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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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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茶将尽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小雨,连歌看着溅在窗玻璃上的雨滴,不再说话。沉默了一阵程友叫来服务生买单,站起来对他说走吧。
连歌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下楼。走在前面的程友肩膀有点窄,但修身的西装显得肩线很平,头发碎碎的贴着头皮,走路时脖子扬的很高,露出一些睥睨的姿态。下楼梯的时候连歌看到他头顶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子的人性子会有些横,连歌看着仍然走得趾高气昂的程友,暗自揣测这句话的准确性。
雨还是没有停,俩人一同跑到车那里,坐进去后觉得狼狈,彼此相视一笑。连歌从包里翻出面纸,向程友递了过去,程友正在将车倒出车位没有注意到,连歌的手便尴尬地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又不甘收回去,便直接伸过去在他额头那儿擦了一擦。程友似是有些被吓到,这才回过头来看他,连歌已经状若无事地整理自己,然后将湿了的面纸捏在手里,眼珠随着雨刷器转动,百无聊赖。
去连歌家的路程友只走过一次,却记得很清楚。虽然路并不长,可车里沉默的气氛让他怀念起刚刚连歌絮絮叨叨的情景,只是连歌似乎无意再开口,于是也只好跟着一起沉默。
到了的时候连歌说你等我一下我拿把伞给你吧。程友的公寓停车场有电梯直接上楼,却并不点破,只说好。没多久连歌便再次出现,拿了一把蓝黑格子的折伞从车窗递给程友,看起来似乎跑得有些急,连包也没有放下。
程友说谢谢,然后目送着他再次走向楼道,右手扯着包带,左手握着拳。程友突然想到什么,下了车叫住连歌。
连歌站定了回头,程友已经跑到他身边拉他的左手,说垃圾是不是忘了扔。连歌呆呆站着任由程友掰开他手掌,而后将自己捏了很久的纸团拿走握在自己手里。这事件太过诡异,完成之后俩人都有些木然,程友尤为发窘,强作镇定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终于锁定垃圾箱的位置,便拍了拍连歌的脑袋,说了再见,然后将纸团丢掉,发动了车子离开。
车子驶到大路上的时候程友搭在方向盘的手掌握成拳。连歌的手掌柔软,捏久了纸巾似乎出了些手汗,因此有些潮湿,轻易能触摸出掌心的纹路。是要有多傻才会追过去,只为自己找到借口去拉他的手。被吓到的连歌呆呆看着自己,程友这时才相信真有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他在问你做什么啊,程友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只知道实在是傻透了,若真有一天能名正言顺牵他的手,是否会比刚刚更加悸动。
程友陷入了对一只手的幻想中无法自拔,直到后来那些幻想开始带上某种颜色才醒转过来,暗想果然自己对连歌的兴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只可惜找不到下手的方法。
说起来程友这个人其实是有些没有节操的。在他自己的兴趣来了的时候,甚至没有考虑过连歌是否同道中人这一点。他从来不以同志身份为傲,却也并没有对此有何障碍。在他的定义里与男人恋爱或是与女人恋爱并没有区别,而自己选择的对象是否会接受同志也不在他的范围之内,他觉得追求的筹码在于自身的魅力,而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视野定在圈子里,从而硬生生少了一大半的选择机会。
直男很棘手,但程友并非没有接触过。花了点心思追到手,俩人颇为快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彼此感觉淡了,他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而直男继续着他的直男之路。也有圈里的朋友和直男交往,过程大同小异。有的时候程友怀疑直男只是他们为自己哄抬身价的砝码,毕竟在圈子里所谓的top远没有直男两个字受欢迎。
同志并非洪水猛兽,至少程友这么认为。小时候同所有男孩子一样欺负前座的女生,下课的时候与同桌一道回家被同学喊谈恋爱羞羞脸,中学的发现自己性向后便觉得亏了,自己的第一桩绯闻居然是同女生传出来。大一的时候刚开学便在宿舍同学面前出柜,只为了提醒大家注意生活习惯,相处久了之后室友也觉得除了洗澡的时候记得关门之外,与同志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同,有时候还能开一些暧昧玩笑,郭力维那时的外号便是程友那口子。也许是他的冷傲形象太过成功,壳太坚硬所以没有受过伤,久而久之便像是被宠坏了一样,看到有人为了不想把他带到歪路上这种扯淡的理由而放弃某个人的时候便会很不满,跟人争辩说你要真能把直男扳弯一辈子算你本事,说不定跟你处了一阵之后发现还是回去做直男好呢。
而且这一次程友更为轻松,因为他觉得连歌并不直。虽然他看起来很单纯,对自己的追求也显得一无所知,但是有时候他的眼神并不单纯只是当他朋友。眼睛太大真的不好,有心思也藏不住。程友抚着下巴,想下一次该怎么样试探才能显得自然不露痕迹。
程友开始对这个新的游戏玩法跃跃欲试。刨去外型,他还没有接触过连歌这种的人,单纯,性向不明,恋爱史不明,年龄小(至少小自己不少岁),不爱说话,偶尔多话又显得可爱且让人心疼。他觉得以往自己那些直来直往的手法施展在他身上的话就太无趣了,现在这样的暧昧才是享受,比如只为拉一下手就能做出傻事的心情,其实更有意思。
连歌对此自己被吃了豆腐的事实仍是浑然未觉,想写进信里的话已经当着程友的面说了出来,回到家之后便洗洗睡了,梦里上考场做数学题,拿到卷子一题也不会做,监考老师程友对他不怀好意地笑,醒来才发现自己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