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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南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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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姝全身重量压在椅子上,脑中搜刮着前世的记忆,彼时她深陷谣言之中无暇顾及朝堂变化,私盐一事更是闻所未闻,,眉心隐隐作痛,她用力揉了揉,也不知此事薛嘉裕到底了解多少。
想到假扮夫妻的事儿,她又是一阵头痛,就凭二人的关系难道不会被人一眼就看出破绽吗?
薛嘉裕此人着实怪异,寻常人家这般年纪早已娶妻生子,但无论前世今生她也不曾听闻他有妻妾通房,莫不是此人身有隐疾,亦或者是喜好龙阳?
姜静姝脸上的表情慢慢崩裂开,实在无法想象这厮与一个男子纠缠的场景,她狠狠狠将脑中画面摇出去怕了拍脸,沉下心来看江南城的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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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书房内,熏烟袅袅,直直而上。
薛嘉裕双目紧闭,仅着白色中衣仰躺在美人榻,黑发披散在床下,头顶、身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
白衣男子站在床侧捻动着银针,关切道:“长途跋涉于你身体不利,此为何不将这事回绝了?我瞧着那姜小娘子一个人未必不行。”
薛嘉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他并不喜旁人多加干涉他的私事,沉声道:“此次事关重大,还须得我亲自去一趟,姜娘子。”
说到这,他顿了下,脑中一时找不出个词来形容。
“总之,姜娘子一个人办不好这桩事。”
瞧着他纤弱的身子,男子眼底满是惋惜,薛嘉裕自小也是文武双全,若不是出了那样的意外,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模样。
“江南一带危险重重,许多人有去无回,你当真要以身犯险?”
薛嘉裕眉头展开,自信满满道:“崔郎君不必再劝,姜小娘子武艺高强定会保护我于危难之中。”
崔郃打趣道:“难得见你如此相信一个人,也不知那姜娘子到底有和神通。”
薛嘉裕沉默不言,前世的他满心仇恨做了许多错事,若不是姜静姝拉了他一把,只怕还要错下去,但就姜静姝那番大局为重保家卫国的心思,他就自愧不如。
“有没有考虑过娶她?你们两夫妻珠联璧合?”崔郃一根一根将针取出,细心地包在针袋中。
薛嘉裕不能否认,他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幼菱那番对他的影响远比自己想的要大。
他不能欺骗自己,把前世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一般坦然地去面对姜静姝,因着那桩婚约,姜静姝对薛霍两家唯恐避之不及,若不是三殿下以私盐一事相求,只等十日后她便要飞回漠北,做那快活的小将军,
崔郃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道:“姜娘子自小在大漠长大,土地贫瘠,哪有江南水土养人,小娘子又娇媚。”
若不是这病非崔郃不可医治,薛嘉裕早就将他拒之门外,这风流的样子实在有失君子气度。
一晃半个月过去,薛嘉裕一直在府中静养,身体堪堪到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正好到了同三殿下约定的日子。
当晚趁着夜色,薛嘉裕带着人赶到了船上,姜静姝正恹恹地趴在船板上,身后丫鬟婆脸色泛青围成一圈。
十余丈高的船高耸入云,虽脚底紧紧贴着船板,但总有种脚踩云端的漂浮之感 ,姜静姝半句也不想多说,见薛嘉裕来微微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一股恶心的感觉就从胸腔中涌出,薛嘉裕用尽全力才能将这感觉压下去,一步一步往想姜静姝身边走去,也顾不得讲究,他将披风铺在床边与姜静姝并排躺下,才觉得好受许多,两人如同死鱼一般在船上躺了七日。
船慢慢驶入江南,外头兴奋的叫喊声直往姜静姝耳朵里钻,她挣扎撑起手臂透过船舱的窗子朝外看去,外头的人脸上出现久违的笑意,心下顿觉轻松许多,脸上绽开笑容来。
姜静姝大步跨过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薛嘉裕,身体轻盈地像只小雀儿,套上鞋子就往外飞去。
这粗鲁狂放的举止差点没气得薛嘉裕呕出老血,他脸色阴沉地躺在床上,高声虚弱道:“青竹,扶我起来。”
门外的青竹赶忙进来将薛嘉裕扶起,关心道:“郎君身体不适,还是躺下吧,何必急于这一时,船老大说很快就要到了。”
薛嘉裕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一连七日晕船,别说喝药了,就连米汤也灌不进去,谁像姜静姝那般生龙活虎的,躺在床上每日还要吃两碗大米饭。
“还有多久才到?”薛嘉裕见身体实在勉强不得,病歪歪地半靠在床头,指着柜子下的箱笼道:“青竹,从里面虽随便拿本书来,好好念念。”
青竹随意抽了本书,开始念起来。
伴随着读书声,窗外响起一阵笑声,薛嘉裕的眉心紧皱,他开口道:“为何今日外面这么吵闹?”
