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银河》起雾没

54、约定

　　确定许明瑞成功保送京大的消息，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丢下一块巨石，整个班级都在为他欢呼尖叫，喧嚣声几欲掀翻整栋教学楼，要不是顾忌还在上课，估计常一块打篮球那几个男生得冲去去操场跑上两圈。

　　林释直接爬上了桌，要拉开窗户，朝外呼喊，吓得贺定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连忙指派周围的人把他拉下来，“危险危险！干嘛呢林释！”

　　每个人出门遇见熟人，都要特显眼包地说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班班长/许明瑞保送了？”

　　现在还有很多人叫他班长，改不过来似的，阮宁知道他们对许明瑞心悦诚服，这种根深蒂固，无论许明瑞现在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

　　其实苏航不在的时候，阮宁也混在人群中喊许明瑞班长，心口泛着一丝隐晦的甜蜜，甜蜜又苦涩。

　　班里老家在余州的男生兴致勃勃地科普，当地有哪些特色景点、风味小吃，末了又有些惆怅，“不过班长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有点想他了。”

　　“我上次见他还穿短袖呢，现在都穿棉袄了。”

　　“我也想他，班长班长，你在哪里呀……”

　　霎时班上一阵鬼哭狼嚎的哀叫，阮宁抿着唇直想笑，末了低下头，在心底偷偷说了句，我也想他。

　　次日是平安夜，天空灰蒙蒙的，阴沉沉不透光，本来今天沐宜彤和阮宁周清如约好了，要去打卡一家露天网红餐厅，这下要泡汤了。

　　沐宜彤盯着窗外，试图用她如炬的眼神，把天空烧穿一个洞，最终无果，“可惜了，今天那家网红餐厅有活动，到场的都有礼品送，我还挺想要的。”

　　阮宁：“改天去也行。”

　　阮宁桌上放了一大袋苹果，她嫌外面卖的贵，专门自己买彩色塑料纸和拉花来，亲手包装的，本来还觉得做多了，结果看着络绎不绝找她交换苹果的人，发现好像有点不够用？

　　沐宜彤从中精准地找出包得最好看的那个，率先预定，“这个是我的啊，我先拿走了。”

　　没一会，阮宁的袋中就换成了各种各样别人送来的苹果，再有人来向她要，阮宁只能眼含歉意：“不好意思，分完了。”

　　那人摸了摸后脑勺，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事。”

　　沐宜彤手里把苹果转来转去，余光扫到了她抽屉里靠边角还放着一个，包装比她手中那个还要精致漂亮，苹果大而圆润。

　　沐宜彤不由奇怪，该发的人都发到了，任课老师都有一份，那么那个是给谁的呀？

　　下午两节物理课连着，阮宁在题海中浮浮沉沉，算得头昏脑涨，抽空朝窗外看去，才发现外面飘起了小雪，静谧无声。

　　教室内学生都埋头做着题，除她之外，竟无一人察觉，阮宁直挺着背，朝楼下望去，今日的雪没有去年那天的大，雪花飘落在地面，很快融成雪水，湿淋淋的犹如洗过般。

　　枯黄青绿的树叶随着乱风摇曳着，一片荒芜寂寥中，道路上空无一人，阮宁收回视线，无声地叹息一声，低头继续写题。

　　课间班门口传来一阵哄闹声，嬉笑怒骂，自从升上高三后，这种场景就极为罕见了，大多都被枯燥乏味的学习折磨地麻木，但阮宁头也没抬，“谁啊？”

　　“谁啊？你也不抬头看看就问，”于馨冉疯狂地摇着她的胳膊，见阮宁依旧懒懒的，索性把她试卷抽走，“快看，你快看啊，许明瑞回来了。”

　　阮宁倏地抬起头，目光触及的一刹那，呼吸都止住了。

　　许明瑞好像长高了些，拥簇在人群中更加挺拔，他穿着深黑色大衣，从领口隐约能看到里面是件宝蓝色衬衫，衬得他眉眼英气十足，抬眼望过来时气势十足，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许明瑞周围的人都在恭喜，热烈地询问他的近况，他时不时低头回两句，忽而抬起头，视线朝教室内望一圈，在某个方向停留几秒，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于馨冉也想上前去，扭头就看见阮宁的神情，怔忡两秒，酸溜溜地问：“你不上去恭喜恭喜他？”

　　阮宁握紧了手中的笔，目光仍是紧紧盯着门口 “那么多人在，不缺我一个。”

　　于馨冉撇撇嘴：“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站那里半天，不是在等你，万一就缺你一个呢？”

　　阮宁看见许明瑞转身走了，应该是去办公室找贺定国了，她整理一下心情，面对于馨冉时多了两分执拗。

　　“我就是知道。”

　　于馨冉：“……”

　　行，你能耐。

　　阮宁面上瞧着镇定，实际上心思都飞走了，上语文课时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望向走廊的方向，对此某语文课代表很是不满意，于馨冉用铅笔橡皮头用力地戳了戳她的大腿，“能不能专心一点？”

　　阮宁嘴硬：“我哪里不专心了。”

　　于馨冉冷笑一声：“你再仔细看看？”

　　阮宁垂眼看去，沉默了，语文老师都讲了好一会了，她桌面放的还是上节课上的物理，迅速抽出语文书压在上方，面不改色：“你看错了。”

　　于馨冉：“……”

　　许明瑞办完手续出来的时候，还没打下课铃，经过每一间教室，教室里的学生都在注视着他，经过五班时脚步也没停，下了楼道再往外，走出没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娇嫩嫩的，脆生生的，在寂静的楼道里分外清晰，许明瑞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阮宁脚步匆匆，气喘吁吁，追上来时才感到有点不对劲，楼下太空荡了，只有她们两个人，彼此的存在感都过于强烈，以至于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低下头，将兜里的苹果递过去，寒风刮着她额前的刘海，鼻头冻得通红，“平安夜快乐！”

　　许明瑞错愕，手里握紧苹果，塑料包装袋因挤压发出窸窣的声响，“你怎么下来了？”

　　明明那个方向阮宁埋着脸，没有注意窗外的动静。

　　我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

　　阮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肚子疼，跟老师请了假，正好还有最后一个苹果，送给你了。”

　　阮宁本来以为苹果铁定送不出去了，但许明瑞恰巧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以后还会回来吗？”阮宁抿抿唇，刚刚还一时脑热，现在冷风一吹，又稍稍冷静下来，几分羞怯漫上心头，她脚尖碾着地面一片枯叶，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班上同学都很想你。”

　　许明瑞目光深邃，看了她半晌，“四月初可能会吧，我爸二号生日，顺便回校来看看老师同学，刚刚老贺念叨我半天，骂我回来了不带点。”

　　阮宁心里砰砰直跳，鼓起勇气，“那天可以见一面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想把这么长久以来的暗恋倾述于口，倒不是奢望有什么结果，而只是单纯想告诉他，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阮宁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连缓解尴尬的话都想好了。

　　许明瑞看她良久，问，“那就在这里？”

　　阮宁条件反射，打了个激灵，“就在这里！”

　　冬季寒风瑟瑟，残叶落了满地，只剩孤零的枝干迎风微动，到了明年四月，应该又是嫩芽抽枝，满目新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