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凤栖梧·浮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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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叶小舟随风而行，悠悠荡向沉璧湖的中心。
最后面一条小舟上，栩茜坐在船舷边拖着腮帮子道：“华熏姐姐跟云若哥哥是旧识啊？”
船头的华熏闻言，收回了徜徉在暮色湖景中的心神，礼貌端庄地回头微微一笑答道：“正是。昔日我们同在西王母娘娘座下修行。不过自从帝君下凡继任，我们也有许多年未见了。”
“哦。”栩茜点点头，缠在指尖的发丝滑落又被她绕回去。
“神君在烦恼何事？”华熏察觉了栩茜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便轻声问道。
“姐姐……叫我小茜就可以，不必……”
“那怎么行，华熏不敢冒犯了神君。”不等栩茜说完，华熏便抱拳施礼。
“……我一直独自在琼泽深林里修行，平日很少有朋友走动，原以为出来会热闹很多……可是人人都对我这个神君恭敬有加，做神仙就是这般无趣……”栩茜说着说着，下巴便搁在了膝盖上，鹅黄色的一小团，颇有些孤单地坐在船舷。
华熏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看着眼前天界最小的神君，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仿佛被触碰了一下。便走过去伸手抚了抚栩茜小小的肩膀，轻声道：“那只在这沉璧湖中，小茜便当我是自家姐姐，可好？”
“真的？姐姐最好了！”栩茜欣喜地搂住华熏，水漾的眸子越发灵动可人，那笑容似乎能看出是从心底泛起的一般。
华熏笑着拍了拍栩茜的背。谁说在天界做神仙就有趣呢？天界诸神，不过每天带着一脸谦恭的面具，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分内之事，一点不多一点不少，中规中矩便最好。至于交往……要找个能和自己说真心话的朋友在人间不易，更何况是天界。
让这么一个纯澈的孩子独自支撑自己的一方天地，纵然父亲栩芒对她极尽宠爱，但小女孩从小就要学会端着神君的架子同其他神仙共事，确实……会让她失去很多孩子该有的快乐。
“小茜先前是在烦闷什么？”华熏抬手替栩茜顺了顺被风拂起的额发问道。
“哦。”栩茜这才想起来刚刚没说完的话。“云若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呵呵~原来小茜在烦闷这个。”华熏看着前方的苇叶小舟上，云若正撩起袖子伸手去抄水泼怀渊，闹得开心。
“云若是个随性的人，不会刻意跟人套近乎，但并不是讨厌你。”华熏笑笑道：“小茜想太多了。”
说话间，三条小舟已经行到了湖中心，可众人并没有看见什么亭台楼阁之类的，放眼望去，湖心只是空阔的水面而已。
“咦？停下来了。我们到了？”云若借着微暗的天光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什么渡头小岛之类的。
“笨狐狸，尹桐刚刚才说的，这里有结界。”怀渊低头拧衣角。刚才没注意，被这毛狐狸突然袭来的一捧水泼得滴水了。
“呀？打击我？”云若眉毛一挑，手腕翻动剑指一划，湖水便像有了形的水蛇一般，吱溜一下跃离了湖面，朝怀渊袭去。
“就打击你。”怀渊连忙出掌，墨蓝色的仙气凝成屏障，水蛇撞在上面顿时散了形，迸成漫天的水珠，纷然而下。
“呵呵……云若哥哥和怀渊哥哥真好玩！”栩茜看着前面两人斗得不亦乐乎，不由得抬袖掩唇笑道。
“唉……千年不变的玩性。”华熏摇头，无奈地笑笑。
“这便到了，待我打开结界。”尹桐对绍离颔首，继而走向船头，十指结印，便有幻灭的青色符咒显现于众人眼前。
尹桐伸手一拨，道了声“启”，那青色符咒便瞬间从中间消散成浓雾。浓雾弥漫间，一座岛屿漂浮在沉璧湖心之上，岛上树木葱茏，亭台楼阁隐现其间。更有三条瀑布，从小岛的三面飞流而下，似是注入沉璧湖中，却又没有激起水花，亦真亦幻。
“哇！好气派！”云若仰头叹道：“不如我们回去把琼泽也弄成这样吧！再加个神气的结界！”
怀渊闻言，屈指便给了云若一个爆栗：“你把琼泽山弄得飞起来，看王母不问罪于你。”
云若摸摸脑袋，嘟嘴瞥怀渊道：“玩笑嘛……”
是夜，众人便在尹桐仙君安排的小院中住下。
琼泽神府一行三人都住在浮岛最高的一处院落，最宽敞，视线也最好。往下西侧悬瀑边，是栩茜和华熏的小院。而东侧的一座雅致的小楼，便是尹桐仙君的沉璧阁。
夜风凉爽，云若推开房间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湿润的空气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觉得窝在房里睡觉是浪费了这么迷人的夜色，云若便轻轻推了门出去。在院中四处张望了一下，便选了个朝东的方向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屋脊之上。
