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褪》川枝枝

3、浪潮

　　十五岁的少女眼中看什么都是闪闪发光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可以被赋予与众不同的使命和意义。
　　曲稚的十五岁是这样的。

　　九月入秋，窗外时不时吹起一阵秋风，落叶刮在地上发出一阵不易察觉的声音。叶子还没来得及变黄，地上就已经时不时掉落一些叶子，无声无息地上演着与本体的悲欢离合。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商务车驶进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车内坐着一个小姑娘，穿着国际学校的校服乖乖坐在后座，视线落在窗外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到达目的地的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娇娇，一会儿王叔叔送你去学校，爸爸有工作要去忙，有事你就让班主任联系我和妈妈。”

　　曲稚收回视线，她转过去对着曲磐点了点头，一双黑眸干净的折射出曲磐的影子：“我知道了爸爸。”

　　见女儿听话，曲磐从座位旁边拿了一个杯子给她，上面贴心的装上了卡通的防烫垫：“妈妈出门给你煮了燕窝羹，你带去学校喝。”

　　接过杯子的曲稚说了一声谢谢，等曲磐下车后汽车缓缓朝着郊区一点的位置驶去。

　　她的新学校是北城口碑最好的一所国际高中，除了师资力量的强势，连同校内的环境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甚至开设了很多小众的选修课，是很多有钱家庭参选学校的不二选择。

　　送走父亲，坐在车上的曲稚打开了那杯燕窝羹喝了两口。浓稠的汤底滑入口中，甜味蔓延至味蕾，其中红枣的气息浓郁，直直撞入口腔。

　　太甜了。

　　她拧好杯子装进书包，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心中有些抵触。

　　从幼儿园开始，曲稚的童年几乎都在上海度过的，她从小被养在奶奶身边，后来刚读初中没多久奶奶去世了，这期间加上爷爷病危了一次，索性等曲稚毕业家里就给她转回了北城读高中。

　　曲稚虽然经常在假期回北城，但这次回来长居，一下子离开自己童年的家，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几乎焦虑了一整个暑假人际关系的问题。

　　比如她以前在上海的好朋友们几乎都出国读书了，她不是主动社交的性子，朋友寥寥无几，从头开始，只剩下她孤零零地留在这儿。
　　她此刻是真有点不想上学的。

　　学校没有贴吧，但是有自己创建的交流网站，本意是让同学们友好的进行学术交流，结果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八卦论坛，每天都有各类趣事被刊登在上面，小到各种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曲稚最好的朋友游露在开学前特意帮她八卦了一下，临近下车前，远在加拿大的她激动地替她传来报道。

　　-露露：小只！我睡不着特意打探了一下你们学校的八卦，你别说你这个学校没有贴吧，搞了个自己的专属网站，让我有的找的。

　　曲稚看着手机屏幕上好朋友的信息，好奇地点了进去回应她。

　　-Qu：什么？

　　等着游露回消息，没多久对方直接给她拨通了一个语音电话。

　　电话那头的游露哈欠连天，但还是八卦的给她讲自己搜罗到的信息。

　　“我刚才闲着没事干在你们学校的网站上面吃瓜，你别说，我大晚上的整的都睡不着了。”刚说完，游露打了一个哈欠。

　　曲稚：“......我不太相信。”

　　游露接着说下去：“你们学校有一个帅哥，叫许凌辰。”

　　“许凌辰？”盯着窗外的曲稚眨了眨眼，“不认识。”

　　“不认识没关系，他很出名的，你进学校估计就认识了。”游露翻了个身，手机里面传来一阵细碎的摩擦声，“我给你讲，我看很多人都说他北城国际学校的人气花花小少爷，身边女生好像换来换去的，但是据说他好像在学校杀过人。”

　　曲稚垂眸看了眼时间，有些心不在焉：“杀人？”

　　“对啊！听说之前有个女生和他暧昧之后被拒绝找到了他家里去，把他的罪行全部告诉了他家里人，那几天他几天没来上学，后来好像上学没几天，学校传他推同学跳楼，好像那件舆论之后他就哪个女生都不怎么碰了，有人说他报复人家呢。”
　　“所以我们小稚得离他远一些，毕竟你长得这么漂亮，对吧。”

　　“我才不会和这种人有关系呢。”曲稚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轻轻念叨，“感情才没有意思呢。”
　　“哗众取宠。”

　　游露欣慰的语气传了过来：“那可不一定，我在加拿大这边最近和Jake走得很近，他妈妈说他很喜欢我，想邀请我去给他过生日party！你有空来找我玩呀，娇娇——”

　　曲稚沉默了几秒钟，又想到自己和朋友相隔两地，闷闷地转移话题：“我知道了，露露我到学校了，你早点休息，等我放学找你。”

