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A》六合庞然

1、第 1 章

　　高一上学期还未分文理科，我与A恰好在一个班级。
　　起初我并未多注意过A，可偏偏第一次与他对视的场景仍清晰地印在脑海。
　　我当时坐在中间排的第一位，刚开学，老师指定每排第一位为小组长。
　　我是他的小组长。
　　开学那段时间还没能记全同学的名字。
　　发作业本的时候，我会念出作业本上的人名。
　　到A的时候，我问了一句“谁是A”
　　人群中的一个少年举起手说：“这呢。”
　　我循声望去，看见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怎么说呢，少年的眼神干净清澈，让我愣神。
　　但别误会，我并没有因此多注意A，高一这一年，我和他并无交集。
　　那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只有“不认真学习，却每次都拿第一的一个男的。”
　　还有一个女生，称呼她为B吧。
　　B的成绩很好，是一个努力且优秀的女孩。
　　A喜欢B，好像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
　　甚至还有隔壁班的人跑来问我
　　“你们班的年级第一是不是在和B谈恋爱？”
　　我当时与A和B不熟，只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不知道。”
　　高二那年，我和B成为了好友，连带着与A有了交集。
　　开始的我与A不对付，因为他总跟在B的身后，对A好的不假掩饰对上我又换了个脸。

　　一次下小雨我和AB一块走，只有一把伞，我和B说我不用打伞，B听后说她也不想打伞。
　　就这样，我和B淋着小雨走在前面。
　　身后的A着急了，他拉过B为她撑伞，还来了句损我的话，意思大概就是
　　“我想淋雨，让我一个人淋着去。”

　　我一个人淋了一身雨，静静看着他们二人撑着一把伞走在前面。
　　细雨绵绵里，一高一矮的身影从背后望去像是言情文里的男女主。

　　而我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好讨厌这个A”

　　过了一段时间，调座位了，我和A居然成了同桌。
　　他不待见我，我自然也不给他好脸色。
　　刚换座位的时候，他一直撺掇着想调座位，他想离B近点。
　　但他想离B近点就是痴人说梦。

　　那段时间老师主任都认为A这个小子一直在纠缠B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可能再让他们坐一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后来得知事情内幕的我有点惊讶。
　　其实，是B先向A表示喜欢的。
　　B借了A的一本教材，并在第一页上写下了
　　“立刻有”。

　　A因为B曾多次被叫去谈话，只不过他一直无所谓的态度，刚被叫去了办公室出来又来找B。

　　而B却有意地在疏远A。

　　我和A渐渐相熟了起来，不过，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缓和，始终有一股火药味。
　　他好像很乐意看我跳脚的样子。

　　我和他的座位之间总是不一会就堆满了纸团，每当他看不下去时，就会矜傲地冲我抬抬下巴“哎，扫一下。”
　　我看着他一幅大爷似得样子，拳头硬了。
　　“凭什么是我扫？”
　　他笑着说“石头剪子布。”
　　………
　　每次都是我输，很奇怪，我到现在还觉得很疑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输……
　　所以我每天下课就像他的仆人一样扫垃圾。

　　一次数学课，我被叫上黑板写题，我磨磨唧唧写了很久，怎么也求不出来。终于老师也看不下去了，他摆摆手让我下去，我刚转头，就对上A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他一直目送我回到座位，我只差没当着老师的面给他一个白眼。
　　在老师说到谁会解的时候，从未举过手回答过问题的A，笑着举起了手。
　　好吧，虽然很烦他，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解题思路很清晰方法也简单易懂。
　　写完那题后他就未抬过头，一直拿笔在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下课后不久，他才放下了笔。他看向我，朝我借东西。
　　不想理。我这人爱较劲，上黑板解不出题让我很郁闷，正是烦着的时候。
　　A突然凑到我身边，他轻声笑了。他抽出上课时写写画画的那张纸递到我面前。
　　“给你写的。”
　　“别郁闷了，我接着你的思路写下去了，能得出答案。”
　　眼前，A弯着一双眼，眼里没了往日的戏谑与轻佻。他认真说话的时候，会真挚诚恳的盯着我，我在他的眼中瞧见了自己。

　　好吧，那天的他有一点顺眼了。

　　还有一次他在我干净的生物试卷上把选择题全写了，我远远看着他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他没做好事。
　　走近一看，只觉气血上涌。
　　我大喊一句“莫莫A”此时他已经跑远了。我急速追赶他，他跑一会没跑了，我追上他狠揪住他的衣领。
　　他举起双手，仰着头，低垂眼笑着看我，说“错了错了”。
　　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和他靠的很近，呼出的气息似乎都能打在对方身上。