“啊~~~夜色还需屋顶配！”云若大大地伸个懒腰，随即坐在屋顶上，仰着脸任由夜风轻轻拂过。
“果然是下午睡多了，现在当夜游神？”
屋脊另一边，倏地窜上一个身影，同样轻巧地落在屋顶上。
月初之夜，星空间只挂了一钩娥眉月，淡淡的月光照不亮深深的夜色。来人迎着月光，肩头的发和银灰色的衣袍被夜风拂起，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笑意，眼角的泪痣依旧带着五分桀骜，三分邪魅和两分的……嘲笑。
云若有些恍惚，似乎两百年前那个无忧无虑，天赋异禀的崎狼少年又回来了，依旧带着他独有的傲气，在众生中安静而耀眼……
“怎么？看呆了？”绍离浅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凑近了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颊上。
云若突然回过神来，指尖不由一颤，从绍离微凉的掌中滑出。眼神不自觉得移向了别处。
“从前也常常像这样陪小若看星星呢。”绍离并未显出尴尬，依旧笑着抬头凝视天幕中明灭的星光。
“你刚刚想什么呢？想的出神。”
“我……”云若伸手在瓦片上胡乱划着，小声道：“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从前的你……”
“从前的？”绍离歪头想了想，笑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不……”云若迟疑地摇摇头，顿了顿才又道：“自从你为苡萝出走昆仑之后……现在的你少了原来的傲气和斗志。”
“人是会变得成熟的，原来那是年少不经事而已。”绍离复又抬头在夜空中寻觅着星光，脑子里回忆着从前的日子，确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不是稚气……从前的你是可以笑看天下苍生的崎狼。”
“呵呵……笑看天下，我哪有这种资本。”绍离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不过是个失去了族人，连曾经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的散仙。只能从着命运的河流带我飘摇罢了。天下苍生不笑话我已经是万幸，哪里轮得到我笑看天下……”
“不许你这么说！”云若握拳狠狠砸在瓦片上，皱眉瞪着绍离道：“你每次这样轻贱自己，我……我心里就很窝火！”
“我在梨溪认识的那个绍离呢？那个心有不甘，斗志昂扬，桀骜不驯的绍离呢？那个足矣让我在芸芸众生中一眼看见的崎狼少主呢？”
云若说着，声音不禁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如果说那是责备，也许吧……她只是看着曾经那样一个耀眼的人，现在却这样轻贱自己，心底钝钝地难受，仿佛是自己被世界否定了一般的失落。
云若一直觉得，如果连自己也不对自己负责的话，那谁也救不了你。
她只是希望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回来，从前那个耀眼的少年回来……像从没有受过伤害那样。
如果说那怒气是自责，也没错。每每说起苡萝，云若都会内疚。或许当年自己在王母娘娘面前多说几句话，苡萝也不至于遭受天刑吧……那绍离也就不用在人间浪迹多年，饱受思念之苦。
但是当年，终是自己在金帛朱字的天条卷轴和王母娘娘寒若冰封的神情下，欲言又止，最后也不敢上前为他们求情……只怕……到时候两人都保不住了。
“在小若面前，我一直是我……”绍离看见云若眼角的湿意，一把拥住了面前倔强的狐狸。喃喃道：“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或许今后，只有小若能让我找回原来的自己……”
云若突然陷入绍离微凉的怀中，一时失措，楞楞地定在那里，双手既不能回抱他，也不忍心狠狠推开他。
“陪着我……好么？”
耳边是绍离极轻极轻的耳语，微凉气息划过脸庞，在耳边徘徊不散。
正当云若不知该如何反应时，绍离已经微微侧过了脸，因为距离的靠近，耳畔的气息变得有些暖意……
云若顿时慌了神，猛地逃出了绍离的怀。
“夜深风凉，我要回去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跃下屋顶，窜进自己房间。
夜深风凉……屋顶上的绍离看着云若逃回房间，不由得显出几分失落。
长长叹了口气，绍离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屋顶，凝望着沉默的夜空，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挂着的那块琥珀。
那琥珀似是有感应一般，随着天幕中的繁星一起，明明灭灭……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凤栖梧·浮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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