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银河》起雾没

51、汇演

　　文艺汇演的台本内容由专人准备，阮宁花了几天时间熟悉台词、排练走位，没耗费多余的功夫。

　　礼服是于馨冉帮忙找的，她以前经常作为班级代表出席场合，有很多和门店交涉的经验。

　　最后按照阮宁提供的码数，于馨冉租来了一件藕粉色礼服，上身是抹胸一字领，肩膀处有纱帘设计，裙摆前短后长，镶嵌着细细的碎钻，配着半透明的薄纱，显得柔美而婉约。

　　这身礼服并不臃肿累赘，阮宁穿着行走自如，但后台忙乱繁杂，各个流程紧锣密鼓，她便没有到处活动，每次上台介绍完，下来就待在主持休息的一小块场地。

　　后台拥挤狭窄，她们两女一男三主持，脚边放着学生们要用的道具及乐器，踩着高跟经过时都小心翼翼地盯着地面杂物，免得一不小心就要摔倒。

　　陶青姝进来后，左右张望，随后直朝着阮宁而来，在两旁主持惊异的视线中，毫不客气地将吉他包塞给她，“帮我看管一下，我去签下到。”

　　阮宁猝不及防接了个满怀，愣愣地看着陶青姝潇洒离去的背影，霎时感觉怀中的吉他重千斤。

　　就这么放心她？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你们很熟吗？”左边的女主持问。

　　“见过三面……算熟吗？”

　　阮宁手指绕着吉他的背包带子，反问女主持，说到底她也不清楚，因为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陶青姝性格冷淡，话也少。

　　陶青姝去了大概五分钟，签到完回来时，舞台上的话剧刚演到剧情高潮部分，音响里传着呜呜咽咽的哭声，夹杂着两人愤怒的互相指责。

　　阮宁双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吉他包，坐得端正笔直，头朝着舞台的方向扭着，哪怕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陶青姝拿回吉他，随手问了句，“这是几个人在哭？”

　　重担一卸，阮宁瞬间就轻松不少，顾不上揉揉酸痛的胳膊，掰着手指头给她数，“总共三个，女主妹妹，女主邻居，男主妈妈。”

　　“谁在对骂？”

　　“男主和女主。”

　　“有够复杂的，不走爱情线了？”

　　“欢喜冤家……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哪能宣扬爱情，这叫革命友情。”

　　阮宁认真地同陶青姝解释。

　　陶青姝笑一声，“行，革命友情。”

　　男主持看她们聊得热络，靠拢过来插一嘴：“长眠不是双人曲目吗？单人唱合适吗？”

　　“想跟青姝合作你就直说，”女主持看穿了男主持的小心思，笑着调侃，但她也疑惑：“不邀请个人跟你一起吗？”

　　幽暗的光线下，阮宁悄然竖起了耳朵，她双手搭在层层叠叠的裙摆上，握着的台本卡纸捏得皱皱巴巴，不着痕迹地拖着板凳，往前凑了凑。

　　早前拿到节目单阮宁就发现了，上面没有许明瑞的名字，陶青姝代表八班出场，表演的是曾经的第二首自作曲，听惯了原来的版本，谁都会觉得一个人唱少了点原曲的宿命感。

　　阮宁主要是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邀请了，邀请对象说他五音不全，”陶青姝似笑非笑，目光莫测地在三人脸上看一圈，“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不过我也没想和谁一起唱，这首歌对我有点纪念意义，毕竟同唱的人已经不在了。”

　　女主持立刻说：“节哀。”

　　“不是，他生理上没死，但是在我心里跟死了差不多。”陶青姝随口解释了一句，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她，扭头看了眼，“下下节目到我，我得去候场了。”

　　陶青姝走了，女主持还在惊讶地捂着嘴：“植物人，这也太惨了吧！”

　　阮宁：“……”

　　她明显不是那个意思吧！

　　台上的表演快到末尾了，伴着恢宏壮烈的纯音乐轰隆响起，冷静而悲悯的独白给这场闹剧拉上帷幕。

　　主持两人一组轮流上台介绍，轮到男主持和女主持了，都站起来弄好领带、整理裙摆。

　　女主持双手合于腹前，调整好仪态，摆出最完美的八颗牙齿微笑，余光扫见坐一旁的阮宁，女主持下意识地看向舞台的方向，不禁纳闷：“阮宁，这场演的结局是悲剧啊，你怎么看上去……还有点高兴？”