　　他不干人事的次数太多了，而捉弄的对象却只有我，我一时都怀疑起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好了，才让这小子总捉弄我。

　　但我知道A把我当朋友了，所以我一般都会迁就他，我也帮他当作朋友。

　　现在想一想，他也不是只会惹我跳脚。

　　他给我带过早饭，教过我题，给我分析过问题开导过我。
　　这小子认真的时候并不那么讨厌。

　　有一次晚自习教室停电了，老班通知大家收拾收拾回家。
　　我一个人磨磨蹭蹭收拾好，教室人已经走了大半。
　　当我跨过第一阶楼梯时，一束光从我身侧穿过，刚好打在了第二阶楼梯上。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
　　是A
　　他一直站在拐口处，我竟没有注意到。　“这样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怕摔死。”他拿着手电筒慢悠悠地走过来。少年嘴上说着损人的话，却为我照亮了前路。
　　“你怎么还没走？”我见到他有些惊讶。
　　“我乐意。”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从我身侧穿过时，拍了拍我的书包。
　　留下一句轻声的“走啦。”

　　就在我和他正要迈步离开教学楼时，一楼走廊及教室的灯亮了。
　　忽然间我们听到老班在窗口大喊
　　“都给我回来！”
　　我正欲转身，却被什么抓住了手腕。A直接拉着我跑了。
　　我愣神片刻就反应过来，不自觉扬起笑容，快步跟着他一起奔跑起来。
　　到校门口了，手腕上的力道消失。我和A该分道了。
　　“同桌，明天见。”路灯下，少年黑亮的双眼藏匿着细碎的光。他勾唇一笑，此刻是我未曾见过的“属于他的些许温柔样子。”

　　我停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远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讨厌试卷书本上出现与学习无关的字和画，可偏偏我的很多个笔记本都被他偷偷画了小人，最后一页还写上了
　　“某小A到此一游”
　　都是用铅笔写的，可是很奇怪的，我一个都没有擦。

　　A没有任何逾过朋友界限的行为，我们是朋友，说是好朋友也可，但，或许只是某一天不经意的一瞥，我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A。
　　我喜欢A，是少年时不敢说出口的事。

　　哪些早已窥见端倪却始终惧怕承认的事现在想起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那次我因家庭原因在座位上不自觉掉眼泪，他默默不吭声，却笨拙地用纸巾一角给我擦泪的那刻吧，又或许是停电的晚自习拉我逃跑的那刻吧？

　　A常常给我传小纸条。聊天内容都是关于B的，我却还是不自觉将所有小纸条好好保存下来。

　　我知道A喜欢B，但到了那种程度，我不清楚。直到那天。
　　因为B一句重伤的话，A静静趴在桌子上，很久……

　　我就在他的身侧，悄悄看着他很久。

　　他起身的那刻，我愣住了，笔尖无意识戳进了手心，一阵刺痛，才回过神来。

　　那个向来肆意张扬A哭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下了场暴雨。不知为何，眼睛变得很酸涩，我不想哭的，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可不会因为一个人不喜欢我，喜欢另一个人就哭泣，我只是看那时候的A真的好难过，我看着他觉得他好可怜。
　　我拼命压回涌入咽喉的酸涩，仰起头，眨眨眼。

　　事实上我那时不敢被他发现的心思多虑了。
　　他那时不曾看向过我。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欢呼大笑，那样热烈的青春气息，无论多少次回想都不会再有。
　　A走在我前面，仿佛这还是某一天的放学路上。我像往常一样，比他稍慢一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千万次，他从未回头。

　　但那天，他回头了。
　　他转身对我说

　　“下一次，我们再见。”

　　那时的阳光正好，应照得少年眼眸清澈，他轻轻扬起的唇角，一如那年他拉着我逃自习的那晚。

　　我万分期许着这个下一次。

　　可它没有到来。
　　年少的时候，我与他不同路，此后，亦不同路。

　　A去了京城，我与A仅有的联系是他那几乎不登陆的社交软件。

　　晚自习旁晚的微风吹拂过A侧脸的场景依旧停留在脑海里，犹如昨日之经历，又恍惚间觉得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我想，我应该会是他口中曾经高中时的好友，又或许是他回想高中时出现的某个“他”。
　　如此，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