　　一路开到目的地，曲稚给司机说了声谢谢，一个人静静地朝着学校大厅走，那里张贴着分班情况。

　　学校是全英教育，门口贴着很多英文介绍，以及大大的欢迎语。

　　曲稚在人群里找着自己的名字，然后跟着指示牌以及志愿者的帮助下顺利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高一三班。

　　顺着指示牌，曲稚一路走到了教学楼，又一个人朝着二楼的方向走过去。

　　上楼期间曲稚看着手机消息，那头的游露还不死心的截图了很多帖子内容发给她。

　　-露露：你看嘛，这些偷拍真的好看
　　-露露：我如果在国内我一定狠狠追他一把！反正我不信舆论，不然他真杀人早被开除了
　　-露露：娇娇，你接下来看见他了记得给我拍个照！

　　查阅着游露发的信息，转弯上楼梯时曲稚过于认真回复游露的信息，忘记了看路，在对方发过来一张模糊的侧脸身影时，还没来得及打开，就撞到了人。

　　对方怀里抱着滚轮箱子，里面装着沉甸甸的书，箱子上方也堆积着书堆，挡住了他的视线。被曲稚这么一撞，上方的书笔直地砸了下来，好几本都砸到了曲稚的脸上。

　　“不好意思。”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道歉，曲稚抬手揉了揉被砸到的眼角，眼角生理性反应地红了一圈，更是在脸上感受到一阵暖意，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抱书的男生去道歉。

　　男生也意识到自己的书打到了人，立马把箱子放在旁边楼梯上查看曲稚的情况，结果一抬头看见小姑娘脸上被砸红了好几块，还流了鼻血，一下子被吓得有些发怵。

　　曲稚红着眼睛抬手摸上自己脸上的暖意，手上随即被染上了一片鲜红，伴随着阵阵腥血味儿，还有阵阵微弱的钝痛。

　　她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很快反应过来准备找个洗手间去洗掉自己身上的血迹。

　　曲稚看见戴着眼镜的男生一脸不知所措，她摇摇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走路不看路。”

　　帮着捡完了几本书，曲稚刚踏上阶梯想去还书，结果看见自己的血要滴在书上，吓的把手伸出去，结果太着急脚没踩稳楼梯，不小心踩在边缘处又摔了下去。

　　虽然只摔了几层阶梯，但还是摔的曲稚膝盖小腿泛红一片，蹭破了一些皮肤。

　　摔坐在地上让她的痛感传遍全身，曲稚痛的眉头紧皱，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要边上楼边看手机。

　　那男生没想到曲稚会摔下去，这次反应迅速地放下箱子准备下去扶她。

　　地上的曲稚把手攀上旁边的扶手，想借力站起来。

　　纤细的手腕握住把手轻微颤抖，曲稚费了好大一把力气想站起来，但是身上的疼感过于明显，让她发不出过多的力气。

　　在她挣扎之余，一只手直接掺入她的胳膊，轻而易举给她搭了一把力气，帮她站了起来。

　　当那只手触碰到自己手肘时，曲稚有些受惊，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人。

　　只见逆光的少年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校服，脖间上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没有系好，他逆着光，那双眼睛俯视看她，含带着疏离，不近人情。

　　面前的男生长的好看，即使逆着光照，他浑身上下依旧透露出他的人气不菲，懒散和冷淡是适合他的形容词。

　　“你是准备不起来吗？”许凌辰开口，声音也是过分的冷漠。

　　曲稚有些窘迫，像一只丑小鸭一样收回视线，垂着眼看见自己白净的裙子上染红了一些鲜血，她有些难堪小声地道谢一声。

　　“谢谢。”

　　借力将曲稚拉起身，许凌辰收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瞥了一眼抱着箱子的男生：“你和你的箱子挡道了。”

　　那男生怔愣一秒也反应过来，他让开位置：“对不起。”

　　不管身后的人，许凌辰一个人继续上楼，留有曲稚和这个男生站在原地，仿佛刚才他不曾出现一般。

　　曲稚足足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连身旁男生和她说话都敷衍地回应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什么。

　　她蹲下去捡刚才和她一起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被磕出了几个小缺口，上面的照片扎眼。

　　一个穿着衬衫的少年站在办公室门口，双手插兜，懒散地盯着里面，似乎在等什么人。

　　曲稚几乎一眼就认出来照片当中的人是刚才拉她的人，游露口中的风云人物。

　　许凌辰。

　　女孩子的心思难懂，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游露这么好奇他本尊，直到现在，她明白了。

　　许凌辰很难不让人在意，即使只是刚才一眼，都足以勾走很多女孩子的魂魄，她也不例外。

　　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海突然掀起浪潮，白花花的浪花一下一下地打在曲稚心上，凌乱无序。

　　她暗暗在心中记下许凌辰的名字，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高一的她收获独属于少女喜悦暗恋的同时，也亲自让自己步入了另一潭的深渊。