　　*

　　阮宁送走一波又一波前来合照的人，哭笑不得地看着远远站在看台第一排，抱着手臂气鼓鼓的沐宜彤。

　　她出来是专门跟沐宜彤合照的，结果刚走出通行门，人就围上来了，能有什么办法？

　　汇演已经结束了，这里还留有不少表演过的学生没走，脸上全妆化得漂亮，身穿统一的表演衣裙，围在一起和相熟的小伙伴拍照，笑闹间不见疲乏，满是青春洋溢的活力。

　　现场人渐渐少了，方才轰隆的音乐和震撼的表演犹还振聋发聩于耳机，现如今操场只留有两盏大灯静静地照耀着，广场上几个学生会的工作人员留下来叠放椅子、清理杂物。

　　阮宁最后和沐宜彤拍完了合照，去更衣室换下身上的礼服，轻轻叠好，放进盒子里，闪耀的水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美丽梦幻，那么不真实。

　　阮宁主持时紧张地不得了，生怕忘了台词，台下人头攒动、目光汹涌，她匆匆扫过一眼，连五班班级区域在哪都没瞧见。

　　再后来无论是结束后，还是合照时，她遇见好多班上的人，苏航、邱希、汪沅、张诺，要么拍张合照，要么真心实意地夸上两句。

　　末了阮宁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可能是没见到想见的人，但这本就应该是常态，有过一段共历的时光，已经弥足幸运了。

　　汇演从下午办到晚上，偏偏卡在了八点半，还有一节晚修，老师们没有刻意说过，这段时间要怎么安置，有些人就偷偷趁着夜色溜回了宿舍楼，提前休息。

　　班里也是没人管的，都沉浸在轻松的气氛里，哄哄闹闹，于馨冉去交语文作业，顺便带了摞改好的数学试卷回来。

　　跨过这一学期即将迈入高三，临近月考学习越发紧张，昨日出的数学试卷难度极高，让学生们叫苦不迭，这下卷子一出来，都在找许明瑞的试卷看解答过程。

　　阮宁回到教室时，几个人推挤着乱作一团，于馨冉站在最前方，拿着试卷当令箭，双手背在身后跟小领导似的，“挨个排队，注意纪律。”

　　阮宁的座位被她们围堵着，试图挤进去时，恰巧听见这句话，噗呲一声笑出来，注意纪律，还记不记得现在是晚自习？

　　与此同时的班门口，林释正要回宿舍，就撞上了许明瑞，“把老爷子送去医院了？没什么事吧？”

　　“没事，年纪大了容易头疼脑热。”

　　“今晚怎么还回来了？假都请了，在老宅那里住一晚呗。”

　　许明瑞沉默两秒，斜靠在门框边，目光漫无目的地在班内扫着，他风尘仆仆，眼眸内闪着一丝疲色，“说不定明早赶不回来。”

　　林释：“怎么可能……”

　　试卷传着传着，两人推挤中生了口角，一时竟要吵起来，于馨冉不耐烦地把试卷抽回来，拉过还在那发愣的阮宁，“算了，咱俩看。”

　　阮宁身体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正要问你们在抢什么，眼前视野就渐渐清晰，试卷上清隽的字迹她曾在同桌时见过无数次，自然熟悉无比。

　　“看什么题，不如直接来问我。”

　　许明瑞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像炸裂的烟火，轰然整个世界。

　　阮宁嘴角笑意微僵，偏过头去看他，在触及他温润目光的一刹那，又似着火般迅速扭回脸。

　　“问你干嘛，你就只讲给阮宁听，又不讲给别人听，还不如我们自己看，哼。”

　　于馨冉没好气地说，她总算有点出息，可以跟许明瑞呛两句了，但说到底有点发泄的意图，伤疤还未彻底痊愈便硬生生揭开，血淋淋地裸露着，怀中还半楼着阮宁，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校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哪有，”许明瑞失笑。

　　那阵轻笑在阮宁耳根漫起一股热，她没有回头，注意力仍是落在后方，目光虚无地停在空中某一点，感到许明瑞站了会，同旁人说着话，随后走远了。

　　阮宁回过神来，察觉到于馨冉好像隐隐在颤抖，无声地叹息一声，安抚性地拍了拍于馨冉的手背。

　　于馨冉还在置气：“我们不管他。”

　　阮宁抿着唇静静地笑，“好，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