追杀，只是不想再象以前一样过下去了。我打算在北寒终老一生。”
　　“我也是，想在北寒过完我的一生。”似乎是我的话也触到了她心底的那根心弦，她原本明快的语调也变得沉闷了。
　　“我，饿了。我这里有饼，你要吃吗？”赶快结束这个话题，有些腹中饥饿的我掏出干硬的面饼，掰了半个递给她。
　　“啊，太好了，我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了，这场该死的大雪将我困在了这里，赶路的时候又不小心将干粮丢了……多谢你了。”她边说边将那半个饼接了过去，然后取了两个木棍，用其中一根将饼串好，另一根递给了我，“这饼烤烤更好吃，也好暖暖肚子。”
　　沉默的接过了木棍，将饼也依样串在了上面，拿到火边烘烤了起来……
　　果然，烤过的饼松软得更容易入口，将不多的饼吃完后，我和那个女子跑到屋外各自抓了把雪来解渴。重又回到屋中的时候，那个女子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这么半天，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方便讲吗？”
　　没头没脑的突然冒出这句话，没有做好准备的我猛的愣住了。
　　“呵呵，该不是还没想好来这里之后的名字？你叫我柳娘吧。这样也算有个名儿了，也不用你啊我呀的叫了。”
　　“我叫林非。”我不能说我叫沈非林，只拆最后两个字来做名字吧。
　　“哦，林非，很普通的名字嘛。不错！你多大啦？看你的样子，刚成年吧？”
　　“二十四。”
　　“咦？？？你还没有成年？真看不出来。我比你大多了，这样吧，你若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姐，我会把北寒这边的情况都跟你说说。我虽然没来过这里，可是这里的事情，我却是知道的不少。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姐，我打算去雪莲城看看。想买个小房住下来，然后打个差事，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
　　“怕是不止你一人有这样的想法，来北寒的，哪个人没点秘密？不过北寒虽然无人管理，但是却不会有打家劫舍的事情发生，只是吃的用的，都稍稍贵了些。你想要做个什么样差事？看你这身骨，怕是不能做什么体力活儿的吧。”
　　柳娘快人快语，倒是看得出我的身体不大好。“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些什么，走一步算一步。”
　　“弟弟，这样可不行。你这都快到雪莲城了，怎么还没有个想法呢。到了雪莲，每天的吃喝就得一大笔钱，不赶快想法子赚钱，看你这样子，也不象是带了很多钱来的，坐吃山空，没几天就吃穷你。”
　　柳娘说得对，可是我是真的不知做什么好，看来这个问题，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