青竹站起来,关上了窗子道:“船家说很快就要到了,娘子们都趴在船边看呢。”
越是强迫自己不去听,声音就越是要往耳朵里钻,薛嘉裕不耐烦道:“青竹,去说说她们,太吵了。”
青竹应声领命而去,薛嘉裕摸到床头的书看起来,但耳朵竖的高高的,书本许久未翻一页。
外头姜静姝的声音洪亮:“你家主子可真是爱管闲事,旁人看个热闹也招惹他了,姜星把青竹扣下来,别叫他回去,让薛嘉裕自个儿在屋子里待着。”
小娘子们笑闹打趣的声音更大了些,仿佛专门和他作对一般,姜静姝的声音又近了些。
薛嘉裕抚着胸口顺气,咳了几声,心中默念:不要同姜静姝计较。
“瞧你,也不下来走走,总是在床上做什么。”姜静姝大步踏进船舱,一把将薛嘉裕提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叫人担心。”
她一边说,一边还摇头,脸上满是不赞同,那眼神仿佛薛嘉裕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薛嘉裕控制不住嗓子中的痒意,激烈地咳嗽起来,姜静姝傻愣愣地站在,直到他脸都咳白了,才缓过神来。
她朝外喊道:“青竹,青竹,你快来,瞧瞧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姜静姝心虚地拍着他的后背,手掌轻抚慢慢顺着气,薛嘉裕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还是青竹喂了些水他才缓过来。
薛嘉裕半死不活的靠着,半分眼神也不愿给姜静姝,她咂舌道:“没想到你的身子骨这么弱,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他脸色发青,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缺心眼的东西,但心中还是气不过,刻薄道:“自然比不得姜娘子身强力壮。”
雍朝女子皆以云纤薄腰为美,娇小可人更是招人怜爱,姜静姝偏偏相反,一身腱子肉结结实实的,身材更是高挑,薛嘉裕这番话讽刺无疑。
她就像没听出来似的,追问道:“真的吗?在大漠她们时常嫌弃我身材瘦弱。”
青竹见薛嘉裕的脸色越来越黑,赶忙道:“姜娘子刚刚不是说要看纤夫拉船?马上船就要靠岸了。”
姜静姝怏怏不乐:“薛嘉裕你还没回答我呢?”
薛嘉裕掀开眼皮道:“马上我们就要进江南了,你须得时时刻刻牢记我是你的夫君,不要露馅了。”
她果然不再纠结前头的事:“那我去问问别的小娘子,他们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薛嘉裕瞪圆了眼睛,没能拦得住,指着她的背影道:“青竹,你去跟着。”
外头吵吵闹闹,船舱内却一片安静,仿佛隔成了两个世界,薛嘉裕安稳地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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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姝趴在船头,看着比碧蓝的河面与天相接,眼神澄净无波。
“青竹,薛嘉裕那边不用你照顾吗?”她本来也只是随口气一气薛嘉裕,谁叫他总是一副管教的口吻说话。
至于别人的闺房之乐,她毫无兴趣。
“姜娘子,郎君特意嘱咐在这里。”青竹无奈道。
郎君平日沉稳,却总要和姜小娘子斗嘴,每每被气个半死,下一次又像忘了伤疤似的,非要上去说几句。
明明心里在意,嘴巴却不依不饶,郎君的想法果然不是他们可以揣测的。
姜静姝道:“郎君身子弱,身边半点离不得人,我不会随意招惹别的小娘子,放心回去吧。”
在外面姜静姝是他的女主人,青竹心中也牵挂着薛嘉裕,低顺地推出去。
“姜星,跟着他。”姜静姝道。
她静静地看向远方,水天相接处出现个黑点,随着船只的前行,黑点越来越大,直到拉成一道黑线。
姜静姝眼中出现笑意:“江南终于到了。”
看到河岸线后,船航行的仿佛更快了些,当晚就靠了岸边。
薛嘉裕也被青竹搀扶着,第一次出了船舱 ,姜静姝自然地从青竹手中将他接过来,让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薛嘉裕小声急促地说道,身体绷紧:“青竹扶着我就够了。”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每晚都睡在一个船舱中,甚至并肩躺在一张床上,他从未有过任何旖旎的心思。
但此刻他的倚靠在姜静姝身上,垂眸就是她乌黑的发顶,鼻尖环绕着一股隐秘的香气。
姜静姝暗自用力,薛嘉裕半点也挣脱不开:“老实一点,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夫妻,要做到你自己都相信为止。”
薛嘉裕语塞,两人依偎着下了船。
“你们来着江南是做什么的?”一个穿金戴银,满身富贵的人凑到两人跟前。
薛嘉裕道:“一些小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